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恩仇录-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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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恐怕舆论再度大喧,便想把张学良秘密移囚外地,遮人耳目。这是一桩大事,蒋介石亲自谋划。经过近一个星期的周密考虑,他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军委会直接领导的中央宪兵团执行。他亲自从近百名军官中筛选,最后圈定中校参谋毛人凤担任“特别卫队”队长。今天,蒋介石召见并亲自下达任命。
西安事变,娘稀匹,怎么这样两上虎头蛇尾的人。娘稀匹!一个东北人,一个西北人,联合作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件。
蒋介石忽一想,这两个人头脑单纯,上了共产党代表的当,可恨可恶。张、杨想干什么?抗日。难道你们领袖不懂得抗日,先消灭共产党,再赶出日本豺狼,怎么不理会我的讲话。“安内攘外”,日本豺狼不可怕,可怕的是共产党,娘稀匹,打了这么多年仗,还不明白。
西安之行,虽逢凶化吉,领袖的威信被降低了。蒋介石似做了一个恶梦一样,眼前浮现出了难忘的往事……
西安事变之后的东北军司令部。
夜色沉沉,戒备森严。很晚了,张学良卧室还亮着灯。
他进到卧室,赵四小姐正坐在窗前独自垂泪,张学良觉得奇怪:“小妹,怎么了?”
“你,你不能太意气用事!”赵四小姐揩一把泪水,声音有些发颤,送蒋介石回南京的事,她显然知道了。
“南京是常来常往的嘛,你何必这样?”
赵四小姐说:“这几天我睡不安宁,总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南京是事非窝子,还是不去的好。”
“我几次解委员长的困,恩德非同一般, 这些我不图报答,可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临潼这事,天大的恩情也一风吹了。你说你没有加害于他,他会这样想吗?那个晚上,说打死也就打死了,他难道连这个也不懂”赵四小姐泪眼婆娑,张学良心里有些难受。
“小妹,这些我都想过。退一步讲,即使我受点委曲,只要能换来全国一致抗日,换回我们东北故乡的土地,我也觉得不悔。”
赵四小姐最清楚,张学良决定了的,任是谁也挽不回来,她哭泣一阵,索性什么也不说了,背转身去洗脸。削肩一耸一耸,她越是竭力控制自己,越是哽咽得厉害。谭海自外室传话:“宋部长来了。”张学良对着镜子扯扯衣襟,忙步出门外。
宋子文站在会客室里,一反文质彬彬的故态,神色十分慌张:“我从杨主任那儿回来,收到一封联名信,委员长和夫人看了,也都六神无主。汉卿,我们只有求你想法子了!”说罢,拿出信来,双手递向张学良。
信上写道:“商定的问题必须有委员长的亲笔签字,中央军队必须退出潼关,有了这两条委员长才能启行。否则,张、杨纵然是许蒋回京,我们也誓死不从。”落尾签名的是东北军、十七路军的高级将领。将领们已经背着二位将帅自拿主张了,张学良的眉棱突突直跳,宋子文摸出手帕,连连擦汗。
“汉卿,你说话呀!”
“事态严重,症结还在杨主任那里。”
宋子文连忙说:“周先生费了许多口舌,我去又说了一河滩的好话,杨主任通啦!”(小说下载网 。。)
张学良眼睛一亮:“杨主任通了!”他看看表,“是两点半,你们快作准备,我安排飞机,马上和杨主任送你们走。”
仿佛突然听到了纶音佛语,又紧张又兴奋的宋子文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双手抱定张学良的右手摇了摇,快步小跑,飞下西楼。
张学良转身又推开卧室门,手提皮箱打开着,赵四小姐正噙着泪打点行装。每次出门,提箱里都装着张学良的必用之物,什么也不用叮咛大小用物总是收拾得又干净、又齐全。张学良叫了一声“小妹”,赵四小姐头也没回,低声回答:“事到如今,我只求求你,你得和杨主任、周先生打一声招呼;还有小蚕送你的‘凶多吉少’四个字……”
“别管小蚕,妇道人家懂什么!杨主任答应了,我马上去找他。”
赵四小姐转过头来:“那好。周先生呢?”
“小妹呀,冬天是说黑就黑,已经来不及了。”他很快招了招手,拉上门走了。
赵四小姐赶去拉门,门被倒锁上了,一时心急,找不见钥匙,她转了一圈,忙拿起桌上的电话听筒,中共代表团的人回话:“周副主席不在,也许过会儿回来。”摇出总机,她连忙又要卫队营:“让孙营长即刻到副司令办公室来,我在等他。”
杨公馆前,杨虎成,谢葆贞将张学良送出门外,张学良疾步儿上了汽车,从车窗探出头来:“杨主任,我在高公馆等你。四点半起飞,你可是快哟!”
杨虎成夫妇转回屋里。
“马上放蒋委员长?”谢葆贞问。
杨虎成点了点头:“南京很复杂,东北军内部也不稳,副司令已经铁了心了。周先生也说夜长梦多,宋子文又哀求不已,我若是咬住牙齿再不松口,势必成为众矢之的,下一步就全是我的不是了。”
谢葆贞有些发急,“天大的事,这样就草草收场么?捉他时兴师动众,满城风雨,现在放他,最起码也应该告诉诸位将领。”
“现在是偷着放,声张出去,老头子他们就拨不离脚了!你想不通,我更想不通。现在别叨叨了,赶快给我换衣裳,我去送送老头子。”
谢葆贞进里屋取衣帽时,杨虎成拿起茶几上的手谕,这是张学良方才留下的:
弟离陕之际,万一发生事故,切请诸兄听从虎臣,孝候指挥。此致,何、伍、缪、董各军各师长。
张学良二十五日
让朱参谋传达以杨虎成代理余之职。
毛笔字,很草,“虎成”被写成“虎臣”,“孝侯”写成了“孝候”。杨主任捏住手谕苦笑着摇摇头。张学良方才说的话,还回响在杨虎成耳畔:“我要亲自送送蒋委员长,三天之内就回来,至迟也不过五天,请你多偏劳几天。”
杨虎成当时竭力劝阻:“放他就很可以了,送他实在是一步险棋!汉卿,我有千言万语你可以不听,可以反驳,这一句话你可得听听呀!”
神情已多少有些恍惚的张学良拿出这张手谕,摊开拍在茶几上:“我想过了,万一有什么变故,今后东北军完全归你指挥,疾风知劲草,我张学良信得过你!”
张学良走进警卫森严的高公馆,前厅台阶上的宋子文、宋美龄、端纳、蒋鼎文仿佛盼来了救星,满脸堆着笑,齐步迎上前来。张学良问:“收拾好了吧?杨主任马上就到。”他看看表,又看看天,“日色不早了,飞机今天只能飞到洛阳。你们和委员长如果愿意,今晚也可以再住一宿,明天一早直达南京,怎么样?”
四个人同时变了脸色,同时摇头。宋美龄说:“今日是圣诞节; 到洛阳也算是大吉大利。愈快愈好,千万别再耽误了。”
宋子文说:“我们全收拾好啦!”
端纳上来问道:“黄仁霖呢?和我一块来的那个黄先生呢?他不走么?”
张学良说:“我已经传过话了,黄先生很快就过来。”他转向宋美龄,“杨主任和我送你们走,可是部下的将领没有告诉。人一下走得太多,被觉察了反为不便,黄仁霖和你带来的那位蔡妈,最好是明天启行。”
宋美龄噘个嘴不太愿意,宋子文赶快代她表态:
“他们晚走一天,完全可以,完全可以。”
正说着,汽车把黄仁霖送进了高公馆。端纳第一个迎上前来:“嗨!仁霖,祝您圣诞快乐!”黄仁霖被关押了十一天,外界的消息一丝不闻,今天被突然押上汽车,自以为末日到了,连外衣也没穿。夕阳下,忽然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下还做梦似的反应不过来,以抱怨的口吻回敬端纳:“我活够了,不懂什么叫快乐!”
宋美龄、宋子文也围了上来,端纳俯过身轻快地说:“我们马上要出去喽!”
黄仁霖一下子感奋得说不上话来,眼眶里泠起了泪花。宋美龄说道:“我们和委员长马上走。这儿还有我们一些私人物品,你收拾收拾,明天有飞机送你和蔡妈回南京。”
正说着,杨虎成的汽车到了。宋氏兄弟扶着蒋介石上了第一辆车,张学良坐在前座,后一辆车上坐着端纳、蒋鼎文和杨虎成。卫兵举手行礼,车子拉严窗帘,冲出了高公馆……
面皮青紫的朱仁堂坐一辆汽车东扑西转,终于在涂作潮的家里找见了周恩来。
“周先生,委员长去飞机场了,知道吗?”
周恩来闻言大惊,陡变了脸色:“我不知道,走了多大工夫?”
“十几分钟。”
方才有两辆小车一前一后。从金家巷驰上东街,一掠而去,坐在小店里的周恩来是远远看见了的。他着急地站起来:“怎么不早告诉我?”
“四小姐急惶惶要我找你,我费了天大劲儿才寻到这儿!”
周恩来飞快地上了孙铭九的汽车,往前一指:“快去机场!”
张学良恳请过周副主席去开导杨虎成,可谁也没有说今天就启程呀!放蒋介石究竟怎样个放法,周副主席方才还在苦苦琢磨呢。朱仁堂在前边连声催促司机:“快!开快!”
融雪天气,又湿又冷。街上行人稀疏,头脸严严地缩在棉衣棉帽里,夕晖明净下,天幕晴碧,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高高的杨树槐树古姿古貌,衬托着剪影似的苍黑色的西城楼,城墙齐崭崭伸向南北,城堞间的离离荒草绰绰约约在冷风中抖动。两辆汽车一前一后穿过西城门,径直西去。
蒋介石从窗隙间已经看见了那一架巨大的波音飞机的形体,忽然觉得边上的宋美龄在用手捅他,他把头抵近窗边,机场四周戒备严格,只是在戒严线以外,聚集着成群结队的学生,黑压压一片,足有两三千人。警戒士兵很快散开在学生队伍前边,以枪口对着学生,禁止他们说话。学生队伍距波音飞机不远,两辆汽车“吱”地一声煞停在学生与飞机之间。
蒋介石一行下了汽车,提前到达的一辆车上走下刘多荃、何柱国二位将领,赶上前向蒋介石、宋子文他们举手致礼。送蒋回南京的事瞒着刘多荃和何柱国,张学良不知这二人是得了朱仁堂的临时通报急急赶来的,只好用奇异的目光望着他俩,当着众人,也不便查问。学生队列里似乎有人认出蒋介石、宋美龄了,万分惊讶,队伍里语声窃窃。
蒋介石惊惧不安地盯住学生队伍,心跳得很厉害:“不是说要秘密飞离吗?机场怎么这么多学生?西安学生向来是很难缠的,“一二•;九”那天的万人游行,虽然只到十里铺就折回了,但那气势,蒋介石却分明算是领教过一次了。他一把拉住杨虎成的手,忙不迭地表白:
“仗不打了,以前的内战统统由我负责。答应的条件我一定实行!一定执行!这个你们放心。否则你们可以不承认我是你们的领袖。答应你们的条件。我再讲一遍:第一,命令中央入关部队撤出潼关。今后再发生内战,当余由个人负责。第二,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第三,改组政府,集中各方贤良,容纳抗日分子。第四,联合一切同情中国抗日的国家。第五,释放上海被捕领袖。第六,今后西北各省军政统由张副司令、杨主任负责。西北今后就交给你们了。我说的对不对?”
杨虎成直视着他,点了点头。
蒋介石转过身子,一把又拉住张学良的手:“汉卿,机场上……”他望望人群,“这么多人,他们是要……”
杨虎成一下子恍然大悟,大声回答,“委员长,太原今天有客人来西安,是绥署通知部分党校组织迎接的。”
蒋介石、宋氏兄弟这才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不约而同地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他们正要上舷梯,又一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