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评传-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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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忍着剜心的悲痛,我又摸到了太平湖公园管理处,央告人家允许我打了个电话,让八宝山公墓来车拉他去火化。好久,车才开来,把他装入棺中抬上了汽车。我赶忙也爬上车,一起到了八宝山。办手续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说不给留骨灰。人家不但不让我到里面去,想再看他一眼也不许。我痴呆地木在那里。我感到疑惑,为什么他一双白千层底的黑鞋和袜子,一点污泥也没有?深夜一点多钟了,没有一个人来理我,也不知是魂走还是人走,我只好恍恍惚惚地离开了八宝山。
夜静更深,雨也小了。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的漆黑的夜空,象一口黑锅覆盖着人间。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空荡荡的马路上,只有我一个人一步一步地往城里走。这是一条多么漫长的路啊,它长得似乎没有了尽头。我想起,我从北京去重庆找他的时候,路上走了五十天,好象一眨眼的功夫就走到了;我们两度离别,一次是六载,一次是四年,也象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团聚了;我和他携手并肩走过的三十五年的人生旅程,我都感到太短促!只有从八宝山一步一步往城里走的这条路,太长太长了,走尽我的一生,再也不会见到他……(注:《老舍夫人谈老舍》。)
这是一个令人战栗的悲剧!在意想不到的灾难中,胡洁青失去了她的亲人,人民失去了它的忠诚的艺术家。老舍的一生,颠沛流离,历尽艰辛,只有在从美国回国以后,沐浴着新中国的阳光,他才过上了安定幸福的生活。他热爱我们伟大的祖国,热爱社会主义的新生活,因此,他才越发不理解眼前所发生的破坏与动乱,他对暴徒们充满了愤怒,对难以忍受的屈辱充满了痛苦的感情。在愤怒与痛苦中,他离开了人世。太平湖啊,黑夜笼罩下的太平湖,你是这位伟大作家的愤怒与痛苦的见证,你是品尝过作家的最后的泪水的,你是聆听过作家的最后的呼号的,你应当向人民述说,向世界述说!
在那个年代,万马齐瘖,大概连太平湖也只能将波涛藏在水底。
老舍被迫害致死以后,胡洁青以及他们的子女,都受到了株连。在江青的授意下,从一九六九年十二月十二日开始,《北京日报》连续发表文章,对老舍进行所谓“公开批判”,几乎把所有能够置人于死地的帽子,都给老舍戴上了。林彪、江青一伙用污秽的语言,发泄他们对于美好事物的憎恶的情感,他们叫嚷不休的所谓“专政”,是专门对着好人的。他们无尽无休地干坏事,使内乱一直持续了十年。一九七六年十月,作孽多端的“四人帮”终于被人民的力量打倒了!
党和人民胜利了,祖国迎来了又一次解放!
逝者与生者的欣慰
打倒“四人帮”的伟大胜利,使全国人民沉浸于狂喜之中。随着揭批“四人帮”反革命罪行的深入,受迫害的作家先后获得解放,冤假错案逐步平反昭雪。经党中央批准,一九七八年六月三日,首都各界人士在八宝山革命公墓为老舍举行了隆重的骨灰安放仪式。党和国家领导人邓小平、李先念、邓颖超、乌兰夫、王震、郭沫若等送了花圈。邓颖超、廖承志、沈雁冰、康克清以及老舍的生前友好巴金、曹禹、周扬、夏衍、周立波等参加了仪式,沈雁冰同志致了悼词。
沈雁冰在悼词中说,老舍先生是著名的爱国作家,他把一生贡献给了祖国的文学艺术事业。他的作品受到了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和喜爱,在国内外享有崇高的声誉,被尊称为“人民艺术家”。悼词指出,老舍先生的不幸逝世,使我们失去了一位优秀的作家。我们为失去这样一位老作家、老朋友而感到十分悲痛。我们要学习老舍先生热爱中国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祖国、热爱劳动人民的精神,学习他勤勤恳恳、埋头苦干、任劳任怨的工作态度,学习他艰苦朴素、谦虚谨慎、平易近人、联系群众的优良作风,学习他热爱劳动、力求进步、勇于创造,把毕生精力献给祖国文艺事业的坚强意志。
从一九七八年一月起,全国各地报刊陆续发表怀念老舍的文章。我国一些著名的作家、艺术家纷纷撰写文章,声讨林彪、“四人帮”迫害老舍的罪行,对老舍的不幸逝世表示了极大的悲痛。巴金说:“老舍同志是中国知识分子最好的典型,没有能挽救他,我的确感到惭愧,也替我们那一代人感到惭愧。”(注:《怀念老舍同志》,《探索集》。)冰心说,当她听到老舍去世的消息时,犹如“一声晴天霹雳”,她不敢设想,“这么一个充满了活力的人,怎么会死呢”(注:《老舍和孩子们》,《人民戏剧》1978年第7期。)!曹禺说:“我常常想到他笑容可掬的脸。我深夜沉思,他的形象逐渐巨大、庄严起来。”他认为,老舍到死“都维护着人民的利益,维护着人的尊严”(注:《〈老舍的话剧艺术〉序》。)。同老舍一样蜚声中国文坛的这三位老作家,还对老舍的思想品德和文学贡献,给予了热情而崇高的评价。巴金指出:“老舍同志是伟大的爱国者。全国解放后,他从海外回来参加祖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他是写作最勤奋的劳动模范,他是热烈歌颂新中国的最大的‘歌德派’。”(注:《怀念老舍同志》。)曹禺指出:“如果说‘人杰’两个字并不陈旧,我就把它奉献给老舍先生。他就是中国当代的‘人杰’,这是全世界研究中国文学的人都承认了的。”(注:《〈老舍的话剧艺术〉序》。)冰心指出:“我感到他的作品有特殊的魅力,他的传神生动的语言,充分地表现了北京的地方色彩,本地风光;充分地传达了北京劳动人民的悲愤和辛酸,向往与希望。他的幽默里有伤心的眼泪,黑暗里又看到了阶级友爱的温暖和光明。每一个书中人物都用他或她的最合身份、最地道的北京话,谈出了旧社会给他们打上的烙印或创伤。这一点,在我们一代的作家中是独树一帜的。”(注:《老舍和孩子们》。)
老舍是人民艺术家,他和人民的感情交流,主要体现在灌注着他的心血的作品中。老舍离开了人间,但是他的作品是永存的。建国以后,老舍创作了大量的新作,尤其是话剧创作的成就,更为突出。但是,他过去的作品,除了《骆驼祥子》和《离婚》,其余在建国后均未再版过。不必说《老张的哲学》和《二马》,即使象《四世同堂》这样的在现代文学史上并不多见的佳作,我们的年轻的读者有几个熟悉呢?建国之后,老舍因他的歌颂新社会的作品而获得了崇高的赞誉,但是,就他的大多数旧作未能再版而言,他又受到了冷遇。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主要是左倾路线的干扰。我们党在粉碎江青反革命集团之后,特别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不仅清算了十年内乱所造成的恶劣影响,而且纠正了建国以来在一些工作中所犯的“左”的错误。党的正确路线的确定与执行,给文化、出版工作带来了空前的繁荣。从一九七九年开始,老舍的旧作陆续出版发行。百万言的长篇巨著《四世同堂》,第一次出版了完整的单行本。《二马》、《赵子曰》、《牛天赐传》、《月牙集》、《微神集》等,也是三十年来第一次获得重印的机会。由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出版的卷帙浩繁的《老舍文集》,也和读者陆续见面。老舍的遗作《正红旗下》的发表,在文艺界和读者中更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此外,胡洁青还编了《老舍论创作》、《老舍生活与创作自述》、《老舍写作生涯》等书,收集了老舍所写的散落在解放前后各种报刊杂志上的大量文章,为研究老舍的生平、思想与创作,提供了珍贵的资料。所有这些,无论对于逝者或生者,都是值得欣慰的。
近年来,老舍作品在国外的影响,也日益扩大和深入。一九八O年九、十月间,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应邀到西德、法国和瑞士演出《茶馆》,受到了欧洲观众的欢迎和称赞。在演出期间,西欧的几十家报刊发表了上百篇评论,对《茶馆》给予很高的评价,盛赞它是“远东戏剧的奇迹”、“中国现代戏剧的精华”。西德《曼海姆晨报》的一篇评论说,“专家们认为《茶馆》是现代中国戏剧作品最有力的见证”,应当把“作者老舍列入世界文豪之林”(注:见《西欧报刊评〈茶馆〉》,《文艺研究》1981年第1期。)。瑞士《苏黎世日报》称赞《茶馆》“不愧为一流的中国戏剧作品,它表现了整个社会的生活”(注:见《西欧报刊评〈茶馆〉》,《文艺研究》1981年第1期。)。《法兰克福报》说:“老舍用几笔勾划出一个人物,象闪光灯似地准确捕捉典型人物性格的本领是惊人的。”(注:转引自周瑞祥、王宏韬:《现实主义的光辉》,《文艺报》1981年第7期。)法国奥尔良的《共和国中报》认为,《茶馆》丢掉的是干巴巴的说教,“它却得到了现实主义,或者说真理”(注:转引自周瑞祥、王宏韬:《现实主义的光辉》,《文艺报》1981年第7期。)。这次演出,不仅使西欧各国人民得到一次艺术的享受,了解了作家老舍的创作成就和中国文学的民族风格,而且促进了欧洲观众对于中国的认识与理解,正如西德《莱茵邮报》所说:“这个演出既有艺术欣赏上的意义,也有国际政治意义,因为它有助于人们更加理解一个完全陌生的民族及其历史。”(注:转引自周瑞祥:《〈茶馆〉访欧演出散记》,《人民戏剧》1980年第12期。)近年来,国外对老舍作品的翻译介绍工作,有了很大的进展。据不完全统计,到目前为止,翻译出版老舍作品的国家有日本、朝鲜、美国、捷克斯洛伐克、苏联、法国、西德、东德、波兰、瑞典、英国、越南等。被介绍给世界各国读者的老舍作品有二十多部,其中包括长篇小说《老张的哲学》、《二马》、《赵子曰》、《小坡的生日》、《文博士》、《牛天赐传》、《离婚》、《猫城记》、《骆驼祥子》、《四世同堂》、《鼓书艺人》、《正红旗下》,剧作《茶馆》、《龙须沟》、《方珍珠》、《西望长安》、《春华秋实》、《全家福》等。此外还有中短篇小说多篇。翻译老舍作品最多的国家是日本。日本“学研社”从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开始出版十卷本的《老舍小说全集》,规模之宏大,在老舍作品的外文出版中,是空前的。在欧洲、美国和日本,老舍研究工作,也出现了深入发展的趋势,专著和论文,不断问世。仅此足可见出,老舍作品的影响是巨大的,他的读者,在世界上也是广泛的。作为一个作家,老舍以他的艺术成就,赢得了世界的声誉。他是属于中国的,也是属于世界的。
老舍贡献给人类的珍贵的文学遗产将是不朽的。
老舍的艺术永存!
老舍的精神永存!
1981年2月——1983年2月宣化——石家庄
老舍年表简编(一八九九——一九六六)
一八九九年
2月3日(清光绪二十四年腊月二十三日),生于北京西城护国寺附近小羊圈胡同舒姓的贫寒家庭,满族。父亲舒永寿是清朝皇城的一名护军,属正红旗;母亲马氏,也是贫苦劳动人民出身,家住在北京土城外去大钟寺路上的一个小村落里,属正黄旗。
老舍原名舒庆春,字舍予。因为他降生的第二天(2月4日)正当“立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