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康-第4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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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立刻感到自己问多了,她只想多知些本多作左的事。侍女们主张不应放过作左,否则会有损关白的威仪。大政所却因担心作左会加害朝日姬而忧心,她主张,以探视己病为由,把朝日姬接回大坂,然后,可从容吩咐作左卫门切腹。“他在别馆四周堆积木柴,喔唷,简直是个疯子。”
宁宁冷静地思量,如家康这般人,本不应让疯子为城代,此事即有两种可能:其一,这些都乃家康的密令;其二,作左为了家康的安全,乃自己想出这一狠招,欲令秀吉投鼠忌器。
第二日晨,宁宁叫来浅野长政,道:“井伊兵部今日当会来此,怕我们的人不能好生款待,干脆让石川数正和他同席吧。”
“让他们同席?”长政惊问,又恍然大悟地拍拍大腿,明白夫人深意——若作左堆柴火乃受命于家康,那么石川数正的出奔,亦极可能是在执行命令,有意让他们二人相见,以便暗中观察,遂道:“在下明白。”
“只在席上还无法完全洞察其心,茶桌上也让他们同处,多给些方便。”
“是。”
“还有……靠近些。”夫人凑到长政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过后,长政惊愕地看着她,大声道:“一定照办!”
第二日,通过长政,宁宁不仅了懈了直政和数正,还知悉邀直政用餐的秀吉的想法。
在饭桌与茶席上,年轻的直政对数正是一言不发,以轻蔑的目光盯着出奔者。四目相遇,直政瞪得愈狠。数正则尴尬地垂下头,不敢正视。
“那么,关白大人怎样责备直政的?”宁宁急急地问长政。不管怎么说,秀吉到底是关白。直政对丰臣家臣石川出云守数正无礼,当然应不留情面。难道他没有斥责?宁宁想到这里,语气软了下来。
长政果然大摇其头,道:“非但未责备,还要嘉奖他,赐姓羽柴。”
“赐姓羽柴?”
“是。我觉得大人真是器量如天。”宁宁不解地摇头,“直政接受了吗?”
“夫人应清楚。”
“连鸟居新太郎这个侍童都敢违抗大人,大人也真是……哼!兵部拒绝的理由是什么?”
“他说,井伊一门自南北朝以来,便是驰名远江的名门大户,和皇室都有密切的关系。即使主公家康赐姓松平与他,也因不能接受而作罢。若在这里受关白赐姓,便无颜面对天下。”
“哦!既不接受松平,当然也不接受羽柴。”
“是。”
“大人听了,是何态度?是不是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不,在下觉得,大人胸怀如海。”
“长政,一次两次有些度量就够了。本多作左卫门、鸟居新太郎,这一次井伊兵部……怪不得大纳言(秀长)会动怒。”
“纳言动怒了?”
“对!母亲大政所为质,实乃奇耻大辱!还敢在她住处周围堆上柴火,天理何在!”
长政认真地思量着,沉吟道:“忍耐固然要紧,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则几近谄媚。对作左卫门退让,不可再有第二次!”
宁宁突然呵呵笑了,这些不当让太多人知。她道:“我可能年纪大了,脾气也坏了,实在糟心。这些事到此为止吧。”
“是,在下告辞了。”长政退下后,宁宁又叫来陪侍曾吕利新左卫门:“新左!有什么话能让我开开心?我听了母亲在三河之事,心中不快。”
“有趣的话?”曾吕利新左卫门露出旁若无人的笑容,“讲些本愿寺的上人大哭的事,可好?”
“上人为何大哭?”宁宁惊问。她甚知此人,在曾吕利新左卫门诙谐的话语背后,往往隐藏着对世事的敏锐洞察。有时,他的诙谐甚至可以左右千宗易。即便在堺港人当中,像他这么有才智的人也是凤毛麟角。
“因为他终于把礼物送给德川大人了。无论怎么说,兴门寺的上人也是在出使途中,惊惶失措地逃了回来啊!”
“你是说,因为未打仗,他才放怀大哭?”
“只是这样还有何趣,夫人?”
“是,的确无趣。”
“德川大人平安归去后,茶屋四郎次郎去拜访了上人。”
“哦,这也无趣。”
“可是,上人拿出西洋胡椒粉回赠茶屋。但在给茶屋解说能书时,袋子却破了。”
“胡椒粉入眼,上人便大哭?”
“不!屋里弥漫着浓浓的胡椒粉,上人一边掉泪,一边打喷嚏,既有趣又奇怪。”
“这个叫茶屋的绸缎庄老板和你很要好?”
“是。”
“带他来这里,拿一些绸缎给我看看。”夫人淡然道。
“是。不如此,天下便不能统一。”曾吕利新左卫门突然道。
“提起天下统一,你们有什么目标?若天下平定,刀兵入库,以后又会怎样?”
“哈哈,接下来恐要征伐西洋。到那时,在下也会以侍将的身份去极乐岛。”
“最近关白大人有些变化,你看出了吗?不,可能外人还不知其变化。”新左卫门沉默无语。接着,夫人故意压低声音道:“你怎样认为?”
“既然夫人已知,就不怪新左多嘴了。据说,大人出征九州时,似要悄悄把她转移到京城,待凯旋归来,再把她送去内野的聚乐第然后向夫人摊牌。”
“哈哈,你是说茶茶?”
“哦?夫人早已知道?”
“我不问茶茶。我只想知,关白在堺港人眼里,有何变化?”
新左卫门好似胸口被刺了一刀,脸上的诙谐之色顿时消失,脸绷得紧紧的,连一条一条的皱纹都清晰可见。他咽下一大口唾沫,举止依然大方,心中却在紧张盘算:说还是不说?宁宁知他在迟疑,道:“新左,你认为以你的诙谐本领,就足以追随关白大人?”
“夫人。”
“我非有意为难你。身为北政所,我有责任……不,从秀吉还是木下藤吉郎时,我便已在尽人妻之责。”
“夫人!”曾吕利道。聪明的他知道,一旦说漏了嘴,就会被夫人看不起,而使得堺港众人成为关白内庭的大敌。“夫人到底目光犀利。小人一心为大人着想,必当如实回禀。”
“那么,堺港人也认为大人变了?”
“是。说得明白些,纳屋蕉庵先生和夫人有同感。
“他怎么说?”
“他说自从小牧之役开始……”
“小牧之役?你把他所说重述一遍。”
“是。”曾吕利悄悄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在小牧之战以前,大人信心十足,时时处处如有神助,征战中国、山崎之役、清洲会议、北伊势之役,无不连战连捷,攻佐佐木、击柴田,有惊无险,对岐阜势如破竹……关白大人乃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那以后呢?”
“大人似有些陶醉于‘自己是为拯救苍生而生的神子’说法。在小牧之战中,第一次碰壁。此话是纳屋先生说的。”
“何止是碰壁!不,就算是吧。那个纳屋说大人变成了什么样子?是说大人不再有强烈的自信了?”
曾吕利新左卫门眯起眼睛,使劲摇头,道:“不是,但要警惕。换言之大人第一次知道了山外有山,会因心存畏惧而动摇本心,转用谋略压制。”
“他对堺港人也不甚放心吗?”
“是。这也是蕉庵先生的看法。小人不知宗易先生是何看法,不过,结果正如夫人所知,关白大人与德川大人对相见都甚为满意。但追溯到小牧之役,毕竟让大人知,有他武力所不能克之人,正是德川大人。可从某种意义上讲,大人终是胜了。”
宁宁听到这里,挑了挑眉毛,“那么,堺港百姓担心什么?说来听听。”
新左卫门已不再那么紧张了,他轻轻点头,悄然环顾四周。“人总有与生俱来的性情。”此时他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谨慎措辞道,“蕉庵先生说,太过任性,自会坚持己见。”
“是说大人太同执?”宁宁目不转睛地看着曾吕利,“他还说了些什么?”
“大人留下德川大人这个对手,日后德川大人定会和他争个不休。以关白大人的性子,只会执意处处使德川大人居于他之下。”
“哦!”
“征伐九州或平定东海道,自会兵不血刃。可是,战事一毕,国事便将是关键了。”
“此后,他们还会一直斗下去?”
“是啊,想停也停不下,因为活生生的对手始终存在。”曾吕利说着,漫不经心地笑了,但突然敛起笑容,“此乃性情使然,关白大人必想把对方压倒,但若在大略上出了差池,不只大人,连日本都会陷入危境。”
“日本……”
“是,日本已在大人掌中,故,接下来是要征服大明国、天竺,还会远征西洋诸岛……”
宁宁闭上眼睛,曾吕利所言与她的忧虑完全一致。且不说家康,只秀吉那精力旺盛、一刻也不肯停下的性子,宁宁已放心不下——他定会一直追逐下去,拼着性命,至死方休。
现在,家康乃是秀吉强劲的对手,堺港人似都这么看。说秀吉变了,乃是指他从一个自信的人,变成了一个危险的狂徒,因为在他胸中,始终有家康这个强有力的对手存在。若过于夸大了家康之能,家康自会以性情上的优势战胜秀吉。况且,德川家臣无一不血气方刚、忠心耿耿。
宁宁乃是一个一旦认清方向,定要付诸行动的女子。现在,她要行动了。
据织田有乐说,秀吉原欲把茶茶姬嫁给家康之子长松丸,可是,茶茶觉得颇不合适,强烈反抗。最后,秀吉对茶茶姬之婚事的处理,令人很是奇怪,尤令有乐不解。设若秀吉娶茶茶为侧室,不只年龄悬殊,且恐一生都会为茶茶轻看,势必引起内庭之乱。这些事与小牧战败有因果关系吗?
宁宁不可能毫不知情,只是好奇心驱使她逼问曾吕利:“堺港人想要怎样?”
曾吕利新左卫门很怕涉及此类问题。倘若他的言论传到秀吉耳中,怕有灭顶之灾。无论何时,秀吉都要人绝对臣服。他谨慎道:“此非小人看法,而是纳屋蕉庵先生的观点。”
“不必辩解。他还说了些什么?”
“他说,关白大人一旦先征朝鲜,就非同小可。小人不太明白他这话。
蕉庵先生对此事好像颇为担忧。”
“征朝鲜?”
“是,全国平定之后,何处最近?当然是朝鲜。只是,朝鲜的身后有大明国。仔细思量,恐怕三五载下来,亦难以轻易获胜。蕉庵先生说,只要堺港的茶友在大人左右,自会劝阻。这实是大事一件。”
宁宁有些疑惑,却没有马上搭腔。照秀吉的性子,他很可能走上此路,可是为何堺港并不看好此路?她没有这方面的见识,无从判断。
曾吕利感觉到了宁宁的疑惑,道:“众人都说,若征朝鲜,我们并不能捞到什么好处。堺港人若无好处,岂非白白劳民伤财。百姓生活若苦了起来,国家自会失去安宁。蕉庵先生可能是这么想的。因此不如去物资丰富、商事更盛的西洋诸岛。堺港人现当同心协力劝阻大人。”
宁宁虽然点头,可还是不太明白。堺港人不能无钱赚,因此希望秀吉到可以赚钱的地方。反正秀吉是追逐不休,那就不如选个有利可获之处。她在心中思量着,又想到了家康,便道:“趁大人去朝鲜之机,德川会不会心生异志?”
“小牧之战以来,大人便一直在为此担心。”
“哦,好了,你讲得很好。辛苦了。”
“小人可以告退了吗?”
“好,退下吧……不,还有一事,你刚才提到茶茶,是怎么回事?”
“那是下面的人随便说说。”
“我知道。老实告诉我,大人从九州一回来,便要将茶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