柏林,请别为我哭泣-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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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馨摇摇头,转过身用那双仿佛会说话般的大眼睛注视着对方,迟疑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曼菲斯德眼底划过一丝痛楚,但马上将其掩去,苦笑着说:“没事!今天一个同事生日,被拉去喝酒。大概是喝多了,有些不舒服!”
从他的闪烁其辞中,欢馨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刨根问底、揭人伤疤向来不是她的作风,因此只是点点头,轻声说:“那我给你冲杯白糖水吧!解酒的!”这个偏方,欢馨记得还是从《本草纲目》上看来的。
“好!”曼菲斯德心不在焉地答应着,思绪似乎已经飘到了遥远的过去。
欢馨不置可否地向厨房走去,走到一半突然转过身大声叫住正要上楼的曼菲斯德:“嗨!曼菲斯德!”
“怎么?”有些魂不守舍的曼菲斯德被吓了一跳,转头疑惑地看着欢馨。
欢馨望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亮晶晶的眼里闪过戏谑的光芒:“有没有人告诉你,即使是帅哥,如果用哭的表情笑也是很难看的?!”
曼菲斯德被问得一愣,随即缓过神来来,眼底浮现起的笑意慢慢扩散至唇边,然后一语双关地说:“谢谢你!欢馨!”
……
43奈何?无奈!(3)
当欢馨端着水走上楼时,却听见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从书房传出。她轻轻走过去,透过虚掩的门看见曼菲斯德站在窗前,修长挺拔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纯净的、神圣般的旋律正从他指尖倾泻而出。
他演奏的是巴赫的名曲《G弦上的咏叹调》,由于主奏小提琴必须在G弦(小提琴四根弦中最粗的一根弦)上演奏全部旋律,故此得名。
那如行云流水般的曲调延绵悠长,却透露着深深的忧伤,随着旋律的起伏,高/潮与平缓交替出现,就像空气中不停流转的风,又像海上起伏的浪,但远比那凄美动人……欢馨就这样站在门口,感到心灵被撞击的震撼,仿佛看到一个心伤累累的人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诅咒着命运的不公。……
逐渐,旋律归于平缓静谧,余音袅袅,仿佛在祈祷,又像在祝福。曼菲斯德心中的愤愤不平似乎也在乐声中得到了宣泄。他垂下双手,如木雕泥塑般望着漆黑的窗外,周身围绕的是无法排解的忧伤,让人感觉此刻的他好像打算将世界拒绝在心门外……
也许这一刻曼菲斯德更需要的是独处,需要独自舔舐伤痛的空间。欢馨默默退出,又将门轻轻带上,不知怎么的,她的心也变得沉甸甸的。
站在走廊上,欢馨下意识地望向窗外,雨点敲击着玻璃,发出细微的劈啪声,似乎也在焦急地宣告着冬天的来临。
欢馨长吁一口气,将烦闷抛于脑后,同时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翌日,果然雨过天晴,灿烂的阳光让人的心情也为之一振。
“我军在东线挺进迅速,取得了伟大胜利,目前已经占领了苏联重镇季赫温……”
“啪!”听够了这些粉饰太平播报的欢馨烦躁地将收音机关闭。
这几天,她从曼菲斯德的只字片语中了解到,随着冬天脚步的临近,德国军队在东线的闪电战已经失灵。而从南面夺取列宁格勒的计划也宣告失败,转而向季赫温突击,与芬兰军队汇合,企图完全封死列宁格勒。但是失去了优势的德军,并没有讨到任何便宜。
可怜的老百姓,他们永远别想从媒体那里得到真相。欢馨感叹着,拎起桌上的洒水壶朝花园走去。既然历史的轨迹不会以任人的意志为转移,那么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接受和等待。
不多时,曼菲斯德也出现在花园里,他似乎已将昨夜纷乱的心绪全部收拾妥当,显得神采奕奕。
“欢馨,今天我休息,带你去柏林市区转转吧!”男人兴趣盎然地对着正专心致志地给一株矢车菊浇水的欢馨说道。
欢馨被悄无声息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双手不自主地一抖,亏得她眼明手快,才没将手中的洒水壶摔了。
她抚着胸口转过身,嗔怪道:“你属猫的吗?走路都不带响的?吓死我了!”
“对不起啊!”男人不以为然地呵呵笑起来,带着种故意的、坏坏的神情。
欢馨认真地打量对方片刻,便也跟着笑起来。
那沐浴在阳光里的金发青年唇边洋溢的浅笑透出春风的和煦、细雨的轻柔,湖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阴霾,仿佛那些忧伤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亚历山大广场 、菩提树下大街、国会大厦 、 望景宫……走在柏林市区的大街上,欢馨感觉整个城市与德国人的品性一样,方方正正的有一丝古板,却整洁利落,条理清晰。周围很安静,没有太多的繁华与喧闹。欢馨试图从这些处在在战争阴影下的人们脸上看出写端倪,但是他们的脸上皆是一片茫然。很明显,他们不喜欢战争,但是却愿意服从他人的命令,甚至是走向死亡。这样的自律和严谨,在和平时期对于一个民族来说也许是宝贵的财富,但是现在在这场非正义的战争中却显得如此悲哀!
44奈何?无奈!(4)
“战争让我们的人民变得麻木。走在这里,我似乎已经感觉不出什么叫快乐和宁静了!在我们庆祝着所谓的节节胜利时,那些望眼欲穿、却最终只能等来一纸薄薄阵亡通知书的妻子、母亲们,又该怎样去面对这场战争带来的永远的伤痛呢?”曼菲斯德站在菩提树下大街尽头的恺撒宫前,那低沉的语气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在等待一个永远也不会有的答案。
眼前辉煌一时的宫殿已经破旧不堪,墙皮很多已经剥落,就像如今人们的心境一样一派荒芜。阳台上的石栏杆也即将碎裂,当年威廉二世正是在那里对着脚下谵狂的人群发表了著名的开战演说。同样在2年前,当这次战争开始时希特勒也发表过激情澎湃的宣战誓词,但群众似乎并没有在他的阳台下表现出疯狂的热情。
深深吸了口气,欢馨感慨地说:“战争就像一把双刃剑,伤的不止是失败的一方,同时也给胜利者者造成不可磨灭的创伤!”
“不谈这些了!”曼菲斯德提高了嗓音,像个导游似的宣布,“今天的最后一站我们去勃兰登堡门!”
“勃兰登堡门?”一听这名字欢馨立刻高兴地叫起来。
勃兰登堡门位于德国首都柏林的市中心,最初是柏林城墙的一道城门,因通往勃兰登堡而得名。勃兰登堡门是一座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由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二世下令于1788年至1791年间建造,以纪念普鲁士在七年战争取得的胜利。二战时勃兰登堡门四周的建筑全部被炸毁,战争结束后,它更是成了分隔东西德的象征。
虽然后来德国政府斥资重建了这道举世闻名的门,但到底已不最初的那个,现在欢馨作为一个21世纪的人能看到被毁之前的原貌,怎能不让她激动?
女孩如孩子般的兴奋起来,双眸清澈明亮,水汪汪的流动着异彩,让男人不觉为之眩目。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欢馨见曼菲斯德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不说话,急忙摸摸脸,奇怪地问道。
“啊!没有……”被欢馨这么一说,他才感觉自己的失态,佯装咳嗽一声,转换了话题,“只是觉得今天的这件衣服很配你!”
今天,欢馨在米色的格子长裙外套了件孔雀蓝的羊绒大衣,领子上还镶着白色的狐狸毛,衬得人越发明眸皓齿。其实,她从集中营出来可以说是一穷二白,现在穿的带的都是曼菲斯德无偿提供的。
欢馨拉了拉衣襟,笑着对上男人柔和的目光,调侃地的说:“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夸自己眼光好?”说着,她还学着模特儿的样子,优雅地转了一个身,似乎想让对方更加仔细地欣赏一番。
曼菲斯德被欢馨夸张的动作逗得哈哈笑起来,指着她无奈地直摇头。那欢乐的气氛似乎为这死气沉沉的世界注入了一丝靓丽的色彩……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著名的勃兰登堡门。金色的余辉为那米白色的建筑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在夕阳下散发着历史的厚重和肃穆。门顶上装饰着四马战车及身穿戎装的胜利女神塑像,它们直指向东方的市中心,仿佛在向消逝在战火中的英勇儿女致意。欢馨被眼前神圣的景象吸引,透过它似乎还能感觉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悲欢离合,聆听到凄婉哀怨的叹息。
正当欢馨兴致勃勃地拉着曼菲斯德绕门一周时,突然从斜刺里奔出一个黑色的身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还没等她明白怎么回事,只见那黑影已经一把拉住了男人的手臂,一个急促但悦耳的女声随即响起:“雷奥,帮我!”
欢馨定睛一看,只见来人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着黑色的外套,头脸被一块粉色的羊毛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面目,唯独留下一双如翡翠般碧绿的大眼睛闪烁着恳求的光芒。如果在平时,那肯定是一双让人一见倾心的绝美眼眸,可是现在里面却盛满了害怕和惊慌,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可出乎意料的是,曼菲斯德一愣之后,立即轻轻抽出了被女子牢牢拉住的手臂,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冷冷地说:“对不起,小姐!我想你是认错人了吧!”
“雷奥,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没有资格再要你做什么!但是现在我身后有几个盖世太保在跟踪我,我不想被莫名其妙地送到集中营去!现在在这里只有你可以帮我了!求你!”女子颤抖着退后一步,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哀求着,眼里隐隐浮现起一片朦胧的雾气。
曼菲斯德沉默地盯着眼前这个曾经占据了他整个心扉的女人,唇边的嘲讽更深了,但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出卖了他真实的心。
欢馨好奇地扫视着僵持的两人,似乎他们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呢!最后,她的视线落在男人充满隐忍的眼眸里,心里不由划过一丝异样,竟感觉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但是依照现在的情形,好像自己也不适合趟这趟浑水,于是欢馨下意识地移动了几步,转头佯装去看周围的风景,可是那不争气耳朵仍然“用心”倾听着他们的谈话。
45奈何?无奈!(5)
曼菲斯德对欢馨举动显然有些啼笑皆非,他伸出手悄悄牵起女孩的手,轻微但用力地晃了晃,示意没事。
欢馨被握住的手只是略一迟疑,随即反握住他的。她转过头,配合地冲身边的人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眼角却瞥见对面女子眼中心碎的神情。
她心中咯噔一下,暗暗叹息:就算自己来自后世,比这里的人多了几十年的先进理念,但是在感情面前还是不能免俗。明明将对方拒绝在心门之外,可一旦等到出现了另一个威胁时,仍旧情不自禁地选择展示自己的所有权,难怪有人说女人是最虚伪的动物。
想到这,欢馨嘴边不由泛起苦笑,紧握的手也微微松开。
曼菲斯德却一把抓住那就要溜走的小鱼,紧了紧手掌,平淡地说:“如果你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德国公民的话,我想即使是盖世太保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的!”说完,他拉着欢馨就要越过女子扬长而去。
那女子好像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里荧荧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仿若一个毫无生气的木偶。
三人交错的瞬间,欢馨听到了她梦呓般的低语:“雷奥,当年哈弗尔河畔的夕阳也是这样美丽!”
曼菲斯德前行的步子突然一顿,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想要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