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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卑鄙的圣人:曹操-第4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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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将军既有悔意,向曹丞相请命归顺又有何不可?”

“事已至此,但恐丞相再难宽宥。”

“嘿嘿嘿!”那官员一阵冷笑,既而手托胡须倏然变色,“念你涉叛未深,也看在你我皆一把年纪的份上,老夫便饶了你。”

刘雄瞠目结舌:“你、你就是……”

“老夫便是曹操。”

一旁曹植、许褚都笑了:“亏你这老儿久经江海,竟也认不出我家丞相。”

刘雄根本没往曹操身上想,他怎么可能料到这个貌不惊人、衣着朴素的官僚就是当朝丞相?想来甚觉好笑:“我活了六十多,非但没见识,而且没眼力,真是个老糊涂!不过罪将还有一事不服,您为何囚禁马腾致使马超作乱?”

“老夫何时囚禁马卫尉?他就在许都,安安稳稳并无异样。”

“此言当真?”刘雄不信。

“我乃当朝宰辅,焉能信口雌黄?”

刘雄呆愣愣坐在那里:“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

曹操早觉出这老头打仗虽勇脑子却不灵便,冷笑道:“老将军还不明白?非是老夫囚禁马腾致使其子谋叛,是马超不念其父身处险境,执意举兵作乱。”

刘雄初时不信,但是细细想来曹操乃当朝丞相,岂能信口雌黄?况且自己眼下乃一介囚徒,又有何可欺?想至此跺脚大骂:“这逆子真真可恨!”

曹操捋髯冷笑:“古人曾云:‘至乱之化,君臣相贼;长少相杀,父子相忍;弟兄相诬,知交相倒;夫妻相冒,日以相危;失人之纪,心若禽兽;长邪苟利,不知义理!’这乱世之中利令智昏之徒甚多,无父无君又有何奇?”

“我若知此内情,焉能与之同谋?”刘雄追悔不已。

曹植过来给刘雄施一礼:“老将军,这便是方才我父所言,不循其父既定之道,自谋捷径引祸上身。我王师数万皆百战之精良,量那韩、马两家不过乌合之众,萤火之明怎堪与日月争辉?”说罢朝许褚一挥手。许褚会意,一掀帐帘自卫兵手中抢过杆长矛,两臂猛然使劲,耳轮中只听“砰”的一声——已将长矛折为两截!

刘雄更吃一惊,莫说自己已然年迈,就是年轻时也没这等气力。曹植趁热打铁:“我营中此等骁勇之士数不胜数,关中诸将焉能不败?”

“唉!天意如此岂能违之?”刘雄已是满头冷汗,“但我与诸将皆盟为兄弟。若丞相肯开洪恩,末将愿回归关中劝说众将散兵归顺,化干戈于无形。”

曹操要的就是这句话,忙拉住他的手:“老夫前日做了个梦,梦见兵进关中得一神人相助。现在想来灵验得很,这神人就是老将军你呀!”

“不敢当,不敢当。”刘雄满脸羞愧。

曹操又吩咐曹植:“吾儿回去叫韩浩他们准备一下,少时就让老将军搬到中军休养,改日我亲自备宴为将军送行。”

刘雄手捻银髯苦笑道:“无功不受禄,这两月夏侯将军也不曾亏待我,有什么休养的?明日一早我便回西边大营,若能劝他们散兵归降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就率部回蓝田以为策应。”

“好,将军真是个爽快人!”曹操站了起来,“老夫这厢先谢过将军。”说罢就要作揖。

刘雄哪里敢受?就着杌凳一溜,先给曹操跪下了:“丞相不可自折身份,末将受朝廷之恩,得免反叛之罪,自当尽犬马之劳!”他已被感化得服服帖帖。

曹操终于满意了,连忙搀起:“也罢,事成之后老夫再谢你,也为你儿孙谋个富贵。”说着话指了指曹植,“咱们这把年纪出来打仗还不是为了小的?他们不懂事,还处处叫咱操心!”

“谁说不是啊!”刘雄深有感触。

“唉,您早休息吧,咱们这些老的还得继续挣命呢!”曹操装出一脸无奈,扔下这么句话就出了帐。

这会儿外面可闹热呢,楼圭、贾诩、陈矫、窦辅、王粲都在外面等着,还有不少亲兵仆役,听这老头三两句就被曹操绕进去了,一个个捂着嘴直乐,见曹操出来都禁不住连挑大指:“丞相高明!”

曹操示意大伙收声,朝亲兵仆役摆了摆手——早准备好了,什么锦袍、玉带、美玉、宝剑、肥鸡、美酒,各种好东西排着队往里端,还有两个标致的丫鬟捧着香炉也往前凑,还不得把老头美上天?

众人各自掩口,直出了夏侯渊大寨才迸出一阵笑声。王粲笑道:“丞相略施小计就将这老儿收服,他已感恩戴德,此去必定说动关中各部,收服叛将指日可待!”

“岂能这么容易?”楼圭却不无忧虑,“人心不足蛇吞象,刘雄是年纪大了好说话,其他那些天生反骨的可未必肯听。关中军阀都是狗脾气,翻脸不认人,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贾诩却漫不经心随口道了句:“说动是好,说不动也好,只要他肯在众叛将面前递个话,咱们就没白忙。”曹操闻听此言不禁瞥了他一眼——好个贾文和,就你是明白人,知道我想什么!

一阵凉风袭来,吹得众人瑟瑟。谁也没注意到,窦辅竟随身夹了件狐裘,立刻披到曹操身上:“丞相,快穿上它。”

“还是你细心啊。”这次出兵他原本带着卞氏,还指望老妻照料自己。哪知夫人也是多灾多难的命,兵马刚出河北就先病了,既来不了潼关又回不去邺城,只好留在孟津休养。

窦辅关切道:“如今夫人不在,您可得保重身体。若是勾起头风的老毛病,休说我们犯难,就是留守邺城的大公子也不免牵挂,父子连心啊!”他总是能适当地提到曹丕。

“他挂念老夫,老夫何尝不挂念他?”曹操叹道,“他若能踏踏实实守好邺城,也不负老夫对他的一番期望……”

“阿嚏!”没等曹操话往下深说,曹植倏然打了个喷嚏,“这该死的鬼天气,八月天怎么这般冷?”

“公子错了,现在不是八月,是闰八月。”王粲揣着手笑道,“民间有句没由来的话,叫‘闰七不闰八,闰八动杀伐’。动不动杀伐在下不知,冻死人倒是半点儿不假!”

“嘿嘿嘿,咱大兵至此可不是要动杀伐?”曹操也笑了,“回去都换厚衣服,吃饱穿暖好跟马儿拼命!咦?子文哪儿去了?”他猛然想起曹彰。

王粲回道:“二公子闲不住,今日徐晃将军麾下巡营,八成他也跟着斥候去了。”

曹操一听就急了:“快把他叫回来!战场是闹着玩的?这不是猎鹰射兔子,就他那性子,真遇上贼兵准杀起来啦!若有三长两短,还不疼死他老娘?快去快去!”许褚、韩浩诺诺连声,赶紧催亲兵上马去寻。

说归说骂归骂,当爹没有不疼儿子的,即便曹操也一样。

【坐纛公子】

自曹操领兵出征那天起,曹丕就搬进了幕府。负责留守已经不是第一次,但以往就是挂个名,一应事务自有别人料理,他只管做他的逍遥公子。如今可不一样,他以五官中郎将、副丞相的名义总督留守事务,邺城的大事小情件件都由他经手。曹丕也知道这是父亲对自己的考验,时时留心处处谨慎,不敢马虎片刻。

他每天不到卯时就得起来,梳洗完毕顾不上吃早饭,先到听政堂看看有没有紧急公文,接着再奔鹤鸣堂,隔着纱帘向诸位夫人问安;胡乱吃几口东西就开始处理公务,闷头忙一上午,到中午与长史国渊、护军徐宣一同用饭,谈谈为政的心得,有话没话也得搜肠刮肚编几句;残席还没撤干净,刘廙、苏林这帮人就在一旁抱着书等着了,或是古人大义,或是道德文章,叽里咕噜念叨半天,听得进听不进也得忍着;好不容易打发走他们,凉茂、常林又来了,自己府里还一摊子事呢;都忙完也快天黑了,又要陪曹林、曹彪等兄弟一起用晚饭,沟通沟通感情;若时候早还得耐着性子陪他们下盘棋,到后面给夫人们问晚安,或是招曹真、曹休他们过来论论军务,或是与阮瑀、刘桢聊聊文章——周而复始天天如是,真把这位新官上任的公子忙得昏天黑地。

曹丕之所以这么忙,问题出在曹操身上,他已经允许曹丕开府,又让其总督留守事务,这么干不啻把丞相府、冀州府、五官中郎将府三方面的差事都压到了曹丕一人身上,再加上后面还一大堆家务,就是三头六臂也照应不过来。但是这位大公子新官上任,既要向父亲表现自己,又要在群僚面前逞强,故而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硬挺着也要把事办周全,岂能不累?

眨眼间过了两个月,曹丕实在吃不消了,整日睡不足觉吃不饱饭,渐渐疲乏懈怠。干了这么长时间也摸出点儿门道了,只要往听政大堂一坐,即便一句话不说,国渊、毛玠他们也会把公文捧来叫他用印,曹操出兵之前早有安排,似乎他再操心也是白忙。

这日清早起来还没瞧公文,徐宣告进,请他出城巡营。虽然徐宣是左护军,都督留守兵马,但曹丕等同于曹操替身,每隔半月还得去一次中军大营。曹丕换上全副披挂,由段昭、任福保着登戎车,出城阅兵。对曹丕而言,这次留守最舒心的就是巡营,中军将士阵容严整列立两旁,齐呼万岁口号,真有统带千军万人之上之感。

不过这只是象征性的,短短两圈绕过来,还得回幕府;曹丕一进听政大堂就头疼——耽误这半日,国渊、凉茂、毛玠早捧着公文在里面候着了呢!

于是曹丕摘盔卸甲,匆匆忙忙换好衣服,坐在案前看公文:冀州田赋提高至三成,青州水军征集船只,扬州屯民擅自逃役,赵国诸侯王刘赦病逝,代郡乌丸进贡良马……桩桩件件纷乱复杂,好在大部分国渊已批示过了,只等用印下发,曹丕只一扫而过,看着看着,有份教令引起了他的注意。

“吕贡吕效通出任豫州刺史?”曹丕一阵诧异,“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定了刘威任豫州刺史吗?”

国渊立刻作答:“启禀将军,此事经我等商议已经改了。”曹丕任五官中郎将,名义上属于武职,国渊等人不便再称呼“公子”,故而改叫“将军”。

“谁的主意?”曹丕抓住不放,“父亲出征前亲口吩咐,当时你也在场。刘琮调京任谏议大夫,孙观补青州刺史,李立为荆州刺史,刘威为豫州刺史,为什么别人都不曾变,唯独免了刘威差事?”刘威与他私交甚笃,曹丕当然不答应。

国渊轻描淡写道:“事有利弊,权衡度之,这是属下与诸位大人复议的。豫州乃天子所在,使君当以德望之士担当,吕贡乃名臣后裔才德兼备;刘威虽小有才名,但处事不谨奢华忒过,只恐名声不佳,故而改之。”

“这是丞相亲口所定,能轻易改吗?”曹丕知他句句在理,只得用父亲来压。

国渊面无表情道:“在下署长史之事,可便宜行事。若裁度不当,自会向丞相谢罪,还请将军用印。”

曹丕被他噎得无话可说,心中暗暗不平——父亲授我专命之权,而他们也可便宜行事。这一便宜,我还有什么命可专?这副丞相当得可真憋屈!只得忍着气把印盖上,接着看下一份,是毛玠亲书的一道调令。

“崔林崔德儒为冀州别驾。”曹丕不阴不阳道,“我没记错的话,这崔林是西曹掾崔琰的从弟吧?”

“正是。”毛玠凑了过来。

“崔季珪现居幕府西曹,又任崔德儒为冀州别驾。他崔氏昆仲在冀州权柄太重了吧?”曹丕大为不快,曹植娶的就是崔氏之女,在他看来幕府里多个姓崔的就是多个曹植党,“方才你们道‘事有利弊,权衡度之’,难道这么办也行?崔琰本身就掌管人事,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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