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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唉,我的沧桑50年-第39章

小说: 唉,我的沧桑50年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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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三分钱,一天才糊三十几个,累得腰酸背疼。有几次来看我的时候,手上脸上都是浆糊,眼睛都睁不开,跟我说着话就打瞌睡,实在让人心酸。

现在,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在梦里才会偶尔跟苗苗相见,我把该说的话都跟她说了,她好像也原谅我了。可是醒过来之后,我的心口却疼痛不已。这种梦不宜多做,否则会心绞痛而死,虽然活着了无生趣,可我还是舍不得死。有人说世上有两种人,一种吃饭为了活着,一种活着为了吃饭,我他妈的大概就是这后一种。

说句老实话,现在我才发现,其实劳改的日子没那么难熬,当然也不是说我劳改还劳得欢天喜地的,如果那样的话就属于有病了。只是说我并没觉得有多痛苦,只要我不去想苗苗,不去想我妈,不去想以后怎么办,直接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权当自己已经死了,娘的,日子还不错!

九监舍有两个人待遇很特别,一个是秀才,一个是老鳖,怎么个特别法?简单地说,白天和晚上的待遇判若两人,白天出工,几乎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是这俩人干,晚上睡觉前,九监舍全体犯人伺候这俩人,就为了听这俩人的睡前故事。九监舍只有这俩人犯的是花案,秀才倒还罢了,毕竟是未遂,老鳖可是实打实的强奸,而且过程精彩纷呈,加上老鳖有说评书的潜质,老嘴一吧嗒,能把柳下惠都给说直了。

我知道其实秀才对这个娱乐节目很反感,他不想把自己的伤心事拿出来供众人取乐,可是在这个地方,拿不拿出来讲却不是秀才说了算的。每次秀才一犹豫,蝎子就会和几个人冲过去给秀才一顿暴踢,不是开玩笑,是真踢。秀才挺不过去,只好讲,可是讲得干巴巴的,根本无法挑动众囚徒的下半身,于是往往讲完之后还要挨一顿暴踢,两顿踢下来,秀才基本上不动弹了。有次秀才跟我说,每天晚上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睡过去的还是昏过去的。我开始的时候看不过眼,想出面制止,可是牢头老崔不闻不问,根本轮不上我说话,而且老实讲,这时候也确实不是我出头的时候,这地方也确实不是我出头的地方。我只是很奇怪,老崔好歹也算个好汉,怎么能容忍蝎子这种人在他面前欺负人。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秀才向管教打过老崔的小报告,害得老崔被关了两个礼拜黑屋,而且老崔极看不起秀才的窝囊样,所以才任由别人欺负秀才。没办法,我知道我帮不了秀才,我所能做的就是在秀才挨打的时候,假装也上去打,尽量隔在秀才和蝎子中间,替秀才挡上几脚。蝎子看到我就不敢下黑脚,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他要是跟我干起来,老崔是两不相帮的,就凭他的小身板,绝对不是我的对手。这么说吧,如果有必要,我可以把他像抡铁锹一样抡起来,还可以把他像拎小母鸡一样拎起来,别的我就不用多说了。

至于老鳖,这个老汉绝对精乖得可以,你让他讲啥就讲啥,让他咋讲就咋讲,怎么摸的奶子,怎么扒的裤子,如何使用传统的传教士式,又如何使用后现代的六九式,讲完了这些再讲他傻儿媳妇儿的身子,从头发梢说到脚后跟,其间囊括奶子、屁股、大腿等各个重要部位,满足了从恋头癖到恋足癖等兴趣各异人士的爱好。讲得众囚人人血脉贲张,故事讲完以后,大家全都乐呵呵,纷纷走过来扇老鳖两巴掌或者踢老鳖两脚以示谢意,大家都说:“他妈的这个老流氓,快成棺材瓤子了还玩儿这么花花,不怕抽死过去。”然后各自返回铺位,在被窝里窸窸窣窣哼哼唧唧忙成一片。至于那几巴掌几脚,完全是出于赞赏,跟秀才挨的不可同日而语。监牢没了老鳖,世界将会怎样?这是九监舍众囚徒的一致看法。其实谁都知道,老鳖的故事八成以上都是假的,是他自己编的,可是没人在乎这个,我们只知道老鳖给大家提供了一种意淫的途径,或者说一种宣泄的快感,这才是九监舍众囚最需要的玩意儿。

不讲故事的时候,老鳖会偶尔坐在角落里发呆,嘴里念念有词,主要表达的是对儿子儿媳妇的思念和对传宗接代的迫切愿望。老鳖就是这样一个无耻得很可爱的小老头,看着他我才知道,原来快乐如此简单,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这个可爱的小老头在我劳改的第三年,因为表现良好提前出狱,临走的那天晚上把所有的故事都讲了一遍,一直讲到夜里三点,最后告诉我们说:“俺回去和俺儿媳妇接着弄去,弄完了俺回来看你们,接着给你们讲俺是咋弄地。”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众囚感动万分。

可惜老鳖出去以后再没回来看过我们。后来我出去以后才听说,老鳖出去没几天就死了,是让他儿子砍死的。

老鳖的儿子在老爹进去以后,在村里热心群众的帮助下,终于弄明白自己撒尿的东西还有别的功能,于是天天跟自己的媳妇勤加练习乐此不疲,直到老鳖出狱回家。老鳖回家以后没多久就恢复祖制,照旧在锅台上跟儿媳妇玩游戏,他儿子似乎也没觉得此举有何不妥,后来有村里的闲汉就跟老鳖的儿子说,你个傻小子真是傻到家了,原来你是不知道咋肏逼,你爹才帮着你肏的,现在你都会肏了,你爹还帮你肏,这就有点不合适了,传出去太丢人了。还有人帮腔说就是就是,你也不想想,你爹是咋进去的?不是你小子到处嚷嚷他能进去吗?现在回来还能饶了你?指定先肏了你媳妇再收拾你!我相信这些闲汉跟老鳖绝没有深仇大恨,不过是拿傻子找乐子寻开心,可是谁也没想到傻子就当了真,当天晚上就先下手为强,用菜刀把老鳖给剁了。

听说老鳖死的事儿我很是惋惜了一阵子,不管怎样,老鳖对生活都有着极强的信念,虽然这个信念不够高尚,但是这种信念我在自己身上从没感觉到过,和他一比,我只能算行尸走肉了。

老鳖走了以后,日子越发沉闷无聊,九监舍众囚除了干活就是发呆,人人半死不活,仅存的一点点思考能力也全都放在怎么偷懒和怎么偷东西这两件事上。

我进劳改队之前并不怎么会抽烟,偶尔抽两根也是好玩而已,酒也不怎么会喝。但是到了劳改队就不一样了,在这个地方,一根烟一口酒对一个劳改犯来说,绝对胜过犯人之间的所谓友谊。我见过有人为了根烟向管教出卖自己的狱友,而且说句老实话,我是没捞着这样的机会,要不然的话,十个八个的也照样全卖了,妈的,这地方,香烟可比狱友稀罕多了。至于酒,那是更加珍贵了,我在监狱的五年,基本上没喝过真正像样的酒。我们喝的所谓酒,是用秀才从医务室偷回来的酒精兑出来的,喝下去腔子里跟着了火一样。有一天晚上我喝多了,半夜起来吐,秀才想看看我咋回事,就爬起来点根火柴看我,见我趴在地上,他把快烧完的火柴一扔,正扔在我吐出来的液体上,只见一股蓝火苗从地上直窜到我嘴里,瞬间下巴上的胡子就着火了,我跳起来满屋子乱跑,一边跑一边左右开弓抽自己大嘴巴,秀才在后面哭爹喊娘的叫救命。我连抽自己十几个大嘴巴才灭了火,结果下巴燎了一圈儿的泡,脸都他妈的抽肿了,还弄得满屋子都是燎了毛的那种糊味。号子里的人全醒了,愣愣地看着我冒着青烟的脑袋和秀才哭丧的脸,老崔蹦起来给我和秀才一人一个大嘴巴,骂道:“三更半夜的不睡觉,折腾个鬼啊,这他妈的是烤猪头的地方吗?”

这就是我们喝的高纯度白酒,可想而知这种玩意喝多了会是什么后果,我还算好的,只是脸上留下了点烧伤的疤痕而已。我们监舍有一伙计,交通肇事进来的,有天晚上不知道喝了多少这玩意,结果直接酒精中毒,第二天早上直挺挺地死在自己的铺位上。我记得是我和秀才把他抬出去的,抬的时候这位仁兄已经硬邦邦的了,全身上下一塌糊涂,有吐的有泻的,根本分不清啥是啥,把我和秀才恶心坏了。抬到医务室以后,我和秀才照他脸上一人给了几脚,边踢边骂:妈的死劳改犯,要死不能死得干净点?非他妈死得这么恶心,好意思吗你?

我五年的牢狱生涯基本上就是这样过来的。现在我回忆起那五年,感觉就像选择性失忆,有些事历历在目,有些事模模糊糊。但是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我的牢狱生活跟那些个小说啊电影里描写的完全不一样。那里面的主角,都是纯爷们儿,一个个德才兼备智勇双全,智斗管教狱警,赢得狱友信任,从菜鸟变老大,结交下以命相托的好兄弟等等。这种故事经常会看得人热血沸腾,觉得浪漫得不行,这样的故事我也喜欢,看着过瘾。但是我要说的是,如果咱要修炼血性体验浪漫,地方可多得是,你可以去保卫边疆,你可以去建设四化,要实在没有这些雄心壮志,你还可以搞搞对象,爱得死去活来几回,都是不错的选择,就是千万别进监狱,千万别以为进过监狱坐过牢就是纯爷们了。我说句不好听的,在那个地方,就是再纯的爷们也得把鸡巴耷拉下来走路,你要是敢直翘翘地耀武扬威,就有人敢把你那玩意儿连根拔掉。这个比喻有点粗俗,但是绝对真实,再加上长得像冰河世纪一般的刑期,再了得的英雄最后也会变成苟延残喘的行尸走肉。

所以,我要说的重点是:那些挂着电网的高墙之内,没有英雄,更没有浪漫,那里仅有的,是蝼蚁般卑微的囚徒,终日苟且在惶恐与悔恨之中。

在我即将刑满释放的那段时间里,我经常听一首歌,是这么唱的:

愁啊愁,愁就白了头

自从我与你呀分别后

我就住进监狱的楼

眼泪呀止不住地流

止不住地往下流

二尺八的牌子我脖子上挂呀

大街小巷把我游

手里呀捧着窝窝头

菜里没有一滴油

监狱里的生活是多么痛苦啊

一步一个窝心头

手里呀捧着窝窝头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犯下的罪行是多么可耻啊

叫我怎能抬起头

离开了亲人我失去自由

泪水化作苦水流

从今后无颜再见亲人面

心中增添无限忧愁

这个歌相信大家不会陌生,是一个叫迟志强的唱的。说起迟志强,咱就唠两句题外话,这哥们是流氓罪,据说是因为“一群男男女女在一块儿搂搂抱抱跳光屁股舞”。这个事儿要放在现在不算什么,现在这个门那个门多了,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比这火爆,但是当时社会还没有开放到这个程度,大家对于这么超前于时代的事还接受不了,所以他被邻居给举报了,判了四年,后来表现良好获得减刑,出来以后就开始唱狱中之歌,一度红遍大江南北。这事是我们听管教说的,管教讲这个事给我们听,是要教育我们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但是当时我听完这事儿可是气坏了,你看看,人家那流氓罪多值当啊,我他妈因为打架被判个流氓罪,可他妈的亏死我了。

每次听完这首歌以后,我就会做一个奇怪的梦,后来我根据这个梦境,把《囚歌》那首诗改编了一下,诗曰: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

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

一个声音高叫着:

——爬出来吧,给你自由。

我渴望自由,

于是弯腰爬了出去,

突然,

一支枪顶在我的头上,

——那个声音又叫道:

——小样,你想得美!

这个梦既搞笑又恐怖,后来几乎伴随了我一生,直到今天,我偶尔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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