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康-第7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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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长退去后,淀夫人立刻去了秀赖处。不过,她把散发金银的事且放到一边,先当场质问千姬之事。
千姬竟异常沉着,让秀赖都为之一惊。“这个尘世便是男子的世间,女子所能做的,就是为心爱之人去死。这样思来想去,就行了糊涂事,请见谅,:”
听到此言,淀夫人泪如雨下,“合情合理。是这个理啊……你也原谅我吧。你才是我真正的女儿啊。”
二人同为女人,悲惨的宿命感令淀夫人悲痛不已。
可是,更加不祥的事却接连发生。分得金银的浪人立时摩拳擦掌,坚信决战就要来临,而织田有乐斋父子正如治长所料,从大坂城消失了。
四月初八,佛诞日,下午。
此日,有乐斋父子称至京都总见寺做法事,出城而去。治长之弟治房知了此事,却未吱声,只有几个老臣带着疑心送走他们。
此前已经有了织田常真的出逃,故而难免有人对此心生疑虑。将有乐家已是人去楼空之信通知淀夫人的,乃是阿玉。九日晨,阿玉绣好有乐托付的茶道用小绸巾,送去一看,竟是大门紧闭,里面一个人影也无,询问邻家下人,说府里下人早于七日傍晚全被遣散。
淀夫人之前还以为,有乐斋怎样云云不过治长耍的一出鬼把戏。但昕阿玉一说,她脸色都变了,“把修理叫来。修理不会不知此事!”
未等侍女前去通传,治长已经脸色苍白赶了来,额上全是亮因因的汗珠,“启禀夫人,刚才派到东海的人在田中见了大御所,带来了大御所的密令。”
“大御所的密令?谁见了大御所?”
“是我派去的米村权右卫门。我曾告诉他,若遇见骏府之人,就称是使者,若是不遇,就打探消息。”
“权右卫门见了大御所?”
“是。他说,因被大御所的随从发现,只好以使者身份在田中拜见。大御所甚是震怒,责问治长都干了些什么,并令右府移至郡山,否则只有一战!”
“一战?”
“夫人,战事已无可避免。近畿一带不用说,西国诸大名都已接到出征命令。青木一重和夫人们恐怕已被囚禁于名古屋。据说,五六两日,伊势、美浓、尾张、三河诸大名率军齐齐向鸟羽、伏见集结。米村权右卫门的消息绝不会有误。”
此时,淀夫人真正惊惶失措了,颤声道:“修理,大御所不至于会如此……”
“我怎么会听错?大御所始终就在戏弄大坂。”
淀夫人喃喃道:“有乐是早知这些,才弃城而去?”
“有乐?”治长约略一惊,冷笑一声道,“他终是投敌了?”
治长已经无法顾及措辞。他若是个冷静的指挥者,就不当一味指责片桐且元和织田有乐斋。且元和织田有乐斋绝无二心,他们只是看清了结局,才作出了明智的选择。治长、且元、右乐,谁才是丰臣氏真正的忠臣呢?治长究竟是全身而退,还是宁为玉碎?浪人之言,听起来有着冲天豪气,实际上不过目光短浅的小儿狂言。
淀夫人的双颊眼看着变得血红,分明已对有乐斋的“背叛”怒气冲天。
“看来,”治长不依不饶,“有乐斋父子逃到名古屋城之后,必然会把大坂机密泄露给敌人。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且等……修理。”
“事已至此,夫人还要阻拦?”
“今天为初九,大御所不久就会在名古屋见她们,还有常高院呢,再等一两日看看。”
在这种情况下,淀夫人能冷静下来,实在罕见。尽管有乐的行为乃是货真价实的叛逃,但她仍不愿相信家康、常高院与阿江与真会为难她。
但淀夫人的意见立时被治长当成了耳旁风。尽管他在淀夫人面前咬牙点了头,可退出去之后,他还是马上召众将议事。
夫人和右府都指望不上。从去岁冬役起,治长的想法就像风中的芦苇一样。其实,他并无什么野心,只是摇摆不定,从来没挺直过腰杆。好胜心生起时,他才会渴望胜利,但这种渴求亦多是瞬间的想法。懦弱之时,他常想一死。
然而得到米村权右卫门的消息和织田有乐斋出逃的禀报后,治长竟忽地勃然大怒。若是稍冷静些,在决定开战后,他就应派人把有乐追回,将其斩首祭旗,这样,城内的情形自不会泄露出去。但目下,他连这种决断和脑子都没有了。
盛怒之下,治长作出大胆的决定:如淀夫人和秀赖都反对开战,或犹豫不决,他将把他们监禁于城内!
治长之所以产生这种癫狂的念头,当然有莫大的原因。尽管他内心摇摆不定,但从二月下旬起,为了应对再次开战,他就已准许其弟治房和道犬进行真正的备战。有乐若逃到骏府,当然会泄露这边的详情。到时,家康父子怎能放过他?所以,他这胆大妄为乃是因于恐惧。
治长从淀夫人面前退下,把诸梅集中到治房的阵营,计有大野治房、大野道犬、木村重成、真田幸村、毛利胜永、后藤基次、长曾我部盛亲、明石守重等人。他欲先把织田有乐斋父子出逃和京坂局势告诉众人。此时,金银已以军饷名义分发到了诸部,因而,被召集起来的诸将都深感战机已到,甚至远比治长紧张。
“今日将通知诸位一件意外之事。”治长一脸凝重地道了开场白。
治房和道犬异口同声道:“织田有乐斋父子叛逃。”
但诸将并未格外吃惊,所有人都知道了此事。
“敢问两位大人,叛变……这个判断是否下得太早了?应说逃去或溜走更为合适。”
真田幸村平静地看着木村重成道,“有投身之所者,自可独善其身,我们却是想逃也无处可去啊。你说呢,长门守大人?”
众人眼里射出愤怒的光芒,尤其是后藤又兵卫,他被剧烈刺痛了。”真田大人的话可真是奇怪,竟把我们这些对丰臣氏忠心耿耿、赴汤蹈火之人,嘲为走投无路的浪人?”
幸村微笑着摇了摇头,“鄙人绝非此意。鄙人是说,当今世上,除了大坂,无论何处都是德川的天下。故,留在大坂之人,都是与德川不共戴天的仁人志士……”
“好!这么说,出走的人都是有二心了?”
“但,我们确实走投无路。要认识到这一点。我们若不这样想,便无法团结一心,破釜沉舟。鄙人仔细算过了,关原合战之后,被灭门减封的有九十余家,之后绝户的又有三十余家,合起来接近一千万石,浪人的数量前后达到了三十万。”
治长不知幸村下文如何,睁大惊奇的眼睛,往前膝行了几步,只听得幸村朗声道:“三十万人当中,一部分归农,一部分被大名收留,两者加起来接近半数,故剩下约计十五万。目前,十五万人几已全部集中到了大坂城。他们便是去岁冬战向德川挑战的武士,目前已完全无处可去。”
幸村的眼神和声音尽管依然平静如水,话语却令在场诸人心如刀割。大野兄弟相视点头,治长道:“不错,真田大人说得不错。”
幸村继续道:“留在城内的人数,幸村已经重新仔细核实了。”
“哦?”后藤又兵卫有些惊讶。
“骑兵有一万三千,步兵六万八千,另有小卒五万二千,女佣一万,合共……十四万三千。”
“哦。”
“这些人就是自去冬以来与我们同舟共济之人。要养活他们,即使每人每日一升的伙食和零用,一个人一年的费度也有三石六斗。养十五万人,一年需要五十二万石。丰臣氏总俸禄乃六十五万石,即使按照五公五民计算,只有三十二万石,因此,还有约二十万石的缺口。聚集大坂的人,不仅不能出人头地,恐连命都难保,这便是当前的严峻形势。”
满座而面相觑,鸦雀无声。
“因此,我们本应在去岁冬役取胜,方可解此危厄。既未获胜,各位当尽知结局。因此,织田有乐斋甚至也算是丰臣忠臣。”幸村大胆地说完,刷地把目光移到治长身上。
治长脸色苍白,“有乐……”
治长话音未落,幸村接口道:“鄙人非想毁了丰臣氏,只是希望大家能尽早明白,能减轻右府母子的哪怕一丝负担,亦是忠于丰臣氏。大家都散去,丰臣氏怕还能勉强存活。出于此念,鄙人才主张不应全盘否定有乐。”
“真田大人!”毛利胜永忍无可忍插嘴道,“大人的意思,是想走的人今后大可毫无顾虑地走,而且,这也绝非不忠,对吗?”
“对于那些有门路的人来说,是如此。”幸村侃侃应道,“那些可以在德川幕府的天下过活的人,若不请他们散去,我们怎能合力一致?只有无路可走之人,才会豁出性命决一死战。鄙人只是这样想。”
刚说到这里,木村重成忽地伏地大哭:“请真田大人见谅,重成误会您了。重成……一定会请求右府……请求右府与我等同归于尽。”
治长浑身一阵哆嗦。他不知秀赖和重成究竟说了些什么,此席上,为了让众人都接受监禁秀赖母子之事,他始终在寻找时机。
“只有如此,”幸村轻声道,“右府才不会扔下十五万走投无路之人不顾。”
最为激愤的大野道犬得知幸村真意,疯狂大吼道:“嗬,原有如此必死之心!”
幸村和道犬对世事的看法,竟有莫大差距。幸村的意思,是只有认清形势,置之死地而后生,才可能获胜。年轻的道犬却只是将其理解为单纯的死战。当然,他年轻气盛,无可指摘。
“众位同意的话,鄙人倒是有个主意可逼迫右府作出决断。”言罢,道犬耸了耸肩,睨视众人一圈,“别无他法,唯有即刻组织勇士,突入大和郡山,一把火烧而毁之!右府近日来迟迟不下决断,原因似就在于郡山城。他还抱着幻想,只要答应移封,搬到郡山,一切便可了结。故,当前最要紧的,便是灭掉右府这种幻想。”
“好!”治房应道,“正如真田大人所言,即使到了郡山,我们仍无路。”
治房的话令满座感慨不已。
“真是茅塞顿开。”长曾我部盛亲感动地附和道。
“豁出去了!豁出去了!”后藤右兵卫也豪爽地笑道,“哈哈,真田大人可真不厚道,刚才说有乐是忠臣,惊得在下后背都出了一溜冷汗。”
“是啊,说我们都是走投无路之人,我亦一肚子气。”
众人还是很单纯。打动他们的不是利益,是意气让他们同仇敌忾。实际上,正如幸村所言,事到如今,他们不离开这里的缘故,乃是因为他们无处可去,只是他们不愿承认此事实。
“在烧掉郡山之后,首先杀入濑田一带,让关东军无法进入京都。”
“对。德川何惧之有?我等要在濑田、宇治一带阻止关东军,攻下二条城和伏见城,抽掉他们的踏板。”
“总之,要以修理大人为首,把七手组和寄合众(三千石以上的无职旗本)也招来,立刻合议,先发制人。”
“好。而且,要请右府尽早巡视战场。这样,士气就大旺了。”
幸村平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脸上尚挂着泪痕的重成。他明白,置之死地的军兵才真正强大。
众人歇息时,木村重成站了起来。他想让七手组和寄合众到来之前,把事情报告给秀赖。秀赖还无与城“同归于尽”的决心。去岁冬役时,他曾比任何人都有血性。可现在,一切都已被淀夫人和常高院等人扼杀了。在缔结了和约之后,他从前的斗志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能够打动秀赖的,只有木村长门。
幸村察知这一点,才故意把大坂的窘境完全揭露出来。他早已看透,如此一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