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凶猛-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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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欲的境界,成为一代继往开来的大宗师。
如何是佛?如何是禅?郁郁黄花是也,青天白云是也,无痕秋水是也。真如随身,从不远离,是春晓鸡鸣,秋夜犬吠,林间落叶,袖底微尘;是青山绿水,处处分明;也是深潭月影,任意摩撮。——一个半吊子人生思考者对禅意的妄自揣摩。
姚兴真心向佛,为了得到鸠摩罗什这个佛学圣斗士,还专门和凉国打了一仗。得到之后,每天都和鸠摩罗什泡在一起,越谈越投缘,越聊越开心,当时的鸠摩罗什奔六十了,姚兴怕这么好的大师某天挂了,再也听不到正宗佛法,于是做了一些让大家都开心的事。
就这样在鸠摩罗什的影响下,姚兴觉得和刘裕这种什么佛都不待见的亡命之徒还是和平相处的好,何况那本就是人家东晋的领土,既造种种业,须尝种种果,于是大笔一挥,将南乡十二郡归还刘裕。
刘裕这一手表演太过惊世骇俗了,后秦的事跟他没屁点关系,他有不在场的证据。但一切完全按照他的预想进行,于是江湖的八卦传统立刻风行,一个个绯闻谎言甚嚣尘上,这就是上帝,这就是玉帝,这就是刘裕。
刘裕显然没有想出面辟谣,他不爱佛教的丛林道场,也不喜欢那些神神鬼鬼的劝诫,只爱臣子们战栗崇敬的眼神,以及话语中不掩形迹的美感。
他爱,但不沉迷,所以他会走得更高、更远。
可偏偏一个人在这个时候给了他一巴掌,主动找他挑衅。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叫慕容超,刚刚在南燕即位,正处在人生得意须撒欢的年代。
他主动侵犯了东晋,不过没有杀人,没有放火,只抢人,抢艺术工作者,打击乐、管弦乐、吹奏乐、弹拨乐他全要,抢了两千五百多名乐师。然后得得瑟瑟地在东晋边界放了圈羊,结果,他把狼招来了。
刘裕很愤怒,他主政以来,连后秦那样的强国都为了避祸,割地求和,一个小小的南燕,居然主动挑衅太岁,于是指示刘穆之,查下这个慕容超是什么背景,知己知彼,准备开战。
很快,一份档案送过来了。
姓名:慕容超。
工作经历:二十岁前混丐帮,九代弟子;二十岁后混皇宫,龙头老大。
家庭成员:父亲慕容纳(平民)、叔叔慕容德(南燕皇帝)、母亲段氏,妻子呼延氏。
特长:装疯,要饭。
传家宝:金刀。
爱好:母亲、妻子、美女、音乐。
性格特点:孝顺、冲动、爱装。
生平简介:没钻出母体前,叔叔造反,因为和叔叔的裙带关系,老爸被砍了,母亲被关入著名牢房张掖监狱。
刚出生,和母亲一起被叔叔的下属呼延平救出,山中隐居。
十岁时,外婆将祖传金刀给他,要他和叔叔团聚。
十岁到二十岁,恩人先挂,和恩人呼延平的女儿呼延氏结婚,从此担负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因为没有文凭,没法就业,在生活的蹂躏下,来到了当时世界最繁华的城市长安乞讨要饭,为了防止被敌人认出加以迫害,达到身在江湖,江湖却没有他的传说的目的,他装疯卖傻,假装不正经,路见不平一声吼,吼完继续往前走。终于成功塑造了人见人厌,十分可怜加欠扁的形象,人称长安犀利哥。
果然,自从他变成了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踩在他头上了。
二十岁那年,叔叔埋伏在长安的地下组织成员,找到了慕容超,并将他秘密转移到南燕,与时任南燕皇帝的叔叔相认,叔叔因为早年积极投身造反运动,家人后代全部被砍,因此见到慕容超兴奋得浑身发抖,立刻任命他为太子。
正如在中国的陈旧官僚体制中常见的那样,慕容超过分优异的表现引起了南燕尸位素餐的领导层的不安,他们要求审核慕容超的真实身份,如有半点山寨,立即惩治这个等级制度的破坏者。慕容超于是立刻亮出祖传金刀,群小息声,莫不叹服,在他叔叔百年之后,恭迎其为皇帝。
但当了皇帝后的慕容超并不开心,他很孤单。一个人并不孤单,想一个人时才孤单,何况他想的是两个。
因为当时跑得匆忙,母亲妻子都滞留后秦,这段时间他深刻地体会了“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的痛苦。为了家人团圆,他不顾官僚集体反对,毅然向后秦称臣,并拿自己的宫中乐队(原晋朝的皇家乐队,号称中华之音,地位相当于传国玉玺)向同是音乐发烧友的姚兴同志行贿,在他的真情加厚礼下,终于感动了敌人,迎回了亲人。
人的欲望真的是件十分欠揍的东西,没有亲人,音乐不重要,有了亲人,音乐很重要。因为在后秦他受了很多委屈无处发泄,于是他立刻向音乐的原主东晋政府下手,抢劫艺术人才,殴打戍边士兵,发泄自己的内心愤懑,寻找着尊严上的平衡。
刘裕看完了这份档案后,只说了一句话:如果多吃鱼可以让人变聪明的话,那么慕容超肯定至少要吃一对鲸鱼……
夜色中的南燕看起来无比温柔,华灯闪耀,笙歌悠扬,一派盛世景象。不过很多人都知道,在繁华背后,这个国家正在慢慢腐烂,物欲的潮水在每一个角落翻滚涌动,冒着气泡,散发着辛辣的气味,像尿酸一样腐蚀着每一块砖瓦、每一个灵魂。就像个三流诗人所说:上帝昨夜死去,生活突如其来。
满朝文武全都呆立庙堂,个个脸阴得像个酱茄子。
刘裕出兵了,带着足够荡平对方国家的军队和战刀。
在引出下面的故事之前,请允许我先讲一个故事。
曾经机缘巧合认识个上流社会的名媛。
她是社交圈的奇葩,她本应被豢养在别墅里,但她却成了希望工程的践行者,沙漠绿洲的拓荒者。
我曾对她说:马斯洛说人有五种需求层次,生理需要、安全需要、爱的需要、尊重的需要和自我实现的需要。当中国大多数乱室佳人还在为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或者爱的需要而奔波,而你却已经赚够了,又看遍了男人和沧桑,在圈内盛名显赫,受人尊重,已经达到追求自我实现的层次了。
她笑道:“自我实现?马斯洛?你其实就是想说,我会这么做,就是因为不差钱对吧?”
我陪着美若天仙的她,有种置身阊阖的幻觉,不敢乱说话。
她轻叹口气:“或许你说的也有点对吧,但还有一个原因,你不知道。是因为我生活的地方太现实了,从十九岁起,我尝够了这种现实,钱、欲望、交易,五个字可以把所有故事讲完。
“而我们呢?太像一个东西了,一个投个币进去就会完成一组动作的程序,而不太像一个人。我觉得人总得有点其他东西的,所以我总是在寻找。生活现实得可怕,所以我才会喜欢,不,是迷恋,和一帮一点儿也不现实的疯子守在沙漠边,和一群最单纯自由的灵魂一起对抗无情的大自然,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感觉自己像是那个冲向狂风的骑士,轩辕你知道吗?那感觉太美妙了。”
我一脸神往地望着北方,突然觉得世界真大,如果赚够了钱,去一个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功名利禄的清澄世界也不赖,单纯地去干点自己喜欢的傻事还真好,只是我去得了吗,我这样一无所有?
自我实现的需要,人生的终极价值,慕容超也在追求。
群臣告诉他,据可靠线报,刘裕的十万大军兵发大岘山,并且提出具体的三条对策:晋兵远来,气势旺盛,意欲速战,不可争锋。应该据守大岘山,让北府铁军的雷霆之锤如泥牛入海,无处着力,无法进入,然后利用地利和对手大打太极,拖延时间,挫其锐气。然后挑选两千精锐骑兵,向南奔袭,绝其粮道,再令兖州守将段晖率兵沿山地东下,腹背击之,这是上上策。各地官员旧吏据险固守,焚毁沿途的庄稼禾苗,坚壁清野,焦土抗战,让敌人无可宿之地、可食之粮,时间一久,必军心涣散,不战而逃,这是中中策。把敌兵放入大岘山,我们出城野战,让鲜卑的血肉儿郎去抵挡刘裕的虎狼之师,以羊驱虎,这是下下策。
应该说南燕的朝臣很靠谱,刘裕的可怕与战场的形式分析得极为精准,但他们忘了句话,此之砒霜,彼之蜜糖。
少年壮志破天狼的慕容超,自登基以来,丢人丢了一马路,也早憋着一口气想打出自己的威风,怎肯示弱于人,所以他决定立刻野战,真刀真枪,以硬碰硬。
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因为并不知道老虎的厉害,所以百官拼命死谏,说刘裕不是老虎,是老虎精。
但南燕的小皇帝,信心满满地表示,鲜卑勇士的血液在他体内流淌,祖先的荣耀在向他召唤,自己一定会让这些南蛮子有来无回。
刘裕,来吧,灭你就像蹍一只蚂蚁。
就这样,为了证明自己的小皇帝还下令将释放不和谐言论的桂林王慕容镇逮捕下狱,同时下令撤退梁父与东莞两地的戍边驻军,将南燕的全部主力收缩到广固。一面加固城防,一面厉兵秣马,严阵以待。他坚信,自己的骨头会硬过南蛮子的钢刀,京口混混的军队最终将在自己的铁骑面前血流成河。
他坚信,别人并不信。
看见国家领导人如此信心爆棚地自杀,群臣都不说话了,因为菜鸟都知道一条真理,在老板面前,人才和裁人相隔得并不远。大家都在思考着尽忠或者跑路的问题。
有句元曲唱得好:“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慕容超,呼啦啦大厦将倾。
刘裕这边很顺利,虽然也有些不同意见,不过刘老板从来习惯自己做主。
义熙五年(公元409年)三月,也就是慕容超向晋朝发起挑衅行动的一个月之后,刘裕正式上书安帝司马德宗,出兵讨伐南燕。
刘裕有个优点,从不高估人性,从不低估对手。
虽然慕容超只是个愤青,但他还是给予小愤青充分的重视,带上了他的整套班子,第一心腹谋士刘穆之,北府二哥刘敬宣,还带了一群新提拔的年轻将领。年轻人的心态就是不一样,一听说有仗打,又是跟着百战百胜的刘大帅,兴奋得狂刀乱舞。没被选上的一脸落寞道:你有架打真幸福。
但在一个问题上,大家有些不同意见。
焦点在行军路线问题上,刘裕选择了沂水北上,翻越大岘山,然后经临朐至广固。这条路最短,但也最险。
因此,部下向刘裕提出疑问,“如果燕军堵塞大岘山死守,或者当我军渡过大岘山,深入到沂蒙山脉以北,敌人坚壁清野。我军进入重地,野无所掠,那就不单单是能不能建功的事,恐怕大军将匹马不归。”
应当说,下属的担心是十分有道理的,当然,只是军事上的道理。
天才的刘寄奴统帅这时用他丰富的人生阅历给部下上了一堂生动的心理解剖课程,告诉他们,战场即人生,比拼的是综合实力。
他十分欣慰地拍了拍手下的肩膀,你们说的都没错,但你们忽略了一个问题。
你们很多人是职业军官,很多人是名门之后,所以你们没有吃过苦,没有挨过饿,你们并不懂得穷人的思维。
穷人的思维是什么,或者说,什么是穷人的思维。
穷人的第一个思维:
我大四那年,曾去过一家五星级酒店应聘,我当时身穿一件价值二十五元的T恤,耐克牌的——那勾勾还勾反了,我恬不知耻地坐在五星级酒店大堂里,享用着免费的咖啡。透着光亮的玻璃门遥望大街,这就是都市,咫尺之遥的地方,穷人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