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爱-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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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一个幸运的开头,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要让你的亲人失望。”桑叶子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闻人玥百感交集,麻木地点了点头。
她的苏醒,来之不易。
除了努力,真是无路可退了。
“闻人玥,给你拍段视频吧。”林沛白举起手机。
正在练字的她本能地举起白板来挡着脸:“丑,不拍。”
“我拍了给师父发过去看看。”林沛白还企图拍下去,“阿玥乖。”
每个星期六的上午七点,他会准时上线。
如果师父有时间的话,会和他视频十五分钟。
关于她的康复进度,他一直在向师父汇报,并听从他的意见调整方案。
其实闻人玥的复健早该交给康复中心管理。
但聂未走之前没签字,走之后也没松口:“神外五区对闻人玥负责到底。”
在林沛白看来,闻人玥就好像是他和师父聂未共同抚养的孩子一样——几时睁开眼睛;几时露出第一个微笑;几时开口叫第一声爸爸妈妈;几时踏出第一步;几时吃第一口米饭;几时写第一笔大字……
他含羞带怯地问远在德国的师父,要不要看一下视频:“她现在能自己走两步了呢。”
屏幕上的师父想了一想:“好。下次发过来。”
“不。”可是一向温柔听话的小屁孩突然变得好倔,捂着脸,不给小林医生拍,“不。”
“乖一点,我就拍个十几秒。”林沛白连哄带骗,“保证把你拍得很好看,配上雄浑激昂的背景音乐,多么激动人心。”
“不。”她不肯放下白板,“不。”
上次为神外五区拍宣传栏她很合作的嘛——林沛白又劝:“来吧,拍两张照片,我自己做成动画也一样。”
小师叔根本不会想看。
他根本不在意。
他从来都不在意。
做阑尾炎手术是这样,做“火花塞”手术也是这样,一去不回。
他只在意手术成功失败,不在意病人是甲乙丙丁。
何必呢?拿她笨拙的丑样去打扰他心无旁骛的境界:“不。”
“好吧好吧。”看她这样不配合,林沛白无可奈何地放下手机,“不愿意就算了。”
下一次通话的时候,聂未也没有主动问起。
一贯报喜不报忧的林沛白照例絮絮叨叨地讲了一大通,看时间差不多了才意犹未尽地说了一句:“总之都挺好的。您快休息吧。”
“没事了?”
“没事了。”
……;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师父看了他一眼,默默关掉视频。
咦,师父临了的那一记眼波有点复杂啊。
疑惑中带着一丝恍然,恍然中带着一丝尴尬,尴尬中带着一丝惆怅……
林沛白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比把聂未针留在了病人脑袋里更可怕。
可是漏掉了什么?
等他看到闻人玥吃力地做水中复健操时才想起来——哎呀,师父是要看她的复健实况吗?
他走到池边蹲下。
“阿玥,我把师父的网络账号告诉你,你们可以聊一聊……或者下次我和师父视频的时候你也来看一看……行了行了别摇头了,再摇就掉了!嗯,阿玥,给你戴上一对长耳环,你再摇,就是拨浪鼓啦!”
闻人玥被他逗笑了。
可是没能笑很久。
当林沛白飞去北京开会时,伍思齐和桑叶子带了专业医务人员来对闻人玥评定残疾等级。
“表哥。”闻人玥拼命摇头抗拒,“叶子……”
她不是残疾呀!
只是暂时不能流利说话,不能正常走路,忘记了大部分的知识——生活不能自理也只是暂时的,不是吗?
其实她什么都清楚,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愿而已啊:“不要……我不是……”
桑叶子劝她:“评定了残疾等级,政府会每月为你拨款,报销医药费,提供工作机会,生活才有保障。”
伍思齐劝她:“你也不希望你父母太艰难吧?阿玥,其实只要不是下不了床都应该自己去办理。我同学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上门服务。”
堂姐伍见贤只能带她去看看婴儿,他这才是帮表妹做了一件实实在在的好事。
如不是桑叶子提醒他,他都忘了应该为表妹申请这项社会福利:“就问你几个问题,做几项检查。基本就是走个过场。办一个证,以后生活会方便很多。”
“我……不是……不是……残疾……”闻人玥吃力地说着,“我想……正常……正常人……”
“没有人说你不会恢复正常,这只是权宜之计,知道吗?”桑叶子耐心地劝说,“其实和你父母在澳洲申请补助是一个道理。政府收了税金,就应该负起照顾弱势群体的责任。不需要觉得难为情。”
其实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
形势比人强。
面对着关心她的亲人和朋友,“弱势群体”的闻人玥最终还是流着眼泪答应了。
因为有伍思齐和桑叶子的帮忙,闻人玥的残疾证很快发了下来,第一笔补助也立刻到位。
要用多久才能成为正常人呢?
要用多久才能取消这张证明呢?
入夜后,她摩挲着那张可以免费使用许多公共设施的残障人士爱心卡,躺在床上苦苦思索。
闻人玥,不要再想了。好好睡觉,明天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去做。
有了这张沉甸甸的爱心卡,感觉……动力又多了一点呢。
等林沛白开完会回来,才知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顿时傻眼。
若是要评残,早在她昏迷期间就评定了,不必等到现在。
那时候师父压根儿没有动过这个念头,现在她醒了,还办个证来算什么!
“真正有需要的人都要放下一切自尊,才愿意去开残疾证明。”怒不可遏,林沛白跑到内科去找始作俑者伍思齐,“她的言语与肢体障碍是可逆转的,她可以恢复正常!”
“为什么要这样肆无忌惮地去伤害一个女孩子?我是她的主管医师,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已经被堂姐伍见贤骂了个狗血淋头的伍思齐也没好气道:“那时候她有经济保障,现在没有。外公的遗产已经用光了,她的父母又没办法照顾她,你们都不体谅我托了多少关系才帮她办到残疾证,真是好心没好报。”
“不要告诉你师父。不要拿这种琐碎的事情烦他。”应思源也劝林沛白道,“叶子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阿玥已经慢慢在接受了。”
闻人玥吃力地说了半天,连比带划,林沛白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现在突然又不要残疾证,思齐表哥会很难做的。
我已经没有不开心了。
我会努力复健,变回正常人,然后自己去取消这张证明。
小林医生,这件事请不要告诉你师父。
我请求你,千万不要告诉你师父。
在所有人面前是残疾人都好。
只要他不知道。
林沛白感觉很挫败。下了班后,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大脑一片空白地坐上第一辆公交车,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启明星体校。
正在操场上活动的学生们大部分都认得他。
他们指手画脚地告诉林沛白,他要找的人在练功室。
束着马尾的女孩子,穿一套他再熟悉不过的白色练功服,正在舞剑。
她天生骨骼清奇,一套太极剑舞得是轻灵飘逸,行云流水一般赏心悦目。
一套演毕,收势,站定,转身,她终于注意到了站在窗外的林沛白。
太极女先是一愣,尔后眼睛一亮,对他挥了挥剑尖,又做了个等等的手势。
收剑回鞘,她轻快地跑过去,从墙角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
林沛白看着她从盒子里拿出耳背式助听器,戴好,才过来给他开门。
“今天怎么有空来?”
太极女的声音和她容貌形成巨大反差,刺耳失真。
她自幼重度失聪,听不清楚自己说话的声音,所以无法在大脑中形成反馈机制,控制不住语调。
她并不觉得这很滑稽。
而且在她耳中,这个世界的声音都是这样。
林沛白与太极女初识时还只是医学院的学生。
他身体健康,踌躇满志,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群人,虽有缺陷,更加感恩。
“神把我的耳朵借去听这个世界的声音了。”和其他失聪人士一样,她打手语的姿势很美,不自觉地发出尖锐难听的喉音,“作为补偿,神会给我其他恩典。”
“有期待,就不会灰心。”
太极女拂了拂半湿的额发,笑得眼睛弯弯,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医院不忙吗?”
她对这个世界都是这样笑;并不仅仅是林沛白。
但等他了解的时候,已经会错意,回不了头。
我为什么来?
无他。就是想你。
二十八岁的青年,思慕二十五岁的姑娘,在这座城市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却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说出口。
因为她已经一再严正声明,不喜欢他这样,非常不喜欢,非常非常不喜欢。
“忙不忙,总是那样。”林沛白笑着回答,脱下外套,“想活动一下,就来了。”
太极女抿着嘴,认真地点了点头,又甩了甩手腕:“先练一练推手吧。”
他挽起袖子来:“好。”
贝海泽亦不赞同伍思齐的做法;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对表妹说:“阿玥,我们下楼去散散步吧。”
闻人玥看了看身上的蓝白格病号服,慢慢地说:“换……衣服。”
储物柜里都是些旧衣物,她随便拿了条荷色连衣裙。
现在能自己做的事情她绝不假手于人。
比如穿衣服,哪怕要花很久的时间,她也要自己做。
穿好衣服后,她站在洗手间里,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到底是镜中的女孩子确实看上去只有十□岁的样子,还是自己接受不了一觉六年的事实?
镜中映出的是一张小小的圆脸,深褐清澈的眼珠,挺直的鼻管,美而娇嫩的唇瓣——那个伤口已经好了,看不到了。
因为一直呆在医院里,久不见天日,加上身体被呵护的很好,她四肢纤细,皮肤细腻,和其他久病卧床的人并不像——除了皮肤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来,但那实在是很楚楚动人的。
“要不要戴上这个?”见表妹扶着墙慢慢挪出来了,贝海泽递给她一个荷色发箍,“阿玥,你仍然是很漂亮的。”
“这个,”她摇摇头,慢慢地回答——说的急了,会咬舌头的:“不是,不是。”
这不是她的东西,她记得很清楚,没有这个颜色的发箍。
贝海泽仍然帮她戴在假发上:“穿这样很好看。很有精神。”
坐在轮椅上,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觉得已经不适合这样装扮了。
到底算十八岁还是二十四岁?
她叹了一口气。
“别叹气。阿玥。”贝海泽安慰她,“我们慢慢来。”
他推着表妹出门,右拐,坐电梯直达一楼,又缓缓将她推出新外科大楼的大门。
“阿玥,欢迎回来。”
闻人玥怔怔地看着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医院。
近处的草坪变成了停车场。远处有新建的PET中心,更远处还有几处建筑工地。
所有人,所有事,包括这家医院,这座城,都在飞速发展。
他说得对,要奋起直追。
作者有话要说:我绝无抹黑心理咨询师的意思,相反我非常尊重这一职业,并且认为在目前的大环境下,这一职业和营养师等其他专业一样都是被低估了的。
殷唯和桑叶子是一对非典型的师徒,一个有糖尿病的美女师父,带着一个有野心的美女徒弟,我描写她们只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