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康-第5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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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这就去加强戒备。”
平右卫门离去之后,三成让阿袖焚香,为利家的冥福祈祷。人即使勉强安心,迷惘和苦恼却不会因此消失。利家的故去,对三成乃是沉重的打击。
“阿袖,我已经彻底下了决断。”利家的死早在预料之中,三成日后的任务,便是四面出击,各个击破。正因如此,他才会不辞辛苦,一直守护在利家身边。这种做法,对于稳定利家故后的局面尤为重要。若要挑选下一位辅政,他就推举毛利辉元。如此亲近利家的三成推举毛利辉元,武将不日即会聚集在毛利麾下,这股势力就会逐渐成长为能和家康对抗的力量。无论如何,他必须把此事进行到底,已无任何回旋的余地。
若不能切腹自尽,就死不瞑目,利家有这样的心境,三成也一样,若能为丰臣氏而死,也就心甘了。
“阿袖,你我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阿袖把茶放到三成面前,眼睛却望着别处。
“你在做什么?你明白我方才的话吗?”
“不,不明白。”
“我刚才说,你我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为何?”
“因为你给我指点了迷津,我不想杀你。为了保全你的性命,我只好休掉你,现在是时候了。”
阿袖唇边现出一丝苦笑,道:“这样做合适吗?”
“什么合适?”
“妾身是说,大人不进城吊唁,合适吗?”
“此事不必你担心。今日大家都在气头上,最好不要与他们碰面。”
“哦……”阿袖不安道,“既然大人不想进城,不如干脆回到领内休养一些时日……”
“哈哈。”三成开心地笑了。阿袖越来越关爱他,一股怜爱之情暖暖地流过三成心间,“现在的你,说话与从前大不一样了。若是在从前,你定会冷嘲热讽。”
“大人,您若不进城,单是躲在府里,不是太大意了吗?”
三成心里一沉,“你的意思是,不碰面,反而会加剧他们对我的敌意?”
“难道不是?”
三成其实也和阿袖一样不安。当日家康回访利家,三成到前田府露面一事,惹出无数流言。传言说,当日不仅那些聚集到前田家的武将,就连利家都勃然大怒,要当场杀掉三成。在家康的劝说下,事情才不了了之……其实,昨夜三成还在前田府待到很晚。对于明白究竟之人,讹传根本不值一提。但相信讹传之人,却认为双方关系已然恶化。
“看来你还是认为我应进城。”若是先前,三成定会笑着责备阿袖。可今日,他对这个女人的敏锐心存畏惧。
“不,妾身并未说进城乃是最好的选择。我的意思,是不如干脆离开这里,到外边暂避一些时日……”
“你担心主计头等人今天就会袭击这里?”
“是。”阿袖毫不犹豫地回答,“大人一切安好,阿袖也可放心与大人分别 。”
三成的脸色变得苍白僵硬,这女人把一切都看透了!城内各处都已安插了自己人,不久就会有消息送来,各大名的情况,他也了如指掌。问题是,他只能视情况作决定。其实,他早就思量过暂避,而且连具体步骤都想好了,只是“天机不可泄露”。莫说对增田长盛、小西行长、宇喜多秀家等人,连儿女,他也丝毫没有透露过,真可谓煞费苦心。
“阿袖,你真是个可怕的女子!”
“大人说什么?”
“在我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像你这般明察秋毫,一眼就能洞穿人生秘密。”
“大人还休掉我?”
“这,还是把你休掉吧……对我而言,你的确不无益处。尽管如此……”三成笑了笑,叹道,“你刚才说让我暂避,那么,若主计头真的前来袭击……我究竟当避到何处?”
阿袖冷冷盯着三成,“大人早已心中有数。”
“你刚才说,最好是回到领内?”
“是,还有一处,便是城内淀夫人身边……”
“啊呀,等等,阿袖。你说得好!淀夫人身边当然好。但我怎样才能返回领内呢?即使好不容易退到伏见一带,亦是四面皆敌啊!通往近江的路,恐早已被封锁了。”
阿袖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因此,还是不能休我?”
被阿袖一语道破,三成不由得急了,“阿袖,你是否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是。这一点,从大人最近的沉着冷静便不难看出。大人若担心,早就杀掉我了。”
“哼,好生可怕的女子……”三成低吟着,闭了口,把后边的话咽了下去。之后的打算,他从未对任何人泄露过,竟然被阿袖猜到了。如果再问,阿袖定道:“即为内府怀中。”
确如阿袖所言,若清正等人袭击石田府邸,三成逃生之路只有两条:一是到淀夫人身边,再就是顺淀川而下,赶到自己的死敌——德川家康处躲藏起来。三成已经痛下决心,坚决不进城吊唁。一旦发生意外,他便要寻一条生路。
若向淀夫人求救,将会使武将们更加尴尬。可是,一旦到家康处,结果就截然不同了。家康当前还不至于杀掉他。在家康的庇护下,那些憎恶三成的武将,必会茫然失措。
他们的隔阂在一夜之间消融……若真能让家康产生这种错觉,三成还会一箭双雕。当然,今日城中武将若情绪平静,他便不必刻意以身试险了。可就连这个秘密,似也被阿袖看破。
三成再次站在了迷惘的边缘:这个女人究竟是扔掉好,还是放在身边好呢?倒不必担心放了她会泄露秘密,可身边总有一个镜子般的人,自会心觉悸惧。阿袖连他的犹疑都给看透了,他岂能不难受?
要不是秀赖近臣桑岛治右卫门及时赶来,三成会让阿袖拿酒来,喝完饯行酒之后,不动声色地杀死她。
“桑岛治右卫门从城内火速赶来,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禀告大人。”喜多川平右卫门一路跑来向三成报告时,时已过午。
“好,快请。”不知为何,三成松了一口气——还是先留着阿袖的性命罢。
由于三成的推举,桑岛治右卫门在太阁生前就已成了秀赖近臣,领有一千石禄米。他也和喜多川平右卫门一样慌慌张张,一走进房里,就请屏退左右,但三成笑着拒绝了:“这个女子如同我的妻子,不要紧。你有话只管讲。”
“是。”尽管如此,桑岛还是颇为警惕地压低了声音,“他们已在千鸟间议妥了。”
“参加密谈的都有谁?”
“加藤主计头清正、福岛左卫门大夫正则、黑田甲斐守长政、细川越中守忠兴、池田侍从辉政、浅野左京大夫幸长,另有加藤左马助嘉明,共七人。”
“晤,全凑到一起了。那么,谈了些什么?”
“开始时,他们打算今日就让此前的监军垣见、熊谷、福原三人切腹,结果未谈妥……”
“谁提出的?”
“池田辉政!”
“然后呢?”
“他们说,趁着大纳言故去的绝好机会,立刻包围大人府邸,害您性命。然后把首级送到伏见内府处。”
“哼!”三成故意大声道,“具体时辰议了吗?”
“恐怕就在今明两日。密谈完毕,所有人早早撤了回去。”
三成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飞快看了一眼阿袖。阿袖正在专心为他们沏茶。
“我……”治右卫门忽然倒身施礼,“治部大人的恩情,在下永生难忘。请让在下从此留在贵府吧,小人乃是抱着必死之心赶来的。但凡用得上,治部大人只管吩咐。”
三成轻道:“哦,看来必须尽快行动了。”说着,”他一副慌乱的样子,拍手把平右卫门叫了来。
“请喝茶。”阿袖刚一开口,就遭到了三成的训斥:“你没长耳朵吗?混账!桑岛,立刻把这个消息禀告给上杉大人。然后,平右卫门……”他有些发抖,“你立刻去宇喜多大人处,请大人立即出兵增援……这些乱党竟然无端生事。我若坐视不理,天下岂不乱了套?你们二人快去,完事后火速回来向我禀报。”
二人领命离去,三成方才恢复了平静,端过阿袖递上来的茶水。“真香啊。”
但阿袖没有开口。 三成续道:“我恐会离开府邸一些时日。我不在的时候,你好生待在家里。”说话之间,他强压住兴奋。
阿袖依然不答。她已经看透了三成内心的每一个角落,她早就打算,着三成所言,留在府中,听天由命。三成离开之后,家臣们或许会把她监禁起来,抑或把她杀掉。可她认了。三成与家康之斗,已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二者生来就是对抗的宿命。最先意识到此的是阿袖,提醒三成的也是阿袖。
阿袖与三成之间,有着深沉的劫数。自从阿袖背井离乡以来,相识过的男子数不胜数。可是,在众多的男子当中,竟没有一人能如三成这般与她有缘,真不可思议。开始时,她憎恨三成,后来却逐渐因他的孤傲而焦躁不已。三成自以为聪明绝顶,所有行动都经过精心策划,无丝毫纰漏,可实际上却漏洞百出。这一切,阿袖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一种不可思议的感情在焦虑中油然而生,令她甚至超越了侍妾的本分。其实,阿袖这样的女子,并无常人一样的情愫,对方越是漏洞百出、妄自尊大,就越能激起她内心的情意。
桑岛治右卫门和喜多川平右卫门出去之后,不到一个时辰,又有两人惊惶失措奔来。一人乃宇喜多秀家重臣花房志摩守,另一人则是担心三成的人身安危,特意从伏见匆匆赶来的佐竹义宣。佐竹义宣把带来的人马驻于守口一带,只带了五六名随从赶到了石田府。
“府里危在旦夕。大人当以休养为名,早早到其他地方暂避些时日吧。”花房志摩守劝道。他亦依然对阿袖心存狐疑,向三成窃窃私语。
三成早有此打算,照理该痛快答应才是,不料,他竟拒绝了对方好意:“逃出去又如何?你们不如赶快前来增援,狠狠惩戒那帮恶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可佐竹义宣却一个劲摇头,“我们却抵挡不住他们。而且,若请求增援,会给世人带来恐慌,还会给其他大名带来不便……”
在义宣的苦心劝说下,三成方勉强答应,乘坐女轿出府,先到大坂的宇喜多秀家府邸暂避,然后从长计议。
时近黄昏。看似阿袖外出,实乃三成仓皇脱逃。阿袖一动不动,目送着他们离去,内心无限感慨:若我不在,大人究竟会如何逃脱呢?
当加藤清正等七名武将以交涉为名赶到石田府时,三成已乘轿赶奔宇喜多府,前后相错不过半个时辰。
当时天色已晚,一伙人轻叩紧闭的大门,嘴里喊着“开门”。究竟谁出去,如何应对,阿袖全无主意。究竟会来多少人马,她也无从知悉。府里留守的家臣,都知主人已不在府里,人人便都格外镇静。
“今日我们前来,是向你们主人讨个说法,想问问石田大人愿不愿意把福原、垣见、熊谷三人交出来。”
门被打开,一阵脚步声从大门处传来。那声音十分耳熟,定是经常光顾博多柳町的浅野幸长。转瞬间,嘈杂的脚步声就从大门处去了走廊。
“请诸位改日再来。由于连日守候在大纳言病榻前,我家大人积劳成疾,在大纳言故去时,就出府休养去了。”家人杂贺兵部前来应对时,拉门已被粗暴地打开,火把的光影中,一个模糊的人影走了进来,正是浅野幸长。此后陆续又闯进来一些人,来人的表情,阿袖无甚印象,只记得个个脸上充满杀气,仿佛想把三成斩成两截。
阿袖刚要斥责他们的粗暴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