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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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鹤仙娇容上现出少有的凝重之色,向身后众人吩咐道:“你们都退出洞外!”
那出手欲取青狐性命的老者姓牛名愚者,和适才被青狐所伤的皂袍老者马伯庸被人并称作“牛头马面”,实乃蓬莱剑派中资历最深的二老,犹疑问道:“秦掌门?”
秦鹤仙一改狐媚之态,花容如霜不容置疑喝道:“退下!”
牛愚者与马伯庸对望一眼,尽管满腹疑窦也不敢再多言,齐齐应道:“是,掌门!”
杨恒没想到这枚铁叶令的出现竟令局势骤生变化,却不晓得秦鹤仙与那紫袍老者是何关系,总不见得两人同穿紫衣便是互通心曲的情侣吧?不过这也难说,仙林传闻秦鹤仙放荡淫邪,面首无数,和那穿紫袍的有些纠葛也不稀奇。
就听秦鹤仙说道:“小和尚,眼前这枚铁叶令是你捡的,还是谁人送的?”
杨恒一边喘息,一边笑道:“当然是有人送的,妳当我是捡破烂的,不论废铜烂铁都往怀里揣?”
秦鹤仙瞥了眼全身青光大盛,已进入生成最后阶段的妖狐,追问道:“谁送的?”
杨恒心道:“瞧这妖妇的样子,铁叶令势必大有来头。嗯,我正好借她之口问明那紫袍老者的来历。”于是照实说道:“是位身着紫袍的老先生。”
秦鹤仙紧跟着追问道:“他长得是何模样?”
第六集 人间正道 第二章 玉筒
杨恒明白秦鹤仙是有意考校自己,便将那紫袍老者的相貌打扮描述了一遍,最后问道:“莫非妳也认得他?”
不料秦鹤仙双手捧令,向杨恒恭恭敬敬地欠身施礼道:“贱妾拜见圣使!”
杨恒愣住了,瞅着对方的神情举止,既不像开玩笑更不似怀有奸谋,不由困惑道:“难不成这枚铁叶令竟有偌大威力,连身为天荒八怪之一的蓬莱剑派掌门人见着它,也要俯首自称‘贱妾’?”当下问道:“秦掌门,妳在搞什么鬼?”
秦鹤仙一怔,醒悟道:“敢情这小和尚并不晓得令主的身分和此令的来历。”
她将铁叶令递还杨恒,回答道:“见令如见人,适才贱妾多有冒犯,请圣使海涵。”
杨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道:“这‘圣使’是干什么用的?那紫袍老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妳在跟我打什么哑谜!”
秦鹤仙道:“请圣使见谅,未得令主准允前,贱妾不敢擅自泄露他的来历。不过,您既持有这枚铁叶,圣使的身分却是绝计错不了。”
杨恒暗道:“这妖妇说得好听,偏就死活不肯告诉我那紫袍老头儿是谁。”他想了想问道:“那妳现在是不会杀我了?”
秦鹤仙应声道:“是,无论圣使有何吩咐,贱妾无不遵从,定当照办。”
“那好。”杨恒点点头,说道:“妳先放了这头青狐。”
秦鹤仙只当杨恒意欲独吞,心中暗恨却没有表露在脸上,微笑道:“圣使有命,贱妾自当遵从,不知您是否还有其它吩咐?”
杨恒察言观色,对秦鹤仙的心思洞彻若明,却有些诧异道:“即便她畏惧铁叶令主,为何不索性将我杀了灭口?是了,多半在这妖妇带来的门人里还藏有铁叶令主的眼线。纵使将我杀死,异日她也难逃一劫。”
想明白了这点,杨恒心中大定,问道:“还有谁知道铁叶令的事?”
秦鹤仙摇头道:“贱妾知道的也不多,圣使若有疑惑,他日不妨径自询问令主。”说罢又媽然一笑道:“也请圣使守口如瓶,莫将此事泄露,否则对你我恐怕都不利。”
杨恒正要答话,忽然背后青色光华暴涨如潮,耳听轰然一声巨响,整座山洞发出剧烈震晃,一股强大罡风袭来,推得他几乎立足不住。
一条身影奇快无比从杨恒头顶掠过,探手抓向秦鹤仙的咽喉,竟是一个赤身裸体的青发老者,臀部光影幻动,还拖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秦鹤仙急忙挥剑向青发老者的左臂劈落,那青发老者手腕一翻已精准无比地抓住奈何仙剑,将秦鹤仙连人带剑生生撞向石壁。
秦鹤仙借着石壁卸去剑上劲力,振腕祭起天网恢恢,可那青发老者一晃身就欺至秦鹤仙身前,双指插向她两眼。
秦鹤仙横剑一挡,“叮叮”两声,青发老者的两指点在剑刃上发出悦耳脆响,强劲的指力迫体而入,激得她嘤咛低哼,唇角溢血,心中惊骇不已。
这时候牛愚者等人察觉洞中异常,急忙冲了进来,眼看秦鹤仙命悬一线,或祭魔宝或亮魔兵,一拥而上向他围攻过去。
青发老者阴冷一笑,身形从冲在最前头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面前一闪而过,“砰砰啪啪”连声响动,四大蓬莱剑派的高手魔兵脱手飞出,齐齐中招往后飞跌。
青发老者浑不理睬,拧身再次袭向还没容得喘息过一口气的秦鹤仙。
不料杨恒横身掠到,一剑封住他的去路,口中喝道:“住手!”
青发老者愣了愣,屈指将正气仙剑弹开,冷笑道:“这些人先前差点杀了你,老夫将他们除去,正是乐得其所!”
杨恒被青发老者的手指在仙剑上轻描淡写地一弹,竟是胸口如遭锤击般,一阵气闷难当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忙运转萨般若真气在胸前游走两圈,滞涩稍解长吐口浊气道:“你出手惩戒一番也就罢了,却也不必伤人性命。今日在场之人,也未必个个该死!”
青发老者赤身裸体叉腰立在杨恒近前,目光扫过被自己打得狼狈不堪的蓬莱剑派九大高手,轻蔑哼道:“他们贪图老夫内丹,险些将我害得魂飞魄散,难道还不是死有余辜么?小和尚,你心太软,将来成不了大事!”
杨恒据理力争道:“不杀并非心软!要是我刚才心黑,眼下横倒在这山洞里的,又该是谁?”
青发老者面上杀气涌现,寒声道:“你这是施恩图报,想要挟老夫?”
杨恒哂然道:“要挟你?我不过是在奉劝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否则说不定哪天,报应又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这时蓬莱剑派的九大高手中抛开修为最弱的孤魂野鬼外,秦鹤仙等人皆被青发老者打成重伤,本以为今晚必死无疑,却做梦也想不到杨恒会仗义出头,与这老妖狐唇枪舌剑争锋相对,意欲保全众人。
他们虽是魔道中人,平日行事也多有阴毒凶狠,可仍禁不住心下生出一丝感动。
秦鹤仙在懊恼之余,不自禁地也有些幸灾乐祸道:“这下你可独吞不成啦!”
那青发老者的面色越发阴沉可怖,恶狠狠盯着杨恒须臾,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然朝秦鹤仙等人一摆手道:“都滚!”
一众蓬莱剑派高手如获大赦,忙不迭往洞外奔去,连向杨恒出言示谢的工夫都没有,唯恐青狐改变主意又要将自己留下。
杨恒也是暗松了一口气,寻思道:“这妖狐性情残忍,行事阴狠,绝非善类,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需及早脱身前往东昆仑才是。”
他抱剑朝青发老者一礼道:“阁下功德圆满,杨某也该告辞了!”
“慢着!”青发老者拦阻道:“小和尚,你是云岩宗的弟子吧?有件东西送你!”狐狸尾巴往手上一扫,掌心里已多了支细长的金色玉筒,又道:“一千三百年前,老夫蒙一位圣僧点化,得窥天道。他离去时留下这支玉筒,言道异日若有人救得老夫一命,可以此物相赠,你且收好了,也算我补报了那位圣僧的点化之恩。”
杨恒接过玉筒凝目打量,只见晶莹如玉的筒身上隐隐泛起一缕缕银色光泽,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如同实心,也不见打开玉筒的机关禁制。
“没用的。”青发老者不以为然道:“这东西老夫拿在手里琢磨了一千多年,也没发现其中有什么奥秘。说不定,这不过就是件中看不中用的小玩意儿。”
杨恒心道:“以这妖狐的为人,若是发现了玉筒之秘,又岂会舍得拿出来送我。”
又听青发老者道:“刚才老夫给你面子,饶过了那些家伙的性命,又送了你这支玉筒。从今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
尽管杨恒本就不指望青发老者报答自己,但听对方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等话来,亦不禁怒笑,说道:“那可好极了,要想结交你这样的朋友,我还得先找把铲子。”
青发老者脸上青气一闪,嘿嘿低笑道:“好,好,但愿今后你不会有求于老夫。虽说那位圣僧替我起了个‘青天良’的名字,可天良于我实不过是最无用的东西,这一千三百多年来,得罪过老夫的人,我要他们全都不得好死!”
杨恒讥诮道:“过了一千三百多年,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早死了,阁下既有通天彻地之能,难不成是要杀到阴曹地府去报仇雪恨?”
青天良狞笑道:“就算他们本人死了,但他们总有子嗣门人生衍不息,开花散叶。老夫难道不能将这些后人一一挖出,诛灭干净?”
杨恒心头起寒,摇头低声道:“那你应该叫做丧天良才对!”
青天良翻着眼皮哼道:“小和尚,你可是后悔救了我?可惜现在已是晚了。”说罢身影一晃,直如鬼魅般倏然消失在洞穴里。
杨恒望着青天良消逝的方向,心想:“的确是我救了他,我到底是对是错?可不管怎么说,任由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死在眼前而无动于衷,终是不妥,日后他若果然作出十恶不赦之行,我拼得一死也要将其除去!”
他收起那支不知何用的金色玉筒,举步走出洞穴,外头星光熠熠已到了后半夜。
杨恒御风启程,往南而去,这天傍晚来到昆仑山下,举目四望但见雄峰迭起,冰天雪地,苍穹蓝得令人心醉,宛若一汪剔透的潭水,不含丝毫杂质。
他御风云霄,积郁多日的心情亦为之稍稍一舒。眼见得一座座青山雪峰自脚下呼啸掠过,四野苍茫天地寂寥,一股豪气充盈胸臆,直欲纵声长啸,与这亘古的山岗冰川共歌一曲。
虽时近四月,但山上仍是极冷,好在杨恒身负上乘修为,也不惧这寒意。但昆仑山连绵万里,山峦起伏渺无人烟,真要找到灭照宫的所却殊为不易。
在空旷无人的大雪山上兜兜转转,偶有遇见当地的山民,杨恒向他们问起灭照魔宫,这些人却均都毫不知情,甚而从未听过魔宫之名。
杨恒犯了难,又绝不甘心就此回头,正想到此处,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坡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正顶着寒风缓缓上行。
杨恒定睛观望,却是一位年迈的托钵苦行僧。
苦行僧的形容枯槁,身材瘦小,穿了一件灰布僧袍,双足赤裸手拄禅杖,像是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吃力。
杨恒师从云岩宗,潜移默化中对出家僧人均抱有好感。见这苦行老僧不畏山高天寒翻越雪峰,不禁起了同情之心,更不由自主联想到自己今日境遇道:“我不正也如这位大师一般,以单薄之力在挑战世间险峰,虽生死难料却终不肯放弃么?”
有此一悟,他心血来潮飞奔下坡,来到苦行老僧近前,恭敬有礼地合十唱喏道:“大师,山高路险积雪难行,莫如让弟子助您一臂之力。”
苦行老僧停下脚步,口中呼出茫茫白气,望着杨恒微微笑道:“哪来的山,哪来的雪?老衲为何全没看见?”
杨恒怔了怔,醒悟到这老僧正和自己打禅机,因也笑道:“是弟子愚昧。”
苦行老僧拄杖继续前行,苍老的嗓音道:“小师父为何在此流连不去?”
杨恒跟在老僧身边,回答道:“弟子正在找寻一个地方,却连日来一无所获。”
苦行老僧道:“你未能找见它,只因眼为心蒙,心为恨蔽,再寻万年也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