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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汉朝其实很疯狂-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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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秦始皇也在折腾,尽管他已经很强,但还要更强。他尤其酷爱“统一”,统一度量衡,统一行车路,统一文字,统一言论,一切能统一都统一,除了方便面。

刘邦44岁这年,秦始皇在咸阳,以散布诽谤朝政言论的罪名,下令坑杀了460名儒生。

与此同时,帝国两大重点工程启动:一造阿房宫,二建骊山陵。

领导放个屁,下面跑断气。两大工程需要征发70万人,各地官吏忙得不可开交。

作为基层干部的刘邦,手头的事情也愈发多起来。此时,他并不知天下将变。他按时上班,偶尔溜号,同友人喝酒嬉戏,与吕雉相敬如宾。充其量能拍一部韩国风味的轻喜剧《流氓小吏的幸福生活》,供家庭主妇打发时间。

然而,有的人终身平淡无奇;有的人,极少数的人,却能生发出戏剧的光辉,这也是一种天赋。有天赋的人只需要一个机会,他们平庸的现实便会被打破。

机会这东西犹如飓风,来时巨猛,去时超快,转瞬即逝。它与巧合又是一对双胞胎,总是结伴出行。公元前210年便有一个巧合,这一年,吕雉又给刘邦生了儿子,取名刘盈。也正是在这一年,秦始皇暴毙于沙丘。

NO4 心理测试

英国历史学家阿克顿有句经典名言:权力必须受到制约,不受制约的权力必然导致腐败。

简言之: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

现代德国心理学家日·弗洛姆补充:绝对权力不单导致绝对腐败,还导权力拥有者的暴虐和疯狂。

秦王嬴政,横扫六国,席卷天下,达到权力巅峰,是为秦始皇。

皇权在握,便容不得半点不和谐之音,更容不得百家争鸣。于是,焚书事件发生。焚书之后,嬴政又以封郎官为诱饵,把全国700名学子骗至咸阳,全部坑杀。

两起暴虐且疯狂的事件,让天下人领教了嬴政的专横与自大。

自大之人,通常孤独,孤独之人,通常恐惧。好比一个人骤然暴富,便终日惶恐,担心遭到算计、抢劫和谋害,这就是心理学上所谓的“成功恐惧”症。

嬴政也并非自找不快。事实上,六国虽被征服,却非口服心服,天下欲谋杀嬴政的人,层出不穷。单史书记载,便有多起——荆轲行刺、博浪沙突袭、兰池遇险等等。

刺客每一次行刺,都在测试嬴政的心理承受力。

除此之外,民间还流传多个八卦民谣,如始皇二十六年版的“阿房、阿亡始皇”;又如始皇三十六年版的“始皇死而地分”,以及同年秋天的“今年龙祖死”,意思是:今年秦始皇死。

这些民谣听上去更像诅咒或预言。

嬴政的心理异常恐惧,也异常脆弱。但他工作不停,每日要批阅120斤重的竹简奏章。甭说费脑,光动手就够累的。

为了抵抗北方游牧民族,他先派大将蒙恬前去剿灭,又下令修筑长城,同时建造两座豪宅——生前和死后的,生前是阿房宫,死后是骊山陵。

他过分操劳,导致身体每况愈下。他搞的三大工程,须征调大量民夫,其中大都是青壮劳动力,大量劳动力的抽调,势必破坏生产力,生产力遭到破坏,国家经济也如他的身体一般,一天比一天糟糕,这是一根恶性循环的链条。

终于,在公元前210年七月的某一天,嬴政暴毙于沙丘。

沙丘,地图上也无法查到的小城。古址在今河北广宗县西北。地方虽渺小,来历却极不寻常。相传,殷纣王曾在此地筑台,命人驯养禽兽。

嬴政一生巡游五次,最后一次,便是听信的术士的卦辞:君上要出游,或者迁徙,方可保住性命。

嬴政万分恐惧,决定出游,因为皇帝是没法搬家的。

哪知这一去,先还无事,就在回程途中一病不起,行至沙丘,魂归地府。

魂归了,肉身在。七月的沙丘,已有几分燠热,在赵高和李斯的严密护卫下,嬴政的遗体被转入銮车后面的辒凉车中。

辒凉车实为古代空调车,闭之则温,开之则凉。车中或有夏日置冰,冬日焚火炉的装置也未可知。

总之,嬴政被转入辒凉车的这一日起,就再没露过面。

沿途,出巡队伍每经过一座城邑,照例有县令率当地子民夹道跪地恭迎,山呼“万岁”。而大小事务,均有赵高和李斯出面代言,留守咸阳的丞相冯去疾,派快骑送来的紧要奏章,也由赵高依嬴政谕旨批复。

一切如常,看不出半点端倪,谁也不知道,嬴政已然驾崩了。

人死如灯灭,皇帝也罢,平民也罢,死后皆是一把碎骨。一代雄主秦始皇,生前独霸天下,死后照样被人摆布。赵高、李斯秘不发丧,他也不能诈尸一般弹起来阻止。

秘不发丧的做法倒没错。一旦秦始皇暴毙的消息公诸于世,势必造成两个后果,一是人心乱,二是中央乱,合在一起就是天下大乱。

但国不能一日无主,可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长子扶苏,少子胡亥,到底立谁为新君?这是一个相当棘手又刻不容缓要解决的问题。

中国皇帝大都多有个通病:擅搞国事,不擅搞家事。尤其在确定接班人的问题上,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拿捏不定。

嬴政亦是如此。他喜爱少子胡亥,有心立其为太子,却又想到自己登基的情形,那时他年仅13岁,人小力量少,吕不韦和嫪毐趁机专权,差点儿酿成大祸。

胡亥同样是个孩子。

因此,立太子一事,嬴政十分谨慎。殊不知,这一谨慎,此事便拖延下来,拖到自己身亡,被人钻了空子。

钻空之人,不是别人,就是资深宦官赵高。

赵高小时候很不幸,他的父亲,早年犯了法,受宫刑;其母受到株连,被贬为奴婢,也不安分,自己砸了贞洁牌坊与人野合,生下了赵高兄弟几个。

长大后,赵高进宫,没在沉默中变态,就在现实中变坏。

坏人一般都有些能耐,不像老实人就占了一个老实的口碑。赵高的能耐是通晓刑法、精通权谋。

通权谋之人,尤其会来事儿。这一点颇讨嬴政欢心,他命赵高当胡亥的老师,教其律法。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此三招属上三路,赵高有下三路:拉拢、腐蚀、利用。

他像个精明的会计师,早打好了自己的算盘。牢牢抓住胡亥,待秦始皇归天,便推胡亥上台。胡亥从小受他教导,对他言听计从。胡亥称帝,朝政诸事显然都由他说了算。

他也必须如此,从宦官到帝师,一路并不平坦,他曾犯过重罪,被蒙毅削去了官职,并判处其死刑。幸亏嬴政宠幸,亲自赦免,他才逃过一劫。

蒙氏家族与长公子扶苏关系密切,自成一派;赵高与胡亥为一派,两派对立,中间夹着丞相李斯。

嬴政身亡,返回咸阳途中,赵高便拉拢李斯,欲说服其合作,造一份盗版遗诏,拥立胡亥继位。

李斯一听此计,拧眉咬牙拍案惊叫:这岂是臣子该议论的事情!

赵高却不惊慌,给李斯出了一道心理测试题:论谋略、论功劳、论德高望重、论长公子扶苏的信任度,您和蒙恬比,谁的指数更强?

李斯登时泄气。此题根本不用作答,他没有一项能比过蒙恬。此题完全就是在挑战他的心理。他这辈子,从始至终都在为仕途、官位忙活。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

仅以同学会一事为例。当年,秦国攻打韩国之际,李斯的同学韩非来到秦国,向嬴政献计献策,其才华逼人,光耀炫目,李斯唯恐其成为仕途对手,遂赠韩非毒药一包。韩非自知难逃,服毒自尽。

反观如今的同学会,喝点小酒,唱点情歌,说点骚话,趁女同学弯腰之际,假装捡打火机,偷瞄其乳沟,嘴脸之猥琐,行径之肮脏,心智未开之辈尤其热衷此等聚会,下药也是下春药,谁能有李斯般气魄,同学相见下毒药?

荣华富贵在上,同学算个蛋,扶苏算个蛋,二者皆可踩烂。

李斯从了赵高,与之合谋,逼死长公子扶苏,拥立不到20岁的胡亥继位。

20岁的胡亥,嫩如鲜藕,却无法出淤泥而不染。父亲留下的江山,这时节已是一个矛盾重重的烂摊子。

胡亥继位,干的头等大事,便是把大部分修建阿房宫的劳役调去修建尚未竣工的骊山陵。他要让父亲舒舒服服地躺在超豪华的陵墓里。这是孝道。

中国人讲孝道,却大多把情表在父母死后。无论与老人生前关系如何,在他们死后,儿女总要把戏做足,既慰籍自己心灵,又演给旁人看。

胡亥身为皇子,当然更要全情投入。

然而,秦始皇陵实在太可怕。皇陵建于骊山北麓,远远看去,一座高大巍峨的土丘耸立,土丘周围是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四面皆是气势恢宏的城墙。

建陵的石料用量十分惊人,成千上万的人从渭河把北面山上的石料运到75万平方米的打石场,上万只铁锤凿击石材,声响震耳欲聋。

同时,还要烧砖造窑,建兵马俑,运输材料。如此之大的工程,耗去的劳动力,占了全国人口的十分之一。

秦法规定,年满20岁的男人,便要开始服劳役。秦帝国当时的总人口大约2千万左右,算下来,服徭役和兵役的男子便有2、3百万人。

不言而喻,当时全国各地都在征调民夫。命令从中央一级一级传达下来。远在沛县的刘邦,也接到了命令。作为亭长,他的任务是征调500名民夫,将他们押送到国都咸阳去。

临行前,按官场惯例,同事、好友都要凑钱当盘缠。交情浅,送二、三百钱。萧何与他的关系自然不同,出手便送了五百钱。

刘邦收拾妥当,告别吕雉,启程上路。孰料,他这一去便闯下塌天大祸!

NO5 潜龙勿用

沛县到咸阳,几千里漫漫长路。道路艰险自不必说,路上纵使豺狼当道,疾风暴雨,山崩地陷也不能退缩停顿。这就像一款电脑游戏,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目的地,否则就over了。

游戏over可以关机,现实over则无法关机,最多只能暂时不在服务区。可你不能老不在服务区,总要出来面对。

这次押送任务的规定,刘邦当然是清楚的。若未按时到达,轻者入狱,重则砍头。更令他头疼的是,500民夫的队伍中,还有几十个刚从监狱里调出来的罪犯,指不定路上会生出什么幺蛾子。

但皇命不可违,在其位就得谋其职,若是渎职,丢官事小,丢了性命就再也找不回来。

刘邦以赌博的心态,押着500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行。刚走两天,便跑了几个人,再走两天,又跑几个人。上了崎岖山路,丛林密布,更是顾头顾不上尾。那些民夫受了传染似的,看见别人跑,自己也跑。几天后,500人跑掉了一半。

刘邦瞅着剩下的二百五,一脸沮丧。你们也太不给面子了。是,一路上咱们风餐露宿,伙食很差,可我对你们很仁慈很关照,别人押送民夫,都用绳子串起来,牲口似的一路栓着拉着走。我没这么做,我玩的是人性化押送。可我扔出去的是绣球,拽回来的是抹布,这还没出沛县县界呢,人就跑了一半。估计到了咸阳,就剩我一个二百五了。

罢了,事已至此,索性破罐破摔。

这时,他们已到县界边上,一个叫丰西泽的地方。刘邦拿出所有路费,买了酒肉,请剩下的一帮民夫大吃大喝。

民夫们吃着喝着心里直犯嘀咕,搞不懂刘亭长的想法。

酒过三巡,刘邦似醉非醉,提出一个精妙的问题:喝完这酒后,你们是愿意跑啊,还是愿意逃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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