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第2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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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趁机骚扰捣乱。主公若给我增兵,他就不能不攻鄄城了。三两千人再勇也抵不住数万,到时候不但在下战死,官渡也失了宝贵的两千兵,两处受损那又何必呢?我就用这七百人守城,倒要看看他能把我如何!”
“壮哉!”曹操一拍桌案,“君之胆色过于孟贲、夏育(古代著名勇士)也!我现在就修表,加封你为……”每逢曹操说到修表一类的话,繁钦早就拿起笔等着了,这会儿却不见其踪影,“嗯?休伯哪里去了?”
叫你吓晕了呗!郭嘉、程昱捂着嘴不敢乐,荀攸一脸尴尬道:“繁休伯刚刚染了点儿急病,恐怕得养一阵子了。这行文的差事暂时交予徐佗吧。”
“不要那误事之人,”曹操一皱眉,“你把路文蔚调给我用一用。”路粹如今担任军师祭酒,跟着荀攸处理军机,“叫他替我起草一份表章,加仲德为振威将军。”
“谢主公!”程昱当仁不让安然领受,“属下这就起兵。”
“我也得出发了。”曹操已站了起来,“攻打刘备刻不容缓,调张辽、夏侯渊所部与我中军同往,挑选精锐骑兵,依旧高举司空旌旗仪仗,我给他来个迅雷不及掩耳……另外,河堤谒者袁敏也随军听用。”
“让他跟着干什么?”王必不解。
曹操不耐烦道:“叫你去你就去,别问这么多。”
王必传令去了,曹纯、许褚抱过了他的铠甲兜鍪:“主公,您身体不要紧吧?”
“好得不能再好啦!”曹操拍拍胸脯,“多亏袁绍叫陈琳发来这篇檄文。骂人不理骂自己,骂人不答骂爹妈。我不与他玩这等斗臭伎俩,有什么话战场上见!”说罢一把抢过兜鍪,干脆利落地戴在了头上。
【惊走玄德】
刘备虽筹划叛曹已久,但署名玉带诏后心中时时不安,所以曹操派他出兵拦截袁绍,对他而言简直是喜从天降。他率部离开许都后,可谓蛟龙入海猛虎出笼,耍了个小手段就瞒过朱灵路昭、杀了车胄占据下邳。当年陶谦曾以州牧之位托付刘备,因而他原本就在徐州有些人望,加之糜竺、糜芳、刘琰、薛永等流散部下纷纷云集,一时间势力复振,更有昌霸、徐和等遥做声势,转眼间就召集了万余兵马。虽然其中大部分是山贼草寇乌合之众,但只要加以训练周密调遣,足以趁袁曹对战之际大干一番了。
后来刘岱、王忠率兵来袭,关羽、张飞小试牛刀,仅见了一阵就把曹兵打得落花流水狼狈而逃,刘备还发下狂言:“似你们这等无名鼠辈,即便来一百个也不是我的对手。就算曹操亲自统兵前来,能不能打败我还不一定呢!”其实他心中早有算计,徐州诸将羁绊于昌霸、兖州,那点儿兵忙着对付徐和、陈登防孙策还防不过来呢,根本没人顾得上管他。更重要的是袁绍已在邺城起兵,大军不日将至黎阳,曹操万不会这时候来打自己。于是刘备毫无顾忌大胆行事,留下关羽镇守下邳,一方面派孙乾北上联络袁绍,一方面率部进驻老地盘小沛,继续招揽人马,意欲坐收渔人之利。
哪知刚到小沛第七天,他还在与刘琰谈天说地聊着曹操的失误呢,就有斥候来报,曹操亲率人马来袭,已经快杀到家门口了。刘备大吃一惊不敢相信,亲自率张飞、糜竺、简雍等数十骑出了城到山冈上观看。大老远就望到了曹操的麾旌,又见这次来的兵马气势汹汹与前番大不相同,而且多有骑兵在内,刘备的心可就哆嗦起来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呢?莫看刘备先前大话说得响,小沛虽有近万人马,皆是乌合之众,兵器还未备齐,更有不少徐州人素来被曹操吓破了胆,这仗根本没法打!刘备见势不妙,索性连城都不回了,抛下那些兵马,带着亲随仓皇而逃。
曹军杀至小沛时,城内没有守将,那帮乱七八糟的杂兵更加手足无措了。关键时刻也不知谁想起了曹军围而后降就要屠城的老规矩,干脆把门一开,大伙往地上一跪,热烈欢迎曹军来“接收”。
曹操进了小沛欣喜若狂,不但收回了城池,还得到了刘备置备的粮草、辎重,而且这近些杂兵稍加挑选,还可以拉一部分到官渡去,对阵袁绍的兵力也有四万多了。
但斩草要除根,曹操不能耽搁,只留下曹纯等人收编部队,自己与张辽、夏侯渊率兵继续向东,要在刘备逃归下邳之前将其追上斩杀。骑兵在前步兵后赶,一路上风驰电掣飞沙走石,曹军连续跋涉两天,却连刘备的影子都没瞅见,堪堪已来到下邳城了。
白门楼又入眼帘,曹操重游故地,看见城头萧索几无守军,霎时明白过来了,对张辽、夏侯渊感叹道:“大耳刘备倒是逃命有术啊!他准是料到我会长驱直入,干脆不回下邳,改道东北直接奔青州了。”
夏侯渊咬牙切齿:“他妈的!竟跟咱们玩‘金壳脱蝉’。”
“你说什么?”张辽没听明白。
“金壳脱蝉啊……”
曹操哭笑不得:“妙才啊,这话是叫金蝉脱壳。你有空念念书好不好?军中士卒都叫你‘白地将军’,你听着好受啊?”
“什么白地不白地,能长庄稼就是好地。”夏侯渊才不管那么多,“依我说赶紧分兵追击大耳贼,免得他再跟昌霸那厮尿到一块儿!”
张辽笑他话粗理不粗,赶紧在马上抱拳抢令:“末将愿率一哨人马追击刘备!”
“他娘的,我出的主意,应该我去。”夏侯渊也是个爱争功的。
曹操微然一笑:“妙才带兵去,如果追击不及就率部协助吴敦、尹礼等就近攻打昌霸。”
“好哩!”夏侯渊得意扬扬,“搂草打兔子,小弟这就走!”说罢提点本部人马风风火火向北而去。张辽明明先一步请令,见曹操偏袒亲眷甚是不悦,哪知曹操忽然凑到他耳畔低声道:“文远,留守下邳的是关云长啊!你报恩的机会来了……”
听曹操这么说,张辽心头不免怅然。当初他自投曹营本有赴死之心,蒙关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又拿性命担保,才留下辅佐曹操。张辽自入曹营以来,拜为中郎将、受封关内侯、收降臧霸等将,深感曹操是个英明之主,除了与监军武周脾气不和,一切都很得志。哪知天下的事情多有蹊跷,当初力保他留在曹营的关羽反倒成了叛徒,如今大兵临城顷刻欲摧,下邳定是守不住了。若按张辽的心思,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关羽献城投降,既不动干戈又不伤情面。可是关羽的脾气他也知道,胯下马偃月刀宁可拼个你死我活,也不会屈膝投降;若攻破下邳,关羽必然执意抗拒,那时难免要坏了恩兄的性命。张辽思来想去,甚觉忠义两难。
曹操见他表情沉郁,已明其心中所想,笑道:“文远,你可愿说关云长归降?”
“自然是愿意。不过关云长乃烈性之人,恐怕他不肯……”
“你不也是烈性之人吗?”曹操一句话把张辽说得满脸通红,“只要老夫推心置腹坦诚相待,云长定会为我所用。”他话虽这么说,心中却一阵阵悔恨,前番若是肯遵守诺言将杜氏佳人赐予关羽,说不定早就把人家笼络到自己麾下了,非但不会有今天这一仗,兴许连刘备的阴谋都能顺便获悉。可曹操又因为贪图美人耽误了大事,还搞得丁氏夫人多有不快。如今老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此番定要把关羽收服。今后出兵之时,左有关羽右有张辽,该有多么威风啊……想着想着,曹操竟神往地笑了起来。
“主公……主公……您怎么了?”张辽瞧他笑得怪异。
曹操感到自己失态,倏地收住笑容,又手捻胡须装作深沉道:“既然文远愿意游说,老夫有一计策,可助你成此大功。”
“哦?”张辽有些不信,“还有这样的计策。”
“放心吧,只要我使出此计,关羽定会方寸大乱。到时候再有文远出面相劝,他必定甘心投降。”曹操信心满满,回头吩咐许褚,“仲康,你速速去把监军武周、河堤谒者袁敏叫过来。”
“叫他们作何?”张辽不明白,两军阵前要这两个文人干什么。
“自然有用喽。”曹操一脸神秘……
【收降关羽】
可能是潜意识中预感到局势有变,关羽的心绪忐忑难安。
刘备已离开下邳十多日了,不管他募兵顺不顺利,总该派人回来传个消息。但昌霸、徐和等处皆有奏报,偏偏不闻小沛的情况,就连简雍、薛永这些日常往来跑腿的都没有来过。关羽也是久经变故了,自然考虑到小沛出了乱子,但是即便有什么闪失,刘备为何不撤回来呢?关羽百思不得其解,有心提兵西进接应小沛,一则下邳兵少难以成势,二则若是弃城难以复得,三则刘备的家眷还在下邳呢!
刘备自举兵以来已有十六载,这十六年里讨黄巾、战张纯、投公孙、依田楷、救孔融、助陶谦、随吕布、降曹操、结袁绍,南征北战东挡西杀,百转千回颠沛流离,原配的夫人早就殁于离乱,现在只有一妻一妾身在下邳。正妻糜氏乃糜竺、糜芳之妹,在徐州迎娶,已生下两个女儿,都不到五岁,小妾甘氏乃陶谦之妻甘氏的族侄女。就是这两位夫人,也未跟着刘备享过几天福,当初小沛失守,在吕布手中当了半年的俘虏。如今好不容易逃离曹操控制,倘若关羽提兵西进,两位夫人半路上有个一差二错,如何向刘备交代?
在踌躇中过了两日,忽有斥候来报,有曹军大队人马从东而来,关羽心里咯噔一下,情知小沛失守,自己那位主子又不知逃到何处去了。事到如今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与下邳共存亡,令副将夏侯博率领亲兵保护二位夫人,自己带着捉襟见肘的那点儿兵登城,一来抗拒曹军攻城、二来观察有没有刘备的踪影。
关羽来至白门楼上四外观望,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压压的曹兵,旌旗林立铠甲鲜明,少说也有四五千人,曹操的司空麾旌赫然矗立其间。下邳城内守军不过千余,多为未加训练的杂兵,这场仗不用打就知道结果了。关云长手擎青龙偃月刀,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哪知蓄势待发等了半个时辰,曹军非但没有攻城,反而吵吵嚷嚷向南撤去。
大队曹兵涉过泗水向南面的山峦间集结,只留下差不多两千兵马堵在南门继续叫嚣索战。关羽手扶女墙仔细观察,有士卒高举“武”字旗号,旗下督军之人头戴皮弁、身披氅衣、净面长须,未拿兵刃、手捧令旗,竟是曹营监军武伯南!关羽甚觉奇怪,料想曹操用兵得法,今日岂会派武周这一文士督军索战,必是军中出了变故。
正诧异间又闻南面喊杀大作,自城头遥遥望去,山坳中烟尘滚滚,旌旗往来若隐若现,似乎开了仗。又过半个时辰,有十余骑自泗水桥上驰骋而来,向着围城的兵士大呼:“打赢了!打赢了!已擒住简雍、薛永啦。”
莫非是刘备兵败至此?那为何不进下邳反叫曹军抢了先?关羽半信半疑,他深知曹操诡诈多谋,斥候大声喊嚷,未尝不是诱敌之计,但还是不免生出忧虑。转眼间天色转暗,南面的喊杀声兀自不止,武周所部也开始搭箭攻城,不过箭支稀稀拉拉的,下邳城墙又高,几乎射不到门楼上。关羽指挥守军敷衍还击,一大半心思却在南面动向。忽闻喊杀声愈烈,自山坳间隐约杀出一哨人马,打着红色白边的“刘”字大旗。关羽惊得肝胆俱裂——那不是义兄刘备又是哪个?但见曹兵耀武扬威紧追不舍,刘备那一小撮兵力节节败退情势可危,堪堪已被逐上了一座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