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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山那边是海-第34章

小说: 山那边是海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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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看到了一朵即将枯萎凋零的花。但是,那道扭曲的褶皱很快就被他用力抚平,再无一丝难受,嘴角勾勒出一抹凌厉的笑意,“梁总,你舍得让她受委屈吗?”

这是他第一次在言语中如此直接地说出梁钟鸣和伊楠之间的事。他只觉得自己的整张脸被一双充满怒意的眸子牢牢锁住,对面的人脸色阴沉,胸膛的起伏很大。

冯奕意识到自己终于揪住了梁钟鸣的软肋,但并不担心会激怒梁钟鸣,只因他问心无愧。他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让梁钟鸣做站起来的决定。他们有多年的默契,冯奕能够准确洞悉梁钟鸣的每一个心思——他何尝不想干出一番事业来?却因为优柔寡断,一次又一次地错失良机。因此,冯奕对梁钟鸣的感情里既有尊敬以及知遇之恩,同时也含着一丝怜悯和轻蔑,尽管后者仅存在于他的潜意识中。

他用各种言语来激励梁钟鸣夺权,与此相伴的,是他自己的野心在一次次的激励中被诱惑了出来,且越来越膨胀。冯奕触碰到了可以攀上顶峰的梯子,而梁钟鸣竟舍弃不用——他那种与生俱来的宽厚令他无法做出违背良心的事。这令冯奕既愤怒又无奈。

然后,姚伊楠出现了。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刺激,冯奕觉得这也许会比以往的任何手段都有效——梁钟鸣虽然外表冷漠,其实很重感情,如果伊楠真能赢得他一星半点的感情,那么他一定不得不为将来考虑。

  

山:浮木(12)

在冯奕更为长远的打算里,哪怕梁钟鸣与伊楠成不了气候,借伊楠的力量撼动一下目前看似稳固的局面也是好的,先破再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他现在犯愁的,是梁钟鸣不愠不火的脾气。

梁钟鸣终于开口了,“冯奕。”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低沉,“我说过,这件事跟伊楠没有任何关系,谁要是敢伤害她,或者……利用她,我绝不轻饶!”他的口气不容置疑,最后闭上眼,第一次带着厌烦对冯奕下了逐客令,“你走吧!”

冯奕没有任何惶恐地起身,嘴角顽强地勾起笑意。这是一场吃力的谈话,主仆二人都撕开了脸皮赤裸裸地威胁对方,可他心里没有任何忐忑,反而有种成功地从钢丝上走下来的坦然。他的感觉一向敏锐,这一次,又赌对了——梁钟鸣的紧张已经向他昭示了伊楠在他心中的地位。

直到他开了门,梁钟鸣都没再睁眼看他。冯奕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长叹一声,最后说:“那么,想想你父亲吧,是谁把他这一辈子给毁了的。”

冯奕走了,梁钟鸣还埋头坐在圈椅里,手上捏着的罐子却在慢慢变形,最终拦腰一软,凹陷下去一大块,于是有液体溢出来,淌到桌子上,再滴滴答答地顺着光滑的表面坠向地毯……

整个傍晚,梁钟鸣都机械地坐在那张椅子上。

冯奕的话不无道理,如果他跟伊楠继续来往,迟早有被察觉的一天,尽管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可是,谁会相信呢?不是连冯奕都在谋划着利用这层暧昧做文章吗?

梁钟鸣在思绪纷乱中又燃起一根烟,郁郁地抽着。烟雾缭绕中,伊楠的一颦一笑虚浮地出现了,她是怎么进入自己的生活的呢?她就像一滴水,莽撞地跌落到一块冰上,拼尽全力融出一小摊水来,让他感觉到了些许久违的润泽与温热,虽然那点儿热度对他来说还远远不够。

做出决定时,他还是感到了一丝不舍,因为已经习惯了身边有她,尽管连他自己对她的角色定位都晦暗不明。不是理不清,是他拒绝去想,很多东西,想多了就容易超出掌控,绘出一条惊心动魄的曲线来,困扰彼此。

他将尚未燃尽的烟蒂果断地掐灭,长吁了一口气,觉得有些遗憾——以后再难感受到她用笑容传递给自己的暖意了。

然而,理智已经强悍地复苏,他给自己找到了坚持的理由。不管未来如何,伊楠都不该被牵扯进来,他不希望看到她有任何不测。

他拨着伊楠的电话号码,打算速战速决,即使她误会或怨恨自己,也比现在这样迷恋自己好。

等待的空当,他第一次感到喉咙干涩喑哑,心情如这迅速昏暗下去的天色一样黯淡。

“我就猜着你会给我打电话。”伊楠的声音如他想象中那样明快。

“是吗?”他艰涩地应承着。

“你不会是想为昨天的事向我道歉吧?”伊楠本想开玩笑,话一出口,蓦地觉出暧昧之意,立刻红了脸,所幸他看不见。

昨晚的失态赫然映入脑海,他也感到了几分尴尬,低声道:“确实应该道歉。”

伊楠清清嗓子,故作轻松道:“道歉就免啦,不如——你再请我吃顿饭吧?昨天我都没吃饱。”

“伊楠,我们……”梁钟鸣艰难地斟酌着,那句“到此为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忽然改变了主意,“好,你想去哪里吃?”

还是当面谈吧,他想,至少可以有个缓冲,不似电话里这般突兀,况且他也确实想最后再见她一面。

  

山:浮木(13)

伊楠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高兴地说:“天冷,我们去吃大排档怎么样?有火锅,很暖和的。”

大排档?梁钟鸣愣住了,多遥远的词汇,在心里勾起一抹温柔的回忆,“好啊!”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约定了时间,他换了衣服出门,独自开着车。

他以为自己会迷路,其实没有,那条记忆中的道路熟悉得就像刻在脑子里一样。

在街角泊好车,他四处张望,寻找伊楠的身影。

隔着街,她朝他笑着挥手,大声地喊:“你弄错方向啦!”

他朝她耸耸肩,也绽开了微笑。

他们跟从前一样,扎堆在闹哄哄的食客中,漫无边际地聊着,无关痛痒。他和她,仿佛就是这世间最普通不过的一对朋友,可是彼此的心里却有柔情缓缓淌过。他不自觉地起了留恋之意。

吃饱喝足后,他们在行人稀落的街上散步。

梁钟鸣一直伺机寻找合适的机会开口,然而每次话到嘴边,瞥见伊楠带笑的脸庞,又生生地吞了回去。他开始神色不定,心不在焉。

一个话题告一段落,两人忽然都沉默下来。

脚下的路仿佛很长,没有尽头,梁钟鸣心中的眷恋不舍也越来越浓烈。他蓦地一凛,不得不提醒自己,该结束了。

未及开口,他却听到伊楠轻声道:“冯奕都跟我说了。”

他怔了一下,不知道她指的什么。

伊楠抬头悄悄瞟了眼他沉郁的脸,“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

梁钟鸣旋即明白过来,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伊楠却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小时候我老问爷爷爸爸上哪儿去了,爷爷就骗我说,他去了好地方。后来大了,才知道爸爸早就不在了。他得了很重的病,活着的时候每天都觉得痛苦,所以我想,爷爷其实也没骗我,他走了,也就解脱了。”

梁钟鸣寂然无语。她的安慰于他而言并无实际效用,可他还是被感染了,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且越搅越乱。

静默中,伊楠试探着,轻轻抓住他的手,然后用力握住。她的掌心滚烫,一波波暖流顺着他的手腕直达心脏。梁钟鸣的心头蓦地翻过一个波浪,湿热的潮水溢出堤岸,溅得到处都是。

他的世界永远都是由理性和逻辑堆砌起来的,他习惯了做各种各样的判断题,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是否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她的一腔热情毫无免疫力?!

有时,他会觉得伊楠在自己面前显得如此笨拙,她青涩的表白,她望着自己时眼里不加掩饰的热切……这些都会令他心惊肉跳——那些于他而言本该掩藏起来的东西,为何到了她那里会被如此大胆、直接地表达出来呢?!

然而,沉淀下来的是什么呢?除了被惦念的喜悦和温暖,他又何尝没有过一丝羡慕?是的,他羡慕她的张扬和坦率,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像自己,遇到任何事情的本能反应总是先隐去真实的情感,然后在理性的引导下做出自认为合乎逻辑的选择。

他突然惶惧起来,仿佛迷失了方向。他不能任由这种局面发展下去!

他触电似的把手抽回去,不容自己犹豫,直接开口道:“伊楠,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伊楠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安慰他,突然听到他沙哑含混的嗓音,不觉仰起脸,疑惑地看向他。然而,他的表情不是悲伤,而是闪烁不定。

身后传来闷闷的摩托车轰鸣声,像蓄势待发的狂兽,蠢蠢欲动。

他的眼光还凝在她的脸上,可自己的脸庞却是扭曲的,似乎他正在做着的不是澄清一个逐步走向混乱的事实,而是在亲手毁掉一件心爱之物。

  

山:浮木(14)

“你怎么了?”伊楠从没见他有过这种痛苦的神色,一时也手足无措起来。

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近,迫使她转过脸去看。一道刺眼的强光晃得她骤然间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双眸时,耳朵里的轰鸣声已越发大了。

伊楠心里突然一沉,有不好的预感,因为那车竟像电影里武者斩出的剑,瞬间就要来到眼前了!

电光石火之间,她的嗓子眼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目光惊慌失措地掠过梁钟鸣,他却还在自己的思绪里挣扎,表情痛楚而纠结……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根本来不及将涌到嘴边的警告喊出来,那车已经不偏不倚地朝梁钟鸣呼啸而去……

伊楠的心在刹那间被抽空了,冰凉的感觉从脚底嗖地就蹿了上来!她想都没想,抬起手肘就将梁钟鸣奋力向外推去!

惊愕的梁钟鸣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脚步踉跄着连连朝侧方向退去,最终一个趔趄,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可他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眼里的惊异迅速被恐怖替代。他仓皇而吃力地爬起来,疯了一般朝伊楠冲去!

几乎在他跌下去的同时,摩托车的车把带上了还没来得及闪开的伊楠。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她像一个被抽动的陀螺那样转着圈跌了出去,最后头重脚轻地栽向绿化带的边缘……

稀稀拉拉的行人在最初的目瞪口呆之后终于清醒了过来,路上一片哗然。在喧嚣中,摩托车车主趁势逃遁,很快消失在街角。

伊楠在昏过去前的那一刻听到梁钟鸣在吼自己的名字,不禁感到庆幸,因为他安然无恙。可是这放松的心绪尚未散开,脑后尖锐的刺痛就将她整个儿俘虏了。“该死!”她在心里嘟囔了一句。只是这一句之后,她眼前便开始发黑,脑子里像有熊熊火焰,世界就此颠倒混乱,然而喧嚣过后,只剩了白茫茫的一片……

49。溃决(一)

醒来时,率先看到的依旧是那茫茫一片的白,伊楠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那不过是单调的天花板而已,不是梦里令她绝望的无垠苍白。

她试着转头。也许是因为骤然醒来,眼睛有点儿模糊,她定了下神,才看清挂在头顶的点滴瓶,塑料管通往她的左手,液体正一滴一滴地缓慢渗进她的体内。她挣扎着试图爬起来,才动了一下,周身立刻很痛,简直动弹不得,脑子里更是嗡嗡作响,像置身于一口刚被敲过的钟内,余音不断。

她紧皱眉头,轻吁一口气,旁边立刻有人回应她,“你醒了?”沙哑的嗓音里含着一丝惊喜。

她的视野中很快出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眼间溢满焦灼,却还强露笑意。这张脸比任何镇静剂都能令她安心,她对着他足足盯了十秒,才舔一舔干燥的嘴唇,道:“我渴,大叔,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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