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匈战争三百年-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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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游牧民族——乌孙。
如果不是汉匈战争的全面爆发,关于乌孙早期坎坷的迁徙历史,恐怕很难引起远在中原地区的汉人的关注;而游牧于天山脚下、河湖之畔的乌孙人也不知晓在她的东方还有一个强盛的汉朝。可是,随着武帝时期汉匈在西域的争夺日趋激烈,乌孙作为西域的一个强国,往日平静的游牧生活被纷至沓来的汉匈使者的马蹄之声所打破,身不由主地被卷入了汉匈战争的巨大旋涡之中,成为汉朝与匈奴都极力争取的对象。
建元三年,张骞奉武帝之命出使西域,被匈奴人扣押十余年。在留居匈奴期间,张骞对于乌孙的早期历史有所了解。据《汉书?张骞传》的记载,约在西汉初期,乌孙人游牧于敦煌、祁连之间,与月氏人为邻。月氏后来攻夺乌孙之地,杀死乌孙王难兜靡,乌孙王族与百姓逃入匈奴避难。此时难兜靡的儿子昆莫(即猎骄靡)尚在襁褓之中,由傅父(保护与抚养人)布就翕侯(布就为名字,翕侯为官号)抱归匈奴。昆莫既壮,怨恨月氏人攻杀其父,遂向老上单于请求率其父旧部寻月氏人报仇雪恨。这时月氏人已被匈奴攻破西迁,驱逐游牧于伊犁河上游的塞人,占据其地。在老上单于的支持下,昆莫率乌孙人西攻月氏,迫使月氏再度西迁至今阿富汗北部。昆莫占据伊犁河上游之后,遂定居下来,建都于赤谷城,势力逐渐强盛。老上单于死后,昆莫趁机自立,不肯再臣服于匈奴。于是匈奴数次遣奇兵袭击乌孙,均被击败,以为昆莫有神灵相助,遂不再出兵攻击。经过昆莫多年的经营之后,乌孙俨然成为西域的一个强国。
元狩四年,漠北大决战之后,匈奴远循于漠北,武帝采纳张骞的建议,准备招乌孙返回敦煌、祁连之间故地,与乌孙联合夹击匈奴,派遣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然而乌孙在此地定居已久,不愿重返故地,而且此时又因立王位继承人间题发生讧乱,昆莫猎骄靡年老不能自主,所以仅遣使数十人随张骞入朝答谢,同时窥探汉朝的虚实。
匈奴闻知乌孙遣使赴汉报聘后大怒,欲兴师问罪。乌孙昆莫恐怕遭受匈奴的袭击,再次遣使入朝,贡献名马,表示愿意娶汉公主为妻,与汉朝和亲。元封六年(前105年),武帝以江都王刘建女细君为公主,厚赠奁资,远嫁乌孙。昆莫以细君为右夫人,同时又迎娶匈奴女为左夫人。细君至乌孙后别居一宫,不能经常与昆莫相会,而且语言又不通,因此忧伤思乡,作歌曰:“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武帝闻而怜之,常遣使者携带礼物前往乌孙安抚。昆莫因年老,命其继承人长孙岑陬军须靡(岑陬是官号)娶细君为妻。细君不愿,上书求归。武帝为与乌孙共击匈奴,敕令细君遵从乌孙习俗改嫁岑陬,生一女儿。昆莫死后,岑陬继位。细君不久病死,武帝以楚王刘戊孙女解忧为公主,嫁与岑陬为妻。岑陬早卒,临终时忧虑自己与胡妇所生子泥靡年幼,遂传位于叔父之子翁归靡,约定翁归靡死后复传位于泥靡。翁归靡继位后,娶解忧公主为妻,生三男二女。
武帝连续遣细君、解忧公主与乌孙昆莫和亲,意图断绝匈奴“右臂”,至昭帝时期已经发生了作用,乌孙与汉朝的关系逐渐密切。匈奴壶衍鞮单于见昔日的盟友竟然也倒向汉朝一边,对乌孙恨之入骨,不仅连续在汉朝北部边境制造事端,而且又与车师数次入侵乌孙,欲以武力威胁乌孙与汉朝断绝关系。解忧公主上书求救,就在汉公卿商议未决之时,昭帝病故,朝廷一时无暇出兵援助。匈奴见汉朝没有出兵,侵掠气焰更加嚣张,出动大兵攻取乌孙的车延、恶师地,掳掠百姓牲畜,遣使至乌孙强索解忧公主。宣帝即位后,解忧公主与翁归靡俱上书求救,恳请朝廷怜悯公主,出兵救助;表示乌孙愿出精兵五万,与汉军共攻匈奴。本始二年(前72年)秋,宣帝应乌孙之请,调集十五多万大军,发动了西汉时期对匈奴的最后一次大规模出征。
按照汉军的作战方针,祁连将军田广明将四万余骑出西河,度辽将军范明友将三万余骑出张掖,前将军韩增将三万余骑出云中,蒲类将军赵充国将三万余骑出酒泉,虎牙将军田顺将三万余骑出五原;另遣校尉常惠使持节监护乌孙兵,与翁归靡率乌孙五万骑西击匈奴。本始三年春,汉五路大军出塞,北击匈奴。匈奴听说汉军即将大出的消息后,老幼奔走,驱赶牲畜远避于漠北。五将军出塞之后,远者二千余里,近者八百余里,均没有与匈奴主力部队相遇,斩首俘获自千余级至十余级不等。五月,五路汉军陆续返回塞内。五路汉军虽然没有取得显赫的战果,但在声势上震慑了匈奴,在东线牵制匈奴主力,为乌孙在西线的顺利出击创造了有利的条件。在常惠的监护下,昆弥翁归靡率乌孙五万骑兵从西方进入匈奴,袭击右谷蠡王的王庭,大获全胜,斩首俘获单于父辈及嫂、居次(匈奴公主)、名王(诸部王)、犁汀都尉、千长、骑将以下四万多人,牲畜七十多万头。匈奴从此势力大衰,愈加怨恨乌孙。
同年冬天,壶衍鞮单于亲率数万骑兵袭击乌孙,试图报仇,虽然掳掠乌孙一些老弱之民,但在还军的途中又遭受大雪严寒的袭击,生还者不足十分之一。就在匈奴内外交困之际,丁令攻其北,乌桓攻其东,乌孙攻其西,匈奴三面受敌,又损失数万人,马数万匹,牛羊不计其数,再加之连年饥荒,匈奴人口锐减,经济遭受严重破坏,属部纷纷瓦解,内部争权斗争也日益激化,迫使匈奴不得不重新考虑与汉和亲问题。
乌孙在汉朝的全力支持下不仅平安渡过困境,而且又大败匈奴,掳获大批人口牲畜,昆弥翁归靡因此对汉廷感恩戴德,于元康二年(前64年)上书,表示愿立与解忧公主所生的长子元贵靡为继嗣,请汉再遣公主与元贵靡结亲,宣称将叛绝匈奴。宣帝应翁归靡之请,以解忧公主侄女相夫为公主,置官属侍从百余人,居上林苑中学乌孙语。相夫远嫁之日,宣帝亲临平乐观送行,命长罗侯常惠护送至乌孙。相夫一行至敦煌时,翁归靡病死,乌孙贵族违背翁归靡与汉朝之约,遵从岑陬遗约,拥立泥靡为昆弥。这一突发事变,打乱了汉廷精心的布署,宣帝因此召回相夫。泥靡复娶解忧公主为妻,又生一子。甘露元年(前53年),翁归靡胡妇所生子乌就屠起兵袭杀泥靡,自立为昆弥,因害怕汉朝兴师问罪,所以奉元贵靡为大昆弥,自己为小昆弥,汉廷复遣常惠率三校尉驻赤谷城,为二昆弥分划人民地界。从此乌孙昆弥一直有大小之分,大昆弥亲汉,小昆弥亲匈奴,二昆弥争斗不止。汉朝为调整二昆弥的关系,费尽了心机,谨慎地维系着与乌孙的友好关系。
四、班超经营西域
公元73年(永平十六年)夏天的一个清晨,沉睡多年的阳关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一行三十六位骑士,在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武将率领下穿关而过,迎着扑面而来的黄沙,踏着坚硬的沙砾,朝西方绝尘而去。为首的这位中年武将,就是以重新沟通西域而永垂青史的东汉名将——班超。
班超,东汉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东北)人,出身于一个著名的文人世家。父亲班彪、哥哥班固、妹妹班昭,均是一代博学高才的史学家与文学家。署名班固的著名史书《汉书》,实际上是始创于班彪,集大成于班固,补璧于班昭,集三班之力而完成的。在父兄的熏陶下,班超从少年时代起就勤奋好学,博览群书,精研汉史,对于匈奴、西域的历史尤感兴趣,思绪常常驰骋于大漠荒野之上,萦回于金戈铁马之中。永平五年(62年),班固赴京城任职,班超与母亲随之迁居洛阳。在达官贵人聚居之地,为帮助职微俸薄的哥哥养家,班超终日忙忙碌碌,伏案抄写那些枯躁乏味的官府公文。终于有一日,班超再也按捺不住,愤然投笔于地,感叹道:“大丈夫即使没有别的志向,也应当效法傅介子、张骞,立功于绝域,万里取封侯,怎么能在笔砚之间消磨时光!”
永平十六年春二月,奉车都尉窦固奉命出酒泉击北匈奴,班超毅然从军,被任命为假司马,从而开始了他长达三十一年的西域生涯。在此次战役中,班超自将一支偏师,攻击伊吾城(今新疆哈密西),战于蒲类海(今新疆巴里坤湖),多有斩获。窦固非常欣赏班超的军事才能,于是命令他出使西域,从而揭开了东汉王朝重新经营西域的序幕。
自从宣帝神爵年间在西域设置都护府以来,在历任都护的治理之下,西域诸国大体上平安相处,渡过了六七十年的安定时期;匈奴自从呼韩邪单于归附朝廷后,北境也是一番太平景象。然而到了西汉末年,政治日益腐败,外戚王莽执政,朝廷对西域及匈奴的控制能力已经严重削弱,元始二年(2年),车师后王姑句与来去胡王唐兜因不满戊己校尉与都护的欺辱,率部众逃入匈奴,即是西域将发生动乱的信号。王莽不仅没有及时安抚诸国,反而遣使至匈奴强索二人,会集诸国国王,当众杀之,激起西域诸国的愤怒。王莽代汉建新后,任意“贬易王侯”,西域诸国愈加瓦解。始建国五年(13年),焉耆(王治今新疆焉耆西南)率先起兵,攻杀都护但钦,继而又在各国支持下,大败继任都护李崇。李崇率残部退守龟兹(王治今新疆库车),数年而死,西域从此断绝与中原的联系。其后西域诸国自相攻击,匈奴也乘机而入,役使西域诸国,莎车王贤也联系邻近诸国抗击匈奴。建武十四年(38年),莎车王贤与鄯善王安遣使贡献,俱言诸国苦于匈奴重敛,皆愿属汉,恳请复置都护。这是东汉时西域与中原的首次交往。光武帝刘秀因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无力西顾,因此拒绝所请。公元45年,车师后国等十八国皆遣侍子入汉,再次请求内属,光武帝厚礼遣回诸国侍子,但仍然拒派都护。三年之后,匈奴正式分裂为南北二部。南匈奴南下附汉,北匈奴逐渐向西北迁徙,企图控制西域,作为侵扰中原的基地。至明帝永平时(58~75年),北匈奴利用西域诸国的争斗,坐收渔利,最终完全控制了西域,数次胁迫西域诸国攻掠河西地区,以致河西一带城门昼夜皆闭。东汉政府为了保障西北地区的安全,不得不重新考虑夺取西域的问题。在公元73年窦固击北匈奴的战役中,汉军占领伊吾,并设置宜禾都尉,驻兵屯守。伊吾是北匈奴侵扰中原的必经之地,也是匈奴进入西域的咽喉要道,汉军控制了伊吾,从而揭开了汉匈再夺西域的序幕。班超就是为了实现这一方略而出使西域的。
班超重新经营西域是从距离匈奴较远,控制比较薄弱的南道诸国着手的。当时,位于南道东端的鄯善与中西部的于阗号称南道二大国,控制了鄯善与于阗,就可以稳定住南道诸国,乃至整个西域的形势。因此,班超一行首先到达中原通西域的必经之地鄯善。鄯善王广得知汉军新破北匈奴,慑于汉朝兵威,所以对班超等人热情款待。但是数日之后,鄯善王广的态度忽然怠慢起来。班超立刻察觉出这一变化,准确地判断出匈奴的使者已经到来,虽然鄯善王正动摇于汉匈之间,尚没有作出最后的抉择,但局势对于汉使已经非常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