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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胡雪岩-第141章

小说: 胡雪岩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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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军机大臣的情形,就跟这四名轿伕一样。军机领袖自然『扬眉吐气』,奏对时,照例由他一个人发言,所以第二个叫做『不敢放屁』,第三个进军机不久,还摸不清楚底细,以『不辨东西』形容,亦是刻画入微,至于最后一个,通称『打帘子军机』,当然是『毫无主意』了。

由此又想到何桂清的同年,军机大臣彭蕴章,不知位列第几?如果是『不敢放屁』,则又何能力何桂清说话?几时有机会倒要问一问他。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已到了潘家,轿子一直抬到大厅檐外,才知道潘福的话靠不住,除了主人以外,另外还有两位客,一般是华服的贵公子派头。

宾主互揖以后,主人为胡雪岩引见两位新交。他猜得果然不错,一个叫吴季重,一个叫陆芝香,都是贵介公子,父兄皆是京官,本人是秀才。彼此道过仰慕,潘叔雅延入花园接待。

潘家的花园甚大,但房屋显得很旧了,只有一座楠木船厅是新建的,潘叔雅就在这里款客。男仆在厅外,厅内用两个丫头伺候,苏州的丫头得一俏字,一式滚花边的竹布衫、散脚裤,束得极细的腰,梳得极光的辫子,染得

极红的指甲。莺声呖呖地,叫潘、吴、陆三人都是『少爷』,只称胡雪岩才是『胡老爷』!

时已正午,就在船厅中开席。主人奉胡雪岩首座,不待他谦让,首先声明,客人只有胡雪岩一位,吴季重和陆芝香连陪客都不是,算是三个主人公请,有事要向胡雪岩请教。潘福的话是不错。

有事要托胡雪岩是他早已意料到,等酒过三巡,他先开口动问了,潘叔雅才细叙缘由。事起于阿巧姐的闲谈,跟潘家姨太太在一起盘桓,闺中无事,她把从尤五、怡情老二以及胡雪岩本人那里听来的许多故事,作为消遣之实。

胡雪岩的故事本来就与众不同,加以阿巧姐口齿伶俐,渲染入微,所以潘家姨太太深感兴趣。

于是这些故事又从枕上传到了潘叔雅的耳朵里。这一下,他对胡雪岩刮目相看!纨袴子弟交朋友,从不交平淡无奇的方正君子,一定要交『有趣』

的人物,或者能说会道,或者仪表出众,或者行事漂亮,照潘叔雅看,胡雪岩就是这一路人物。但是最使他佩服的,却是胡雪岩的义气,也就因为这一点,他要重托胡雪岩。

『胡大哥,』他叙入正题∶『苏州从没有这么乱潮!官兵打仗,保民不足,骚扰有余,我们三个都想到上海夷场上去看看,要请胡大哥照应。』

『是的。』胡雪岩平静地回答,心里在想,所谓照应,无非买房子之类,这是小事,于是又加了一句∶『好的,都在我身上。』

『我想这样,我有一笔现款,交给胡大哥,看怎么给我用出去?』潘叔雅说,『这笔款子数目不大,大概十二三万银子。』

十二三万银子,还说数目不大,好阔的口气。胡雪岩正要开口、吴季重抢在他前面说了。

『我跟叔雅的情形,差不多,有十万银子,也要请胡大哥替我费心用出去。』

『我的情形,稍为不同些。』陆芝香说,『我有一箱东西,放在苏州不放心,请胡大哥看看,是存在什么地方妥当。』

『喔,』胡雪岩问道,『是一箱什么东西?』

『是一只画箱。』

『芝香家府上的收藏,是有名的。』潘叔雅说,『有几件精品,还是明朝留下来的。』

就凭这句话,便可以想象得到那只画箱的珍贵。这一点胡雪岩却不敢轻易回答,只点点头说∶『我们再商量。』

所谓『商量』是推托之词,胡雪岩已经决定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果然吃力不讨好,也还罢了,就怕出了什么毛病,古玩古画是无法照样赔偿的。所以他作了这样一个明智的决定。

但陆芝香的目的,是希望在运出危城,转移到洋人所保护的夷场时,胡雪岩能保他的险,因而提到了尤五。

『听说胡大哥跟漕帮的首脑,是至交?』

这是不能敕也不必赖的,他点点头答道∶『是的。松江的漕帮,管事的老少两代,都很看得起我。』说到这里,胡雪岩很机警地想到,陆芝香说这话,自然有事要托尤五,那就落得放漂亮些,不必等他再开口,『如果老兄有什么事,只要力所能及,我可以代求。』

『是的。是要请胡大哥代求。』陆芝香说,『松江漕帮的势力及义地大

谈特谈,反将正事搁在一边。

胡雪岩一面应酬着,一面很冷静地在观察,很快地明白了这三位『大少爷』想移居上海, 一半是逃难,一个是向往夷场的繁华。照此看来,如今要替他们在上海所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替他们每一家造一所住宅。

这三所『住宅』的图样,很快地就已在他的脑中呈现,是洋楼, 有各种来自西洋的布置,软绵绵的『梭化』椅,大莱台,还有烧煤或者烧木柴的壁炉。

这样想着,对于潘、吴两人的现款,胡雪岩也有了生利的办法。不过这个办法是『长线放远鹞』,要图急功近利,就根本无从谈起。如果他们是望远了看,那就对于自己的生意,也是一大帮助,胡雪合心想,有二十万可以长期动用的头寸,何不在上海再开一家钱庄?

这一转念间,才发觉自己义遇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于是仔细盘算了一会,想停当了,才找个他们谈话间的空隙,向潘叔雅说道∶『我有句话想动问。』

『好,好。你请说。』

『承两位看得起我,我不敢不尽心。不过两位对这笔现款,总有个打算,是做生意,还是放息,如果是放息,是长放,还是短放?总要先拿个大主意,我才好措手。』

潘叔雅向吴季重看了一下,以眼色征询意见。

『胡大哥,』吴季重只谈他自己的情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把我的想法告诉你,如果要逃难,苏州的入息自然中断了,田上的粗米收不列,市房也不知道保得往保不住?更不用淡什么房租。那时候,舍间一家十八口,养命之源,都靠这笔款子。实情如此,请你看着办。』

『我的情形也差不多。』潘叔雅说,『我自己一家不过十三口,只是寒族人多,如果都逃在上海,生活不济,少不得我也要尽点心。』

『我明白了!』胡雪岩说∶『万一苏州沦陷,不知道哪一天恢复?一年半载,还是三年五年,谁也不敢说。既然拿这笔款子作逃难的本钱,就得要细水长流,以稳当为第一。』

『 「细水长流」这话,说得太好了!』吴季重很欣慰地,『我就是这意思。』

胡雪岩点点头,放下筷子,两手按在桌上,作出很郑重的姿态∶『两位给我的这个责任不轻!我只能勉力以赴。我想应该作这么一个兼顾的打算。

第一,在上海夷场上,要有自己的住宅,第二,看每个月要多少开销,提出一笔钱来放息,动息不动本。住的房子有了,日常家用有了,先稳住了「老营」,就不妨放手干一番,余下的钱,或者买地皮,或者做生意。这样子做法,就朝最坏的地方去想,哪怕蚀光了,过日子依旧可以不愁,也就不伤元气。两位看我这个打算行不行?『

『怎么不行?太好了。』吴季重转脸说道∶『叔雅,这位胡大哥老谋深算,真正叫人佩服。』

朋友是从潘叔雅来的,听得这番赞扬,真所谓『与有荣焉』,所以他也极其得意。一高兴之下,马上唤着丫头说∶『你进去跟姨太太说,铁箱里有只拜匣,连钥匙都拿了来。』

『慢慢!』胡雪岩急忙阻止,『你现在先不要拿什么东西给我。』

『一样的。』播叔雅说,『我家里有五、六万的银票,先交了给胡大哥。』

『不,不!我们做钱庄的,第一讲究信用,第二讲究手续。等谈好了办

法,你们两位的款子,交到钱庄里来,我要立折子奉上,利息多寡,期限长短,都要好好斟酌。『

『也好!』潘叔雅说∶『那就请胡大哥吩咐。』

于是胡雪岩从买地皮,造房子谈起,一直谈到做洋货生意,大致有了个计划。购地造屋,以一万两银子为度,其余的对半分成两份,一半是五年期的长期存款,一半是活期存款,用来作为经商的资本。存放的钱庄,由胡雪岩代为介绍,实际上都等于长期存款,因为用来做生意的那一半活期存款,亦要听胡雪岩的主意,如果他的头寸紧,某一笔生意就可以不做,翻来覆去都听他口中一句话。

『好,我们就这样。』潘叔雅问陆芝香,『你呢?是怎么个主意?』

『听你们谈得热闹,我自然也要筹划筹划,在上海大家房子造在一起,走动也方便。』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都是谈的将来往在一起、朝夕过从的乐事。胡雪岩冷眼旁观,觉得这三个阔少,与庞二、高四、周五那班人,脾气又自不同,周、高等人到底自己也管过生意,比较精明,唯其比较精明,反容易对付,这三个却完全是不知稼穑艰难的大少爷,也许期望太高,不切实际,也许未经世途,不辨好歹,谈的时候什么都好。等一做出来,觉得不如理想,立刻就会有很难听的活,吃力而不讨好,那就太犯不着了。

于是他问∶『三位郁到上海去过没有?』

『我去是去过一次,那时只有四岁,什么都记不得了!』潘叔雅说,『他们两位最远到过常熟。』

『这样说,夷场是怎么个样子,你还是没有见过。』

『是啊!』潘叔雅说,『我今年四十二,四岁的时候,还是嘉庆年间,哪里来的夷场?』

『都说夷场热闹,我倒要跟三位说一句∶热闹是在将来。眼前热闹的,只是一小块地方,鱼龙混杂,不宜于象你们三位,琴棋书画,文文雅雅的人住。我倒想到一处,可以买一大块地皮住宅,那里现在还象乡下,将来等洋人修马路修到那里,就会变成闹中取静,住家的好地方。不过,这是我说,到底如何,要等你们自己去看了再说。』

『只要你说好就好,先买下来再说。』

『潘三哥的话是不错。』胡雪岩很率直的说,『不过我们是第一次联手做事,以后的日子也还长,所以第一趟一定要圆满。我现在倒有个主意,三位之中。哪位有兴,我陪着到上海先去看一看,怎么样?』

『这个主意好!』陆芝香很兴奋他说,『我早就想去玩一趟,只怕没有熟人,又不懂夷场规矩,会闹笑话。如今有胡大哥在,还怕什么?』

这一说,潘、吴二人的心思也活动了,但吴季重十分孝母、又有些舍不得轻离膝下,潘叔雅则因为有一笔产业要处分,其势不能远离,所以商量结果,决定还是由陆芝香一个人去。

『我们哪一天走?』他问。

『我想明天就动身。』

『唷!』陆芝香大为诧异∶『那怎么来得及?』

做生意的人出远门是常事,说走就走,象陆芝香这样的人、出一趟远门,是件了不得的大事,首先要挑宜于长行的黄道吉日,然后备办行李,打点送亲友的上仪,接着是亲友排日饯别。自己到各处去辞行,这样搞下去,如果

十天以后走得成,还算是快的。

胡雪岩明白这些情形,心想,不必跟他『讨价还价』了,就算多等他两三天,亦是无济于事,而自己的这两三天的工夫,却宝贵得很,不能无渭消耗,于是这样说道∶『好在我也不是急的事,你尽管从容,定了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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