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帝国-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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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进攻。帖木儿率领他所能征集到的少数军队前往迎战,冒着严冬的风雪把脱脱迷失赶回锡尔河以北(约1389年1月)〔119〕。然而,脱脱迷失仍继续徘徊在锡尔河中游北岸,围攻扫兰,掠夺雅西(今突厥斯坦城)。但是,当帖木儿渡河来攻时,敌军又散开没入草原。〔120〕
以上经历使帖木儿认识到,他不可能继续他在西亚的征服,而让脱脱迷失任意入侵河中。他决定深入白帐草原,在敌人的扎营地进行战争。他于1391年1月离开塔什干〔121〕,遇到了脱脱迷失的使者,脱脱迷失为避免战争,给他献上骏马和猎鹰。“他把猎鹰放在手腕上注视着,但没有一点欢迎的样子”。在遭受了1387和1388年的两次经历之后,帖木儿有理由推测脱脱迷失正在其祖先的领地上,即在白帐草原、萨雷河流域、兀鲁塔山和图尔盖河流域上备战。因此,帖木儿朝那个方向挺进。他从雅西出发向西北进军,经过萨雷河下游和兀鲁塔山的荒野之地(兀鲁塔山将萨雷河盆地和图尔盖盆地分开)。据《武功记》记述,“他爬上山顶,惊奇地看着海洋般碧绿和广阔的这片大草原”(1391年4月底)。〔122〕但是,不见白帐汗人的踪影。脱脱迷失按古代匈奴和突厥的方式,在帖木儿来到之前已消失得无踪无影。当帖木儿军越过这片辽阔草原时,他们以猎为食,后来军队抵达并渡过了流入贾曼阿克库尔的吉兰乞克河(Jilanchik河,佩替·德·拉·克鲁阿译作Ilanjouc 河)。〔123〕接着又渡过卡拉图尔盖河(霍威斯认为是《武功记》中的阿塔合儿灰河,佩替认为是阿纳哈儿浑河)。〔124〕现在帖木儿军离开塔什干已经4个月了。5月6日至7日他们组织了一次为得到猎物的大规模围猎〔125〕。为振奋士气,帖木儿举行了一次像在撒麻耳干校场上一样一丝不苟的庄严的阅兵式。〔126〕事实上,整个冒险行为有可能在灾难中结束。如果脱脱迷失真的继续朝北撤退的话,那么,他最终将拖垮帖木儿军,然后当他们处于饥寒交迫的垂死中时,他可以反攻而击败他们。帖木儿在确信敌人在他来到之前已经撤退后,就朝更远的西伯利亚进军。他从图尔盖出发,抵托博尔河河源,即今库斯坦赖地区〔127〕。最后,在托博尔河的彼岸,侦察兵们看到有火光。帖木儿渡过托博尔河,但仍无所发现。“派出去的所有侦察兵毫无目的地在这片荒野上漫游,没有发现人的踪迹,也不知道敌情。”最后,一个俘虏告诉帖木儿,脱脱迷失在乌拉尔河地区。帖木儿军队立即转向西进,无疑是在奥尔斯克地区渡过扎牙黑河,或称乌拉尔河,到达该河的支流萨克马拉河(据霍威斯认为,Sakmara 〔萨克马拉河〕是《武功记》中的Semmur)。〔128〕脱脱迷失似乎已经把他的军队集中在奥伦堡附近。帖木儿最终牵制住脱脱迷失。在1391年6月9日打了决定性的一仗,据霍威斯,战争发生在索克河支流孔杜尔恰河的孔杜尔恰斯克附近,即离萨马拉(今古比雪夫地区)不远处,或者据巴托尔德考证,最有可能在孔杜尔恰〔129〕。经过艰苦的战斗之后,脱脱迷失兵败逃跑。其军队夹在胜利的河中人和伏尔加河之间,或者被杀,或者被俘。〔130〕
据《武功记》记述,败军中有一部分人企图逃到伏尔加河的岛上避难,但是,被帖木儿的巡逻军捉住。《武功记》得意地描述了帖木儿军在伏尔加河畔的乌尔吐帕平原上的庆祝场面:“伏尔加河的这个地方是伟大的成吉思汗之子术赤帝国的驻地,他的继承者们总是住在这里。帖木儿满意地登上了他们的宝座,美丽的宫女们坐在他旁边,在座的首领都带有自己的女人,手持酒杯。全军都参加了招待会,它使士兵们忘掉了战争的艰苦,一连二十六天,他们沉浸在注定属于他们的一切乐趣之中。”〔131〕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次作了巨大努力和历尽艰辛的胜利之后,帖木儿满足于摧毁金帐汗国的中心地,但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以巩固他的胜利。当然,他把权力和地位授予金帐汗国内、与脱脱迷失为敌的许多成吉思汗后裔,其中包括已故兀鲁思汗之孙帖木儿·忽特鲁格。〔132〕帖木儿·忽特鲁格立刻开始找回他的新的臣民,并把他们中的一些人召集在一起,但是,他不是把他们带给帖木儿,而是带着他们穿过草原走了,以此表明了他并不支持帖木儿。〔133〕另一位名叫亦敌忽的术赤系宗王,直到当时他一直追逐着帖木儿的运气,现在也玩着同样的游戏。他担负着组织一些钦察部落的任务,但一获得自由,他就只为自己而干了。〔134〕帖木儿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使他们回来归顺,只满足于士兵们积聚起来的大量掠夺品,然后便经以后的俄属突厥斯坦的阿克纠宾斯克之道回到河中。
帖木儿惟一的目标,无疑是要在金帐汗国臣民中造成一定的恐惧,足以使他们不再进攻他的领地。一旦如愿,他就不再对金帐汗国的命运感兴趣。结果是脱脱迷失很快就复位了。他于1393年5月20日从塔那(亚速)写给波兰国王雅盖洛的一封信中,据巴托尔德的研究,脱脱迷失解释了他的失败和复位:“帖木儿是受汗的敌人们之邀,脱脱迷失后来知道了这一点,战初,他被阴谋者们抛弃。因此,他的帝国陷入混乱,但是现在一切又恢复正常,雅盖洛将豁免税款。”同时,脱脱迷失于1394年和1395年期间同埃及的马木路克王朝苏丹贝尔孤格缔结了反帖木儿的联盟。经过修养恢复以后,他企图进攻打耳班以南的失儿湾省,当时该省是帖木儿帝国的一部分,但是,仅仅是帖木儿的逼近就足以阻止了他的进攻〔135〕。
这次重新入侵使帖木儿决定于1395年春第二次远征钦察。凭经验他避开了迷惑和消耗精力的横穿突厥斯坦—西伯利亚草原之道,走高加索一道,直接进入金帐汗国的都城萨莱和阿斯特拉罕。在打耳班南的萨穆尔山,他接见了脱脱迷失派来的使者,但他对脱脱迷失所作的解释和道歉很不满。他穿过打耳班关,于1395年4月15日在捷列克河岸攻打脱脱迷失军〔136〕。帖木儿像一个普通士兵一样地战斗,“他的箭已用完,矛也折断了,但他的剑仍在挥舞着”,他险些被杀死,或者被俘。最后,脱脱迷失战败,逃到喀山地区的保加尔国。《武功记》陈述道,在火速奔来的帖木儿先遣队可能追上他时,他消失在这片森林地带。后来,追赶者们返回,沿路进行抢劫。“有金、银、皮毛、红宝石、珍珠,还抢夺了青年男子和美女。”帖木儿本人继续朝北,一直来到位于顿河上游的、处在蒙古人的钦察汗国和斯拉夫人的俄国交界的边境上的耶列兹城。〔137〕与《武功记》上所认定的事实不同,他没有进攻莫斯科公国,相反,在到耶列兹城后,他于1395年8月26日开始向南顺原路返回。〔138〕在顿河河口,他来到了热那亚和威尼斯商人们经常出没的商业中心塔那城(亚速),热那亚和威尼斯商人们派一个代表团带着礼物去见他,他们轻易相信了他的诺言。结果证明他们完全认错了人。除穆斯林获免外,全部基督教徒被奴役,他们的商店、账房、教堂和领事馆被摧毁。这对克里米亚的热那亚殖民区与中亚之间贸易给予了一次严重的打击。〔139〕帖木儿由此继续前往库班去劫掠契尔克斯人的地区,然后进入高加索,蹂躏了处在周围是森林和难以通行的峡谷之中的阿兰人的土地(阿兰人又称阿速人,蒙古语Asod,即今奥塞梯人的祖先)〔140〕。1395至1396年冬天,他来到伏尔加河河口,破坏了哈只·塔儿寒城(以后名阿斯特拉罕),火烧金帐汗国都城萨莱。巴托尔德认为,特里斯圣科在阿赫图巴河边的察列甫的发掘地所发现的无头和断手缺腿的尸骨是帖木儿这次残暴罪行的遗迹。《武功记》简单地谈到,当萨莱城被烧时,幸存的市民们在寒冷的气候下,“被他们身后的帖木儿军像羊群一般地驱赶着”。〔141〕1396年春,帖木儿经打耳班之路回到波斯。
帖木儿摧毁了钦察草原。由于毁掉塔那和萨莱城,使欧洲和中亚之间的商业受到致命的打击,他封锁了马可·波罗所描述的古代内陆通道,抹去了成吉思汗征服所留下的、可能对欧洲有利的那些遗迹。在钦察草原上,也像在其他地方一样,他摧毁一切,但从无建树。〔142〕当帖木儿一返回波斯时,脱脱迷失又登上了金帐汗国的王位。巴托尔德摘录的伊本·哈扎尔·阿斯卡拉尼的一段引文表明,脱脱迷失在1396年9月至1397年10月之间在与克里米亚的热那亚殖民者交战。与此同时,脱脱迷失的对手帖木儿·忽特鲁格对他获取王位的权利提出了挑战,他还与另一个名叫亦敌忽的地区首领发生争夺,伊本·阿拉不沙叙述了这一令金帐汗国衰竭的新战争的变迁。〔143〕在所有这些争夺王位者中,帖木儿·忽特鲁格是胜利者,至少在几年之内是这样。他感到承认自己是帖木儿的属臣是谨慎的,于是,派一个使节到帖木儿处,帖木儿于1398年8月17日接见了他。脱脱迷失被打败后,逃到立陶宛大公维托夫特处避难。维托夫特支持他的事业,但是,他于1399年8月13日在第聂伯河支流沃尔斯克拉河畔被帖木儿·忽特鲁格打败。
脱脱迷失被迫过着冒险生涯,试图重新获得帖木儿的恩赐。帖木儿于1405年1月在讹答剌接见了他派来的使者。帖木儿对这位不感恩的朋友总有些手软,据说他答应重新帮助他复位,但是,因脱脱迷失的去世而未果。帖木儿·忽特鲁格之弟沙狄别(约1400—1407年在位)继承其兄为钦察汗。据俄文史料,是沙狄别的军队于1406年在西伯利亚的秋明杀死了逃亡到那里的脱脱迷失。
第九节 远征印度
帖木儿还受到察合台诸汗对印度的掠夺性远征传统的鼓舞。西北印度,即旁遮普和多阿布,被视为成吉思汗诸王的猎取之地。从1292年到1327年(参看339和341页),他们从未间断地对拉合尔和木尔坦发起周期性的骑兵袭击,扫除他们面前的一切障碍,飞速来到德里的大门边,每次他们都企图封锁德里。这些入侵都是在数月之后就撤退了。首先是因为他们的目的几乎仅仅是劫掠,其次是因为察合台蒙古人感到他们面临的是一个强国。德里苏丹国在统治机构上是突厥式的,或者说是突厥—阿富汗式的,在宗教上是伊斯兰教,并有像阿拉丁·哈勒吉(1296—1316年)和穆罕默德·本·图格卢(1325—1351年)这样强有力的君主,德里苏丹国总是可以用金钱或利剑阻止这些穿过阿富汗关隘来袭击德里的蒙古军队。
在实施察合台的这种惯例时,帖木儿确实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恢复对世界上最富地区之一的印度进行有利可图的侵袭。但是,按他的习惯,他为他的行为找到宗教上的借口。事实上,德里的突厥苏丹国本质上是伊斯兰教的,它的几位统治者都通过采取系统的宗教迫害的手段,使大批的印度教臣民集体皈依了伊斯兰教。但是,帖木儿认为,他们对异教太宽容。《武功记》坚持认为,他出发去征伐印度,仅仅是对伊斯兰教的敌人发动战争。“古兰经强调,一个人可获得的最高荣誉,是他亲自向伊斯兰教的敌人发起战争。这就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