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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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夜不闭户,普天下百姓皆受福泽,更不会有什么市井无赖调戏民女之事发生。」
「你……」容若气个半死,想要骂他,看他满脸鲜血,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外加心软,竟有些骂不出口,但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却被人当成不争气的败家子,这样毫不客气地教训,更觉冤苦得很,只得咬牙切齿地用力一拂,把董仲方手上托的书拂到地上。
「好好好,第一参大内侍卫统领,第二参当朝摄政王,第三就参到朕这个皇帝头上来了,第四你是不是想参太后?」
董仲方已是血流满面,可他连擦也不擦一下,端然正色,对着容若恭恭敬敬地再拜了三拜:「臣第四参的是御史董仲方,身为人臣,妄议君王,恩将仇报,冒犯御驾。不杀,不足以定君臣伦常,不杀,不足以立君威帝仪,不杀,不足以显天颜至尊,是以,臣愿请死于君前。」
容若本来气得够呛,却让他这一番话说得愣住了,怔了一怔,终于叹了口气,抬头对着站在远处的太监大声喊:「快去给朕拿最好的伤药来。」然后,又起身走上前三步,伸手去扶董仲方。
董仲方本是抱必死之心而来,什么无礼的话都说尽了,本道这个素来以残暴闻名的皇帝必会勃然大怒,谁知,这个少年皇帝明明气得面红耳赤,却又亲手来扶他,反叫他惊慌失措起来,忙道:「圣上不可……」
董仲方一抬头,容若又看见他满头的血,头又开始发晕,手也在发软,忙应和着他这句话,松手后退几步,有气无力地说:「既然知道不可,那就自己站起来。」
董仲方乖乖地站起来,刚才他还是个凛然犯驾的铁骨御史,这一回,却变成了个傻乎乎的呆子。
容若见了血就脚发软,急坐回到石凳上,指指旁边的凳子:「你也坐吧!」
董仲方略一迟疑,容若把脸一沉:「皇上叫你坐,你不坐,也是抗旨。」
董仲方这才坐了下来,说是坐,也只不过是把屁股的一个小角,略略沾了沾凳子,看起来是坐着,实际上,比站着更辛苦许多。
容若不是没看出来,只是又气又累,也知道要说服这种死脑筋会是多辛苦的事,只得叹了口气,暂时就不追究这坐的事了:「董大人,我知道你是一心为国,无惧生死的好官。你是想藉着这个机会,来骂我激我,让我奋发向上,好好治国。」
董仲方心中一酸,起身道:「主幼君弱,诸臣坐大,摄政王怀虎狼之心,独掌朝纲,无视君父,变乱之险迫在眉睫,太阿倒持,主臣易位,必会引来朝局动荡,百姓苦难。微臣为此日夜忧心,无奈摄政王管制太严,使得臣不能见君,君无法会臣。今日臣藉着谢恩的名义,以私事进宫见驾,不得不抓紧这仅有的机会,冒犯天颜,实是死罪,但若圣上能解臣这一片苦心,臣虽死无憾。」说到心酸处,竟有些哽咽了起来。
容若微笑点头:「我知道你的苦心,不过,你进谏的技巧真的太差了,幸亏是遇上了我,若是别的皇帝,能饶了你吗?我可算知道为什么忠臣们在皇帝面前不吃香了,有的时候,忠臣也实在太不会做人,太让皇帝下不了台了。就算进谏,也要讲究不同的法子。直挺挺、硬顶硬地说,换了谁都会生气。皇帝也是人,并不是神,也会犯错,也会有普通人的弱点,也不喜欢逆耳忠言。你为国犯驾,求仁得仁,可要人人都学你,成就个千古诤臣的美名,却陷君王于不义,你还算是忠臣吗?」
董仲方一震,起身又要拜倒:「微臣惶恐,虑不及此,实在有负陛下。」
这时,已经有太监捧着药跑了过来,跪下来双手呈上。
容若一边扶董仲方起来,一边接过药,就要亲手为董仲方上药。
董仲方吓得跪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来:「圣上不可,臣万万担受不起。」
事实上,容若固然有心要做点儿让后世传为千古美谈,皇帝亲手替臣子上药的好事,但一见血就犯晕的毛病还是让他吃不消。
他略做努力,还是不能正眼看那血红的一片,最后信手把药抛到性德手中:「你来帮董大人上药,好不好?」
皇帝吩咐侍卫做事,居然客客气气问一句好不好,听得董仲方皱眉盯着性德,更加确定皇帝和侍卫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暧昧。
性德一语不发,接过药,就走向董仲方。
董仲方不敢让皇帝亲手帮他上药,对于一个侍卫又自不同了。他任凭性德把药膏涂在额上,却又看着容若说:「臣以为,圣上为天子,言行自当有天子威仪,切不可再用我来称呼自己,而且……」
他望了望性德:「皇上身系天下,身旁的侍卫,若能老成持重些就更好。皇上是万民表率,清誉不可受半点污损,还请皇上……」
容若用力叹气,无可奈何地抬头望天。
怪不得忠臣永远斗不过奸臣呢!实在是,管得太多太宽,又太不近人情,更太容易得罪人了──可以板起脸骂救女儿的恩人,也可以一边坐着让人家给自己上药,一边毫不顾忌的建议皇帝把人家调开。
忠臣的用心,肯定是好的。不过,好心气死人,好心办坏事,倒的的确确让人头疼。
他在心中暗翻白眼,暗自腹诽,脸上却只陪笑听着,同时巧妙地移动身子,藉着性德身体的遮挡,躲开董仲方的视线,然后拚命地吐舌头,翻白眼,扮鬼脸,对着老天咧嘴笑。
也幸亏这样子没让董仲方看在眼里,否则非气得吐血而死不可。
董仲方没看到,可是陪着纳兰玉一路出来的萧逸正好远远看到。见到朝中最死牛脾气的御史满脸是血,来历不明的绝美男子在为他上药,皇帝躲在一边挤眉弄眼,他不由微微一愣。
跟在萧逸身后的纳兰玉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也愣了一下。他没注意那绝世俊美的侍卫,也没看那个满脸鲜血的人,却为另一个相貌平平无奇,但笑容光明灿烂的人吸引住了目光。
那少年脸上笑容,清澈明净得不染半分杂质,却又带着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欣喜愉快,即使是做出悲哀表情,冲天翻白眼,大皱眉头时,他的笑容也一样是愉快的。
这笑容让纳兰玉莫名觉得熟悉亲切,但回思自己平生所遇的那些奇人贵人,不是英雄盖世,就是富贵无双,却从没有哪一个,脸上会有这样纯粹得像是空气与阳光的笑容。
可不知为什么,却又叫他一见之下,生出这样似曾相识的感觉。这莫名其妙的奇怪情绪,让他忽略了容若一身明皇衣饰的皇帝打扮,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脚下则自自然然跟着萧逸走向是缘亭。
容若发现萧逸走近,就像个做了坏事被抓住的小孩子一般,急急忙忙把刚才古古怪怪的表情收了,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喊:「叔……」声音一顿,瞄了一下死脑筋御史,又忙改口:「七皇叔。」
他这一声喊,把董仲方吓了一跳,猛然站起,这才看见萧逸走近,立时施礼:「参见摄政王。」
萧逸只点了点头,再对容若施礼。
容若哪里肯让他拜下去,自然抢过来相扶。
纳兰玉这时也醒悟过来,意识到容若的身分,忙恭敬地拜倒:「外臣纳兰玉,拜见大楚国皇帝,万岁万万岁。」
容若双手扶着萧逸,自然扶不了纳兰玉,只得受他这一拜。又听他自称纳兰玉,一听到纳兰这个姓,再想到自己的名字,立刻生出亲切之意,高兴地叫了出来:「你叫纳兰玉?」
他这一句话满是惊喜,仅仅只是因为纳兰这个姓和他自己的名字配起来,正好是个古代美才子的名字。
但这样的惊喜,却让别的人会错了意。
纳兰玉年纪虽小,却名满天下。
大秦最俊美年少,最受宠的贵公子,顶着侍卫官职,整日陪王伴驾的美少年,不免会有些闲言闲语,传他是秦王的男宠,风流艳名满天下。
皇帝萧若本就荒淫残暴,对纳兰玉这个名字反应这么大,当然容易让人误会。
萧逸的反应只是微一扬眉,而董仲方却死命把眉头皱在一处,甚至轻轻哼了一声。
可容若光顾高兴,一点也没理会董仲方的不悦,急伸手,又把纳兰玉给拉了起来,正面一看,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纳兰玉此时已换了衣冠,头上戴着束发玉冠,齐眉勒着青色抹额,越发显得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若朗星,容颜如玉。身穿白色锦袍,领口绣着翠竹,清雅漂亮,身上却绣了麒麟,倍显华贵,偏又能将华贵与清雅如此完美地融为一体,越显得这位翩翩美少年俊雅非凡。
相比纳兰玉的白衣玉冠华贵漂亮,穿着龙袍却平凡普通的容若,简直就一无是处。
也难怪容若瞧着他,两眼舍不得转,叹了一声又一声,心中暗道:以前读史,看魏晋时代的美男子一个又一个,什么侧帽风流,让举城效仿的独孤郎,什么让千万人看杀的卫玠,都以为是夸大,如今才知道,世间竟真有这样的美男子。
容若心中越是这么想,眼睛自然就一直盯着纳兰玉,不肯移开了。
纳兰玉早就习惯了别人的目光,所以倒还能泰然自若。
倒是董仲方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他这样方正之人,忠直之臣,耿耿君子,对于媚君邀宠之辈本来就反感,何况是娈童男宠之流,他就更加看不起了。
本来容若在他面前搂着性德,就让他生出怀疑,这回又拉着纳兰玉不放手,双眼在纳兰玉脸上转来转去,更加令他大为忧急。心中决定,断不容这异国狐媚就此惑主,一定要把少年天子拉回正道上才好。
董仲方心念一定,也顾不得萧逸就在旁边,大声道:「皇上!」
他这一声喊,声音很大,论起来,就是个君前失仪的罪名。
喊声震得萧逸双眉一扬,容若吓了一跳,本能地松手跳起来,而纳兰玉却是非常清楚自己遇上什么事了,所以只是低垂目光,后退了一步。
容若用力拍拍胸口,有些气苦地瞪了董仲方一眼:「什么事,好好说不行吗?用得着这么大声吗?」
萧逸知道董仲方的牛脾气发作起来,是什么事也不怕的,但董仲方是御史,一向言语无忌,他却是摄政王,要顾忌举国得失。万一董仲方出语辱及秦使,不但得罪西秦,更大大丢尽了楚国的面子,让人以为楚国是不知礼仪的蛮人。
所以,萧逸一看董仲方要开口,已抢先一步问:「董大人怎么会在宫中?如何又受伤了?」
容若怕董仲方顶撞萧逸,又抢先一步答:「董大人是为了董小姐被救之事入宫谢恩的,董大人太客气了,给我磕头时,用的力气一大,就不小心弄破了头。」
萧逸自然知道是假话,不过依董仲方的性子,也不难猜出他入宫磕破头是为了什么。对于这些铮铮铁骨、耿耿忠心的直臣,他私心也有些敬重,并没有因此生出杀机,倒是觉得容若回答奇快,反应迅速,神色从容,看不出半点机诈,这才叫人心惊。
他心念电转,口里已笑说:「董大人既受了伤,就快些回去休息吧!」
董仲方一心担忧小皇帝被人引诱得沉迷男色,哪里肯走,抗声道:「王爷……」
他不知纳兰玉入楚的来意,甚至怀疑根本是萧逸请来了这个名声极坏的秦国美少年,专为引诱皇帝不能专心国事,因此,对萧逸的语气也不客气起来。
萧逸哪里容他发话,只漫声说:「来啊!侍候董大人回府。」
话音未落,随侍萧逸入宫的两名近卫已经上前,一人扶一边,挟着董仲方,脚不沾地地离去。
董仲方区区文士,连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