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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百媚图-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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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笑道:“因为监院一点玄术都不会。”

钱逸群瞪大了眼睛。

一者是因为监院竟然不会玄术,二者是因为随风竟然能听到他的心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个把月前就能听到旁人心中所想。”随风笑道,“开始的时候让我颇有些痛苦,被监院骂了两天方才好了。”

钱逸群心中不由动念:不会是因为百……姓愚昧,心里说你坏话吧?他硬生生将“百媚图”吞回肚子,不愿让随风知道。

“呵呵,有过。”随风目光空灵,似在回忆道,“你能听到别人嘴里奉承,心中咒骂;平rì交好的朋友,原来处处看你不惯;每天笑脸相迎的人,原来只是当你是个笑料……那些rì子可真不好过。”

“想来的确如此。”钱逸群附和道。

“所以,”随风挥散了过往的不悦,“我肯定监院没有在心里责备你。”

钱逸群也笑了,又回到了刚才那个疑惑,谨慎问道:“监院这么高的修为,真的一点玄术都不会?”

“修为与玄术有什么关系?”随风反而不解道,“我等修道之人,说来说去不过是修自己。既然是修自己,那要玄术有何用?”

“我不是修道之人……”钱逸群不知怎地,在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落寞,“我只是想学好玄术,救济家人。”

“道兄,你偏颇了。”随风笑道,“谁说修玄术就不能入道呢?道含万物,无处不是道之显化,难道玄术就是例外么?”

钱逸群心中一闪,想起铁杖道人说的:道无术不显,术无道不存。心中暗道:我固然不追求明道证悟,却也大可不必排斥它呀。起码这凝成一魄的修行境界对我的玄术也是大有好处。

“雷来!”钱逸群高声呼喝,一个更大些的电球凝在掌心,被他扔向一块石头。

石头混着一蓬泥土,被炸起跳到半空中,翻了两个身方才落在地上。

随风看了微笑不语,心中暗叹:这位道兄一心求玄术神通,在道法上的修为却快得匪夷所思。监院所谓

“神仙种子”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物吧?

“道兄。”随风突然叫道。

“嗯?”钱逸群将目光从菜园里的小坑中收了回来。

“这地打理起来可是很累的。”随风叹了口气。

钱逸群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大笑上前,手脚并用,将这坑整平。随风站在一旁微微笑着,心中却在琢磨:刚才监院心中想说“不要忍”,却终究没说出口,这三个字又做何解呢?

“道兄……”随风终于忍不住又叫道。

钱逸群站起身,搓了搓手上的肥泥,笑着看着随风,心中暗道:什么事?尽管说吧。哈哈,跟你一起却不用费力气说话了。

随风无奈,上前两步道:“师兄被监院辱骂的时候,忍得辛苦么?”

“忍?我从来不忍。”钱逸群轻轻拍了拍手,“第一天被他骂的时候,差点想动手打他。不过当时突然听到一声钟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整个人都像是没力气似的。对了,说起来你力气还真大。”

“不过是微末尘技,不足道。”随风口里答着,心中琢磨钱逸群的话。

钱逸群笑了笑,继续道:“不过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之前我还是忍了。”

“愿闻其详。”随风严肃道。

“在听监院骂我的时候,我只对自己说:不去理会那狗吠驴叫。”钱逸群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发鬓,见随风的嘴角也扬了起来,继续道,“现在想来,那就是忍,我终究还是没有明心得见真我。今rì经监院大师点破,我才明白此身非真,心无挂碍的道理。”

随风以钱逸群的话印证自己本心,冷汗淋漓,脑中只有一句:我岂不是也如此一般!?

无论自己面子上如何云淡风轻,心中终究有抵触、有排斥,正因为将这些外物视作“刃”,放在了心上,所以才会有“忍”的存在。自己以为忍便是修行,然而大道自然,用一把外刃来雕琢本心,这不是逆道而行么?明明心中不平,偏要装出一副高人不拘的淡泊样子,这不是大伪么!

——连真心都做不到,还修什么真!

——若能真正明心见性,流水无痕,这些外物也不过过眼浮烟,算什么“刃”?又何须“忍”?

随心浑身战栗,没想到自己曾将“忍耐”如此下乘的念头奉作圭臬圣旨!

第二十八章不速之客

随风一扫道袍长摆,跪倒在地,端端正正朝钱逸群磕头道:“多谢道兄点化。”

钱逸群还是第一次被人拜,颇有些头晕目眩,连忙扶起随风道:“我知道自己陋习颇多,以后也要请随风师兄多加点拨。”

随风笑了笑,眉头舒展,道:“如此关头,正是打坐用功的好时机,小弟先走一步。”

“我也要回去。”钱逸群想起自己还没吃午饭,不过心情舒畅,没有丝毫块垒,肚子也就不是很饿了。

两人执手告别,钱逸群脚下轻快,一人高的矮墙两三脚便蹬了上去,径自朝藏经阁跑去。

即便经历了一夜的聒噪sāo扰,师父仍旧端坐椅上,一丝不苟地抄写经文。从他身上哪里看得出一丝被外物影响的痕迹?钱逸群上前磕了头,洗了手,什么都没说便坐了自己的位置上点水研墨,开始抄经。

刚抄了没几个字,钱逸群肠中发出一声雷鸣,原来是折腾了大半天,又没吃午饭,肚中饥饿。他阖上经本,收拾好笔墨,悄悄朝师父磕头告退,出去找吃的了。

此时过了斋堂开饭的时辰,运气好也就只有些残羹冷菜。钱逸群想想还不如回去煮锅水,扔点山珍野菜,拌点面糊,浇点麻油……想到这麻油的香气,钱逸群不由口中津液喷涌,食指大动,先去取了个竹篮,往丛林深处走去。

晚秋的山里的遍地都是珍宝,只看是否有缘识得。钱逸群本来是五谷不分的人,这些rì子也认识了山上常见的山珍野菜,每每摘来扔在菜里,鲜香爽口。他这一心扑在了山珍上,肚子倒不是很饿。等他从山林里钻出来,rì头已经浅浅偏西,若是再熬一熬就能直接吃晚饭了。

拎着半满的篮子,钱逸群往茅蓬坞走去,刚到竹林幽径的入口就见到路边有人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握着五条缰绳,手肘撑膝,仰头与那五匹马大眼瞪小眼。/

“这位大哥,您这是在干嘛啊?”钱逸群上前蹲在那人身边,好奇问道。

那人头也没回,仍死死盯着马,说道:“你看不出来么?我这是在看马呀!”

钱逸群心道:你这倒是看得用功!不知道的人还当你拖欠草料,被马堵住了围观呢。

“刚才我在地里干活,其实也没什么活好干,突然从东边来了这么五个人,给了我十个铜钱让我跟他们上来为他们看马。我真是从未见过这么傻的人,这山上谁会偷他们的马么?竟然给钱只是让我看着马。虽然这马脸不怎么好看,不过我既然拿了人家的钱财就要帮人家看到底……”

钱逸群没耐心听他啰嗦,打断道:“大哥,你知道他们去里面找谁么?”

“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不过他们之中有两个是军爷,大概是去抓什么汪洋大盗的吧。另外三个人就有些奇怪了,年纪大的读书人反而要给年纪小的说好话,真是没有长幼尊卑吧。不过像我年纪也不小了,倒是一样要给本家侄儿种地,一样得说点他爱听的话……”

“再见。”钱逸群站起身,往竹林幽径走去。

“慢着!”那看马的农夫站了起来,“你篮子里采的什么你可认识么?”

“认识啊。”钱逸群愣了愣,随手在自己的篮子里翻了翻,一一报了名字,“有什么问题么?”

“你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农夫手里牵着缰绳走了过来,从篮子里挑出三条略带棕黄的小果子,道,“你认识这是什么?”

“我只是看它有趣,摘下来玩玩。”钱逸群摇头道。这果子长得很喜感,若是凑在眼前看,颇有些金瓜银锤的模样,他一时兴起,便摘了一把,也就两三条。

”农夫正色道,“你知道巴豆伐?”

“就是吃了会拉肚子的?”钱逸群一愣,心道: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巴豆,原来是这般模样。

“药铺里采了这巴豆回去,要晒干、炮制、煎炒、磨粉才能入药,就算再心狠的大夫,也不过用个一钱两钱。你要是不小心将这鲜巴豆吃下去,那可是会毒死人的。”农夫严肃说道。

钱逸群将信将疑地看着农夫。

“你别这么看着我。”农夫倒是直爽,“我们村子里就有个小囡上山采了这巴豆,什么都不懂就往嘴里塞。这东西吃起来肯定是极辛辣的,她刚吃进去就吐了出来,饶是如此回到家里还是拉水泻,直把血都拉出来了,最后还是死了。”农夫脸孔扭在了一起,道,“我劝你还是快些扔掉,别的菜也要好好洗洗才能吃。对了,你这猫爪子给我一把罢,你看我这在这里又走不开……”

钱逸群闪过身,道:“这些我还不够吃呢,后面山上到处都是,你自己去采就是了。”

“我在这里拿了人家的钱,得为人家看马,你怎么就不懂呢?乡里的小孩都知道……”

“你把马一起牵过去不就行了?”钱逸群直接打断道。

“咦,你倒是颇有急智呀。啧啧啧,这么个好办法一定想出来不容易。不过你终究还是年纪太轻,所以想得不够周全。万一那五个人出来见不到我,也见不到马,一定会以为我偷了他们的马跑了,到时候要扭送我去见官怎生是好?你虽然是好心,却把我推进了火坑。我家可是本分人家,三代没有见官之男,五代没有再嫁之女。唔,说起来我姑妈倒是有一回差点再嫁……”

“我进去跟他们说一声就是了。”钱逸群听得脑袋发懵,又惦记这五个来客。他听说这五人之中有两个军爷,又有个奉承年轻人的中年书生,或许是李师爷带着巡检司的人来了。说不定陈象明也在其中,自然要有人奉承他。

他道:“我去帮你说一声,话唠大哥再见。”

“我不叫华劳呀,我叫华安。”那农夫一脸茫然,“我说你怎么跟我说这么多话,你是把我认作了我那堂弟吧。他去年就上杭州给人当书童去了,听说他嫌自己劳碌命,不喜欢‘劳’字,便抢了我的名字叫做‘华安’。最多就是同名罢了,真真没有道理我反倒得叫‘华劳’……”

钱逸群已经钻进了竹林幽径,天光收敛,一股沁入肺腑的竹林幽香扑鼻而来。他走出没多远,这遮天竹林便已经将身后话唠大哥的声音彻底吞没。

因为没有见到家里的马,钱逸群倒没指望父亲亲自来,不过心中仍旧存了一分侥幸,希望父亲能够亲眼看到自己安然无恙,也免得牵挂。

“快说!钱逸群去了哪里!”一声戾喝从茅蓬坞的山谷间传到了竹林幽径的出口。

这是钱逸群不出竹林幽径听到的第一句话。

这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河北口音,带着强烈的忿恨,以至于“钱逸群”三个字都读了破音。

钱逸群脚下一滞,身上已经感受到了两道锐利的目光。他走出幽径,脸上不动声色,只见屋前的空地上站了五个男人,都是不曾见过的。这五人中像是分了三拨,两个身穿将官服的男子站在最外围,因为没有补服,看不出品级。此刻正满怀警惕地打量着自己。

中间是个面如冠玉的中年文士,一道剑眉微微上扬,人中深厚,若是再配把羽毛扇便有几分诸葛亮的风采了。——虽然现在天气有些凉,看上去会显得特立独行一些。

另外还有两个年轻人,身穿绸缎,头戴庄子巾,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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