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岛群-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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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霍兰德,好样儿的,美国人就是有办法。钻入咸水湖,从里向外登陆,真是美国式的机智。温斯顿’丘吉尔这老滑头说意大利半岛是欧洲的软 腹部,贝蒂欧面向礁湖的一岸才真是这只鸟的软腹部呢!”他边喊边挥拳头。“打他们这群王八蛋,我们就从软腹部干进去,来个剖肠开肚!”
苏 萨鲍斯基和惠特尼同乘一辆两栖车。登陆目标是红二滩头。那个滩头紧挨着大栈桥,往西延伸,宽六百英尺。九点钟,两栖车和小型登陆艇在礁湖中心编队的时候, 希尔的舰队停止了炮击。乱糟糟的车艇开始有秩序地向滩头冲击。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如果岛上日军指挥官是个明白人,这时候应该立即把面向海洋的兵力和火器 调到面向礁湖一岸,以对付美军的花招。太平洋战争打了两年,日军的中高级指挥官相当死板,不是每个人都能反应这么快的。
不幸,柴崎恰恰不在此列。他早就成竹在胸,制定了相应的对策,由于贝蒂欧中部平均宽四百米,这半个小时对他来讲已经足够了。
第 一波两栖车接近了礁盘,岛上的炮口一片闪光,无数炮弹象冰雹般袭来。打得礁湖湖面象开了锅。一会儿,就有十几辆两栖车和三艘步兵登陆艇被击毁。驾驶员当场 毙命,油箱起火,熊熊燃烧,把死去的陆战队士兵肢体烤出一般人油味。有的车在礁盘上只剩下顶部,有的干脆沉到深深的咸水湖中。
贝蒂欧上,到处是闪光,到处是火力点。机枪打得发了疯,子弹和炮弹织成一张张死亡之网,没等冲上沙岸,湖面上就浮起一具具尸体。
陆 战队士兵从毁坏的两栖车和登陆艇上跳到水里,在礁盘上涉水前进。他们举着枪和子弹带,从齐脖子深的海水里缓缓移动。日军的交叉火力扫过丛生着人头和人手的 海面。每当钢铁的狂飘过后,许多人头消失了,泛起一片血水。惠特尼目睹此情此景,悲痛和忿恨交集:这不是战斗,而是屠杀,因为一方根本无法还手。
他还来不及沮咒发誓为同胞复仇,自己的车子就遭殃了。一颗37毫米炮弹洞穿了纸一样薄的“水牛”的钢板,打死两个军官后又从另一面穿出去。他们一声没吭就倒在座椅上,鲜血溅得到处都是。惠特尼脸上手上都粘糊糊的。被炮弹撕裂的尸体狰狞可怖,苏萨鲍斯基杀猪似地嚎叫起来。
惠特尼抹抹脸,抓住车厢板,命令其余的人:“我们下去吧。”他居然还说了一句:“在水里散步可不大舒服。”柯尔吓呆了,久久没理睬中校的命令。
惠特尼拉着柯尔,从车上翻到水里。水齐胸深,脚下是锋利的珊瑚礁,从毁掉的车到岸边约六百英尺。通讯兵也背着电台跳了下来,他哼了一声,身子发软,依在破车上。他中弹了。
苏萨鲍斯基没命地往前跑,水里危险万分,随时会丧命,除了上岸,没有活路。那辆破两栖车又中了一发大口径炮弹,被炸得四分五裂,抛撒到礁湖中。
波 兰裔大学生边跑边骂。他骂那些制定后勤条例的陆军部老爷。他身上背了那么多东西:钢盔和M—1步枪、水壶和铲镐两用工具、子弹带、急救包、手榴弹和C级军 用口粮、匕首和背包。他已经丢了防毒面具、雨衣、装了午肉馅儿饼(早餐剩的)的饭盒、百灵牌风雨引火条(在卡纳尔是不可须臾暂离的)和一本亨利·詹姆斯的 小说《象牙之塔》(为了免除在塔拉瓦的枯躁)。就这样,少尉苏萨鲍斯基还负重六十磅!
柯尔恢复了镇静,又一次证明人几乎有无限的适应能力。他从通讯兵身上解下电台,背着电台跟随营长,几乎不离左右。
潮水太浅,登陆艇全部在礁盘上搁浅。三个营的士兵全部涉水。两栖车也不断被击毁,剩下的一部分或是机件损坏,或是陷到礁盘上的深坑中,冲上沙滩的所剩无几。
惠特尼冲到一辆损毁的两栖车后面,利用车身掩护,准备呼叫礁湖中驱逐舰的炮火。两艘美国驱逐舰“林哥德”号和“达希尔”号,没有目标指示,除了往贝蒂欧鸟尾方向打了几炮之外,眼看着陆战队惨遭屠杀却束手无策,只在礁湖水深处团切打转。
惠特尼迫不及待地枪过耳机和话筒,用暗语呼叫霍兰德·史密斯和希尔:“罗米欧,罗米欧,这里是西班牙二,这里是西班牙二,请回答……”
耳机寂静无声,只有日军的机枪于弹打在两栖车身上啾啾响。
他怕听不清,把耳机捂起来:“西班牙二呼叫罗米欧……”
他和柯尔几乎同时看见了TBY电台上的锯齿状弹洞,水滴从破口中流出来。
惠特尼哼了一声,失望地从头上把耳机摘下来。他从柯尔背上解下电台,丢进水里:“还拿它干什么用!”他从两栖车里拣了一枝枪递给传令兵:“喂,克赖顿·柯尔,跟我打仗吧。”他们走出破两栖车的阴影,离岸还有一百码。
水 终于浅了,只及膝盖,又浅了,只到脚踝。冲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掩护了,苏萨鲍斯基跌跌撞撞,一排排机枪子弹在他脚下溅起水花儿,没打中,好运气。他的脚 感到了坚实的珊瑚沙,到岸了,没有水了!他一下子扑到一道低矮的沙坝后面,飞快地用铲子挖了一个单人掩体。一挺机枪就在他头上五码的地方响着。他躲进了死 角。他是安全的。自打出娘胎,他还没这么庆幸过。他战胜了死亡,他上岸啦!
他 回头往礁湖方向看,其他陆战队士兵,三二两两边冲上沙滩,也同他一样,仓促掘个掩体藏起来,仔细判断一下局势。他找到了营长,高大的查尔斯·惠特尼中校, 营里唯一在知识上能问他一较短长的英格兰人,眼看就要涉过浅水区,冲上沙岸了。十五码!突然,他摇晃了一下,站立不稳,跌倒在水中。近岸的水里,到处漂浮 着陆战队员的尸体,象贮木场的河水里漂的一截截木头。
那 是什么?惠特尼睁开眼睛,眼球被盐水渍得发涩。他知道自己中弹了,倒在水里。伤口在哪儿?他无力地躺在水中,水刚刚没过他的身体。他的身边,还有一具尸 体。离他头部不远的地方有一道深深的裂沟,槽沟很宽,沟底有各种色彩鲜艳的珊瑚。白大理石色的礁块之间,有青幽和鹅黄色的鹿角珊瑚,有玛瑙色和琥珀色的玫 瑰珊瑚,绿色、橙红、紫色的珊瑚也夹杂其间。还有海藻、小鱼和热带鱼。他没有死,他还要活下去,打下贝蒂欧。
柯尔把他扶起来,挣扎着要背他。他这才发现伤在大腿上,靠近腹股沟。他拉着柯尔,不必讲客气,多停一秒钟两人都会被打死。他摇摇晃晃,终于踏上了贝蒂欧的土地。该死的贝蒂欧!
他 卧倒在一个沙丘下边。距他三英尺的地方,有一个暗堡。一挺机枪喷青火,把礁盘上的美军士兵一个个射倒。也许,刚才的伤就是它留下来的。暗堡的射口不到一英 尺宽,几乎辨认不出来。惠特尼从柯尔手里接过一枚手榴弹,拔掉保险销,压往发火栓,蛇一样悄悄向暗堡爬去。他爬得低极了,鼻子在沙上拱出一条沟。惠特尼从 小就想当舰长,这并不妨碍他的步兵科目全是优秀。他接近射口,把手榴弹丢进去,准得如同高尔夫球州际选手。
火力点炸掉了。柯尔爬过来,撕开急救包。手忙脚乱地给营长包扎。“中校,你觉得怎么样?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惠特尼要干的事太多了。他需要建立自己的营指挥部,需要和他的各个连建立联络,需要和友邻部队组成一条战线,需要向霍兰德·史密斯报告战场形势,等等。然而最要紧的是,他必须搞清自己现在位于何处。
他 向右手方向张望,找到了大栈桥。它离他藏身处相当远,证明他已经偏离了红二滩。他猜想,也许是在红一滩(红滩、绿滩:指军用地图上标注的登陆滩头的颜色) 和红二滩的结合部。海滩上横七竖八躺满了美军的尸体,陆战队伤亡惨重。在一道沙堤下隐蔽了一些美军士兵。他们被打乱了建制,侥幸登岸,惊魂未定,既不知该 怎么干,也没有谁指挥他们干。局面一团糟。
惠特尼中校让柯尔把沙堤后的人召集起来,检查了一遍装备,才发现一些人没有枪,另一些人则是两栖车或舟艇的驾驶员。一辆两栖车深入到沙滩五十码的地方被击毁了,似乎能在它附近建立一个据点。
几名士兵被派出去,受命消灭沙堤和废车之间的一个日军大火力点。他们刚爬出沙堤,就被打死。日军的火网密得连只老鼠也钻不过去,他们一点儿也不吝惜子弹。
惠 特尼吩咐柯尔到另一辆在浅水区损坏的两栖车上去找电台。他要先把贝蒂欧滩头的情况报告给霍兰德·史密斯少将。少将必须调动“海魔”师的第六团和第八团。第 八团是师预备队,第六团是军预备队。他们现在还留在洋面上的运兵船里。如果第八团不投入战斗,“电流”行动功败垂成,丝毫没有把握。
柯 尔也身负重任。这个前农场主点点头,慢慢向海滩爬去,身后留下一道拖痕。咸水湖中的屠杀仍然在进行。因为陆战队已经有人上岸,连空中扫射的F—6F机也收 摊了。岛上、沙滩、礁盘,完全是日军的天下。惠特尼连一个日军也看不见,尸体也没有。他们象是在同幽灵作战。日本人一定在狂笑、在嚎叫,战争的法则实在残 酷。
中校一小撮人防守的海滩长约五十码(45米),纵深不到二十码(18米)。他们被日军的火力死死钉在沙堤下,一动也动不成。中校无能为力,无法越雷池一步,于巴巴地等待,看着太阳慢慢地往天顶爬。
惠特尼看看表,才十点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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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波和第四波车艇全部被击毁了。它们就弃在礁盘上,象退潮以后的礁石,面目狰狞。许多车艇冒着烟,火舌舔着漆皮上的白五星,把起泡的油漆慢慢烧光,使两栖车成了黑色的丑八怪。
礁湖中的驱逐舰,完全不明白海滩上的情形,无所事事,象两个打架插不上手的壮汉。
继续冲滩是不明智的。有些车舟看清了险恶的处境,调转屁股,驶回湖中心,躲在驱逐舰背后,象被打怕了的孩子。
一艘大登陆艇硬冲上礁盘。每逢它前舱门打开,就有一般陆战队士兵冲出来。没等他们站稳,就有几发炮弹在附近爆炸,把他们打倒,如同刈草一般。一会儿,艇门前大片海水都泛红了。一定是有几门日本火炮,全测好了距离,艇门一升就拉火,百发百中。
增援部队被阻断了。
没 有任何好办法。必须攻占沿岸的炮阵地、机枪巢,才能保证后续部队的增援。而失去了增援,单凭惠特尼几个人什么也干不成。一切通讯联络都断了。惠特尼脸色铁 青,血红的眼睛钉着敌方喷火的机枪射口,眼睛里也在冒火。多少年来,美国人同傲慢而训练有索的英国人打过仗,同顽强的墨西哥人打过仗,同强悍的印第安人打 过仗,同自负的西班牙人打过仗,对方有白人、红人、黑人、混血人;现在头一次同黄皮肤的亚洲人、凶残古怪的日本士兵打仗。看来,日本兵并不好对付。
除了独立战争外,美国发动的战争主要是为领土,次要是为经济的、政治的利益。美国士兵多次在海外作战,习惯于各种对手。他们对敌人,仅仅是执行总统和各级军事长官的命令,并没有刻骨的仇恨。有时候打一场战争就象参加一场争夺锦标的橄榄球比赛。
日 本兵却不在此例。他们突然偷袭珍珠港;在巴丹残酷地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