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请别为我哭泣-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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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费利克斯葬在了郁臻雪的身边,欢馨默默矗立在墓碑前,感觉恍若隔世。不久前她、曼菲斯德、郁臻雪和费利克斯还在一起探讨着今后的生活,转眼间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去面对不知名的未来。
“曼斯,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如今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欢馨喃喃自语着,苦涩得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冬妮娅暗暗叹了口气,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轻轻拍了拍欢馨的肩膀。
欢馨回过头,嘴角扯出一丝笑容,真诚地说道:“冬妮娅,谢谢你!这次要不是你丈夫帮忙,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要回费利克斯的遗体!”
冬妮娅摇摇头,又瞄了一眼对方依旧平坦的小腹,问道:“欢馨,你准备怎么办?”
欢馨同样用手抚上腹部,这里面正孕育着她和他的孩子,所以她不能留在这里。于是,欢馨深深吸了口气坚定地看向冬妮娅说道:“请帮我离开!”
三天后,欢馨在瓦列里的安排下搭上了开往英国的难民船。站在甲板上,带着咸腥味儿的海风吹拂着欢她苍白的脸颊,欢馨呆呆地望着逐渐远离的码头脑海里闪现的全是和曼菲斯德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初见时的针锋相对、再见时的悉心呵护、战场上的生死相依、离别时心酸的吻别……这一切都将随着自己的远离永远埋藏在心底,如今统统化作嘴角边苦涩的微笑。
欢馨举起手向岸边的冬妮娅挥别,仿佛同样也在和昨天的自己告别。她默默擦干腮边的泪水,轻轻说道:“再见了,柏林!再见了,我最爱的人!”……
196执手千年(大结局)
到了英国后;欢馨搭上了去香港的轮船。因为刚刚停战,海上交通秩序仍处于慌乱状态,因此;欢馨在海上整整漂泊了两个星期。而非常不巧的是;恰在此时她出现了强烈的孕吐症状。
呕让欢馨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船身的每一次颠簸都仿佛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翻翻个各。忧郁加上营养不良,让欢馨变得病泱泱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得了疟疾。起初有几个流里流气的痞子垂涎于她的美色,对她动手动脚,现在也躲得远远的,欢馨索性也不解释,觉得这样反而少了不少麻烦。
她每日逼迫自己咽下难吃的饭菜,忍受着强烈的恶心感,期盼着能早一天到达目的地。有时候,身体上的不适让她难受得想哭,她就会握紧胸口的项坠,默念起曼菲斯德名字,在脑子描绘着他的一颦一笑,然后欢馨的心就会平静下来,她会感觉无尽的勇气又一次回到了身上,支撑着她继续坚持下去……
终于,轮船发出一阵响亮的轰鸣,然后停靠在了维多利亚港。欢馨摇摇晃晃地走下舷梯,感觉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一般。
她拎着简单的行李走在街上,透过商店玻璃的橱窗,她看见一个蓬头垢面、脸色蜡黄的女人时,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一个月的海上生活,让她变得面目全非。
欢馨苦笑着向四周望去,身边是行色匆匆的路人,而此刻的香港也不是她记忆中十几年后的景象。要去哪里?如何平安生下孩子?欢馨茫然地走在陌生的街头。
决定来香港只是她临时起意,因为她记得林墨阳临走之时似乎告诉过自己他在香港定居了。如今她在这个时空,除了能去找那个曾经对自己关怀备至的男人外,她不知道还有谁可以帮助她。但此刻,她又去哪里找林墨阳呢?
正午的阳光照在头顶上,热得让人有些受不了。欢馨身边并没有带夏天的衣服,因此仍旧穿着长袖衣衫。这样的打扮让路人纷纷侧目,她却浑然不知,因为此刻欢馨已经热得有些发晕。
她下意识地挪动着双腿,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成为漆黑一片,不过在晕倒前她听到耳边传来的急速的奔跑声……
不得不说欢馨此刻是幸运的,当醒来的那一刻,她看见了林墨阳关切的脸,原她倒在了他开设的诊所门口。而林墨阳身后的梅丽莎则冲着欢馨露出了安心、真挚的微笑……
八个月后,欢馨在林墨阳的诊所里生下了一名男孩。当她从梅丽莎手里接过孩子时,第一眼就看到了他湖蓝色的眼眸。那是曼菲斯德的眼睛,那是他生命的延续……欢馨抱着孩子沉默良久,然后八个月以来第一次失声痛哭……
八年后
圣诞节前夕,著名的圣心小学为欢迎苏联慈善基金会访问团的到来,特别举办了晚会,而欢馨作为表演者家长也被邀请在列。
现在台上表演的是一个7、8岁的小男孩,男孩穿着黑色的燕尾服正在演奏小提琴曲——G弦上的咏叹调。他俊美的脸部轮廓一看就知道是混血儿,特别是那双湖蓝色的眼眸在顾盼间总是流露出同龄孩子没有的成熟与睿智。
所有人都沉浸在悠扬的琴声中,只有欢馨悄悄地擦去了眼角的泪痕。她清楚地记得孩子的父亲也是拉得一手好琴,而她第一次听曼菲斯德拉的就是这首曲子。
八年了,人们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是为何她心中的伤痛仍旧那么深!那么清晰!
“哗……”恰在此时潮水般的掌声将欢馨惊醒,她再一次抬头望向舞台,雨泽已经在谢幕了,并且冲着她挥手致意。
她还奢求什么呢?曼菲斯德将雨泽留给了她,她不是应该庆幸的吗?欢馨急忙冲着儿子竖起了大拇指,欣慰的笑容在唇间绽放……
散了场,欢馨在大门口等儿子出来,看见迎面走过一家三口。走在中间的小女孩撒娇地对着身边的父亲说了些什么,惹得那对父母哈哈大笑了起来。欢馨愣愣看着渐行渐远的一家人,感觉隐隐飘过来的欢声笑语对她来说是那样陌生而遥远。
“天哪,程,是你吗?”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女人惊喜的喊叫声,吓得欢馨一哆嗦。
她连忙转过身定睛细看,只见一个胖胖的苏联女人站在不远处,脸盘似乎有些熟悉,但欢馨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女人见欢馨疑惑地看着自己急忙走上几步,说道:“我是冬妮娅!程,你不认识我了?”
冬妮娅?欢馨睁大惊喜的眼睛,却怎么也无法把多年前那张清瘦的脸和眼前这张犹如加了发酵粉一般的面孔重合起来。
冬妮娅似乎也觉察到了欢馨的惊讶,便调侃道:“你瞧,这几年我胖得都不成样子了,而你还是那么美丽!”
听到这话,欢馨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激动上前一把抱住了冬妮娅,惊喜地说道:“冬妮娅,真高兴再见到你!”
冬妮娅同样感慨不已,她喜极而泣:“欢馨,你走后我去英国找过你,可没找到,原来你来了香港!”
两个患难的朋友久别重逢都不胜欣喜。好半天冬妮娅才放开欢馨,问道:“程,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欢馨正要回答,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童音:“妈妈,可以走了吗?”
欢馨笑着回过头,冲着儿子招招手介绍道:“雨泽,来!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冬妮娅阿姨!”
“阿姨好!”雨泽背着小提琴几步跑上前,礼貌地朝冬妮娅行了个礼。
而一旁的冬妮娅早已惊呼出声:“程,这就是你的儿子?他长得可真像路德维希上校!”
欢馨吸吸鼻子,看着雨泽的眼里充满了骄傲:“冬妮娅,雨泽是曼菲斯德留给我最好的礼物!”
“程,当年我没能找到你,所以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冬妮娅忽然放低了语调说,“不过它也许会带给你更深的伤害!”
欢馨疑惑地看着冬妮娅欲言又止的表情,淡淡地说道:“这些年除了曼菲斯德的离去,已经没有什么能带给我伤害了!”一旁的小雨泽似乎感觉到了母亲语气里的忧伤,不由紧了紧握着欢馨的手,欢馨立刻回以温柔的笑。
冬妮娅望着依偎在一起的母子俩,深吸一口气说道:“其实当年曼菲斯德并没有死!”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欢馨愣在当场,说不出一句话来。
冬妮娅看了看呆立当场的欢馨接着说:“你还记得那个叫安佳的小姑娘吗?当年你临走前拜托我丈夫照顾她,因此瓦列里就经常派他的副官送些日用品给她们母女。这一来二去,那副官竟喜欢上了安佳。有一天,他偷偷来找瓦列里,说安佳从死人堆里背回了一个德国军官,藏在阁楼里,可是那军官伤势太重,眼看不行了,安佳没办法,才找了那个副官。瓦列里念在你的情份上,没有将这件事汇报上去,他和我带着一个俘虏来的德国军医去了那里,这才发现那德国军官竟然是路德维希上校。”
听到这里,欢馨几乎忘记了呼吸,她紧紧盯着冬妮娅,急切的眼神泄露了此刻紧张的心情。
“你和路德维希上校对我们一家有恩,所以我们不能把他交给自己人,那样他只有死路一条!为此我和瓦列里冒着被枪毙的危险隐瞒了这件事,但他也不可能在柏林久待。等上校上稍好一点后,我们隐去了他的身份和姓名,将他偷偷带出城交给了美国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那里至少他能得到比较好的待遇!”
“后来呢?”见冬妮娅停了下来,欢馨急忙追问。
冬妮娅摇了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一年前那个集中营解散了,所有活着的俘虏都回了国,但是解散后那里发生了火灾,所有的档案付之一炬,哪些人死了,哪些人被释放了都已经没有记载了!虽说那里的集中营条件相对较好,但听说当年死在里面的俘虏也不在少数,上少校当时又重伤在身,恐怕……”
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欢馨一个踉跄险些跌倒。雨泽赶紧扶住自己的妈妈,早熟的脸上是坚定的神色,说道:“妈妈,爸爸一定没有死,我们去找他吧!”
雨泽的话如醍醐灌顶,使欢馨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她缓缓蹲下/身,抚摸着儿子酷似曼菲斯德的脸,含泪说道:“好的!雨泽,我们去找爸爸!”……
再次踏上柏林的土地,欢馨心情异常沉重。这个城市被战火蹂躏的创伤早已平复,时间的浸润,恢复了它的宁静和优雅。可是人心呢?人心在经受了战火的考验后,是否也能再次得到平静?。
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当时街头尸体堆积如山的景象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时光荏苒,景物依旧,而爱人又在何处?
不知不觉,欢馨带着雨泽停在了勃兰登堡门前。这座在二战中被摧毁的柏林标志性建筑如今已被修复,依旧散发着庄严肃穆的气息。欢馨久久望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不觉再一次陷入了回忆中。
“爸爸!妈妈你看,那是爸爸!”雨泽忽然晃动着欢馨的手叫了起来,因为欢馨从不对儿子隐瞒他的身世,还经常给他看曼菲斯德的照片,所以小雨泽虽没有见过爸爸,但对他的样子却并不陌生。
欢馨听到这话心里一惊,急忙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个男子正抬头在看最上方的雕像,雨泽的喊声让他也转过了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欢馨只看到一汪如湖水般清澈的蓝在对方的眼眸里跳跃,那里面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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