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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7章

德川家康-第687章

小说: 德川家康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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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能把祸害赶走也不错。不过,可能是林道春的能耐让那几个小孩受罪了。”说罢,秀赖想起了什么,扑哧笑了。

“怎的了?”

“无他,以前七手组说大御所贪心,我还骂过他们,只是突然想起此事。”

“祖父贪心?”

“是,去年三四月间,大御所把在伏见城时所存金银都运到骏府了?”

“是。也把三万锭黄金和一万三千贯白银送给了父亲。”

“所以,那些人说他贪心,我才骂了他们。他们认为,大御所不愿把那些金银都留在伏见,才那么说。”

“这……”

“我自己也还有些金银。但是,有人特意数过从伏见城出去的运货马匹,然后来告诉了我,说三月二十三日是一百五十匹,闰四月十九日是八十匹,总共是二百三十匹,准确无误。”

千姬渐渐感到不快,因为她的情感和秀赖的想法并不一致,“少君真的认为那事古怪?”

“难道不是?七手组那样说,也不无道理。大御所对我还说过,要重视金银,不可随便浪费,修缮寺庙神社要量力而为。不仅是钱上,他对我也事无巨细地操心,完全不管世人的传言,也许真是够贪心的,哈哈!”

千姬极为不快。若是以前,她但凡心有不快,只要起身走开就是。但最近,她的想法变了,不会拂袖离去,却对秀赖忧心不已。秀赖胡乱拨弄着螺钿火盆里的炭,没心没肺地笑着,似游离于世外的滑稽戏伶,让千姬感到无比心酸。

“少君心里,真认为祖父贪心?”

“不,不仅如此。但他是个任性自私的人,大概英杰本来都自私。”

“自私?”

“先前大御所曾经对我说,不可把金银藏起来,当拿出一些在世间流通。”

“我从织田有乐大人处也听到一些。”

“现在他又变得这般贪心,说花钱要适可而止。我也不知该听哪句了。”

“少君!”千姬不由得提高声音,“对于此事,织田有乐大人很是佩服。”

“哦,那个怪老头也称赞大御所?”

“是。祖父以前那样说,正是小判金币和铜钱紧缺的时期,于是他命令后藤光次等人多多铸造小额钱币,在世间流通。不那样,百姓就活不下去。但是,现在钱有富余了。钱多了出来,货物价格就会升高。故应把小判金、银子和铜钱都埋到土里。有乐道,不愧是大御所,对这些甚是明白……”

“哈哈!”秀赖抬手打断了千姬,“夫人不必动怒。我说大御所有些自私,但并未说那不好。夫人你也知,今年正月,我还特意遣人到骏府拜年呢。他是你祖父,我也当尊重。”

千姬无话可说。他这严谨的诚意,可是谁也未教过。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难过,眼睛便湿润了。

“怎的了?”

“没什么。”

“是生气了?”

“不,是……是高兴呢,不……是担心。”

“担心?告诉我。我可是你的伙伴啊!”

“不是伙伴……是夫君。”

“哦?”秀赖好似吃了一惊,默默打量着千姬。

从千姬口中听到“夫君”二字,秀赖几从未想过。然而此时,他吃惊地重新打量千姬时,却发现眼前的女子虽还未完全长成,却也不是个小姑娘了,她娇小的身体妩媚动人。

“我是你的夫君?”

“少君认为还不是?”

“不不,当然是!是夫君……但亦是伙伴,没错吧?”

“嗯。”千姬松了口气,脸上笑意盈盈,非娇媚,亦非羞惬。她面颊和眼泛出粉色,显出异常洁净的妩媚。

“是,我是你夫君!”

“您还说这样的话……”

“但是我还没对夫人做过夫君该做的事啊!难道夫人也想像你祖父在骏府对五郎太丸和鹤千代那样,给我筑起残酷的围栏?”

听了这话,千姬心中一沉。人心之隙,如隔大川。不过在这个场合,她还不能用适当的言辞表明自己的意思,只幽幽道:“少君……”

“怎的了?脸色这般凝重。”

“祖父常常对骏府的小叔父们说……”

“又是你祖父!”

“百姓乃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做了领主后,切莫变得骄傲自大。”

“这些话谁都会说。市正也常常这般说!”

“倘若被百姓们怨恨,就当一死以谢天下,故祖父还教给了他们切腹之法。”

“呵,真够严厉!”

“我把这些事情和有乐说,有乐说那是‘家康公之治’。祖父的为政之道,关爱百姓甚于关爱大名和武士。在他新颁布的法度中还规定,若领主欺压百姓,百姓可以直接控诉。”

“夫人只对特别古怪的事情有兴趣啊。我可不知那些劳什子。”

“不知可不行!”千姬如成人般严肃道,“若少君对辖内的百姓征收苛税,被百姓告了官,百姓虽会受罚,但领主的领地亦会被收回。有乐大人说……”

秀赖突然搂住千姬的脖子,和千姬脸贴脸,另一只手则捂住她的嘴,道:“莫再说了。那些事和丰臣氏无关。我日后要做关白。”

听秀赖这么一说,千姬深以为然,即使她对秀赖仍不满意,却也不认为丰臣氏只是寻常大名。虽然她不明原因,但从出生始,她就觉得,这座城和城主好似拥有某种特殊的权力。也正因如此,她才嫁到这里。

“阿千,你总是为我操心,我当好生慰劳你。”

“阿千惭愧。”千姬天真地依偎着秀赖,秀赖轻柔地把手措在千姬肩头。虽还未对她生出男女之情,但秀赖感觉,千姬真如妹妹一样可疼。

“你有未从别人嘴里听过‘人质’二字?”

“人质?”

“是。即使听到,也不用放在心上。你和秀赖乃是表兄妹,下边人喜欢在背后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可能因为长期没有战事,大家都有些闲闷。”

“哦。”

“七手组聚在一起,就说些打仗的事。先前不论早晚都是打仗,但从庆长五年到现在,快十年了,也未有战事。这简直让他们发狂。”

“所以,他们才会说到人质?”

“是啊。大家都喜欢活在过去,说些过去的事。”

“哦?”

“说什么战事还没结束。否则,他们就失去活着的意义了。这世上若真的没了战事,武士就无甚用了。”

“呵。”

“所以,大家都说,早晚要打仗,他们就靠这些话来安慰自己;也说,少夫人的祖父不知何时就会打到大坂来。”

“祖父?”

“是。因此才把少夫人留在大坂做人质。大御所表面上是遵太阁遗言,其实是特意把少夫人送过来,好让我们安心,然后出其不意袭击。怎样,有趣吗?”

千姬还从未听过这样的事情。

其实,这种说法不只在七手组间流传,甚至连内庭的侍女也常常这般议论,只是确实从未传到过千姬耳内。此话不无道理。过去一百四十年间,天下几无不打仗的日子。但近十年来,战事基本消失了,太平的日子似还将继续。这样的话,还能以什么理由佩带长剑、打磨刀枪?武士们将陷入无限寂寞之中。

千姬和秀赖都在“太平”中出生、成长。但对那些视战事为性命的人来说,十年岁月全无战事,实大大出乎他们意料。最初的两三年,众人面对渴求已久的太平的到来,无不欢欣鼓舞。然而过了八年九年,欣喜逐渐变淡,人们开始有意无意地希望发生些事情,在不让自身痛苦的情形下,寻些故事。然而世态越来越稳定,“太平”逐渐根深蒂固。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常常会做些怪梦。大坂城七手组亦常纸上谈兵,其实正是出于“长久太平”的安心感。

“那么,祖父何时会打过来?”千姬笑了一笑,问道。

“不,我们不能挨打。所以要多招募些响当当的英雄豪杰,此外,还得好生利用你这个人质!”

“这……”

“大御所很是疼爱你。若他打过来,少夫人必痛苦万分,只要能让他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唉!”

“你别叹。这只是一些人的意见,还有其他的说法呢。”

“什么说法?”

“那就更残忍了。大御所把千姬扔在这里为质,故有人说,绝不能手软。”

“那会怎样?”

“那就有趣了。大御所和将军总会有上京的时候,在那之前,我们装作和他们修好,只要他们进入伏见城或二条城,我就派兵把他们包围起来。”说到这里,秀赖把千姬放在自己膝头的手握住,笑了起来,“所以啊,你祖父对五郎太丸他们严格教导的事,还是不要说的好。不然,人家会说,大御所就是那种无情之人。只会让人闲话。”

“这……”

“还有,传言说,大御所对自己的孩子都那般无情,所以受了责罚,孩子都早死了。”

“都早死?”

“是啊。你长伯父信康被信长公命令切腹,你二伯父秀康今年闰四月初八也没了,你五叔信吉于庆长八年仅二十一岁时死了,四叔忠吉也于今年三月初五方二十八岁时没了。如今剩下的,只有你父亲将军大人和你六叔忠辉了。”说着,秀赖又笑道,“哦,还有还有,五郎太丸、长福丸、鹤千代,他们都是好儿子啊!”

千姬逐渐被秀赖的话吸引。身边的侍女和秀赖所言的完全不同,若秀赖只是毫不在意地将骏府小叔父之事付诸一笑,定会激起她的好胜心。然而,秀赖似有自己的打算,那打算非出于对骏府的僧恶或反感,而是出于好意。

“你祖父的严格训练,使我对如何做一个大名管理家臣和领民,有所领悟。但那些浑蛋们制造谣言,说家康公深谋远虑,要把五郎太丸、长福丸和鹤千代培养成大将,要让他们攻打大坂城。”

“哼,几个年幼的叔父能够指挥大军时,祖父多大年纪了?”

“等等,今年……六十六岁了。”

“所以,到了那时,应该是八九十岁了。”

“是啊!”秀赖好似深有感触地拍了拍膝盖,道,“跟着神功皇后、经过三韩征伐的武内宿祢,听说活了三百岁呢,你祖父比他年轻多了。”

“但是,说祖父贪心,这话是不是不合情理?”

“情理?哈哈,若说话都合情理,那多无趣!愈不合情理,才愈是有趣呢。”

说话之间,千姬不知不觉接受了秀赖的说法。

这时,荣局静悄悄端了茶点进来,似不想打扰二人。她本打算把茶点放下就退出去,没想到心情大好的千姬欢快地对她道:“阿荣,你过来。”

“是。”

“少君说了让我高兴的事。你给我做证人。”

“证人,你们有什么约定?”

“少君刚才说,他要文武兼修,胜过天下之人呢。

“那可是好事!奴婢不会忘记。”

“你是我的心腹,还替我给少君生了孩子呢。”

尽管千姬说这话时不带任何怨恨,荣局还是慌忙伏身跪倒。秀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千姬又兴冲冲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阿荣,你觉得无趣吗?”

“无趣?”荣局不由反问。

“是,众人都觉得无趣不是好事,要尽可能让自己有趣些。”

在荣局听来,这天真的话里包含了对她的讽刺。她生了秀赖的女儿,这女儿现在已在学走路了。因是女儿,又因出生太早,给她起名的事,大家便也没放在心上,内庭的人管她叫“阿鲷”。除了荣局,另有两个乳母伺候阿鲷。

侍女们在背后议论纷纷。有人说:“阿鲷,乃是天下太平的意思。”也有人说并非如此,因为她毕竟是丰臣太阁的孙女,遂用“腐烂的鲷鱼依然美味”这个意思取名。

无论如何,这个女孩儿的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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