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传-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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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并没有什么策划。”
毛泽东提出的“军事俱乐部”问题,其实也仅仅是根据下面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
那是7月23日,晚上,周小舟、周惠和李锐对毛泽东批评彭德怀的讲话,左思右想搞不通。周小舟建议去找黄老谈谈。黄克诚接到周小舟等要来谈话的电话,考虑当时气氛非常敏感,去找他谈话不太适宜,劝他们暂时不要来。可他们还是坚持来了。在交谈中,他们越谈情绪越激动,特别是周小舟说现在毛泽东好象“斯大林的晚年”,要人家敢想、敢说,等人家说了真心话又抓住狠批,“这不是钓鱼吗!”
黄克诚理解他们的心情,他不赞成毛泽东对彭德怀那封信的处理方法。但经验告诉他,在当前情况下,任何感情用事都可能使情况变得更糟。所以,他十分克制,一直在设法降温,“你们不要激动嘛!事情总会弄明白的。……主席不会错的。……”正在这时,彭德怀推开房门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份西藏军区发来的等待答复的电报,他必须和黄克诚研究一下。彭德怀的突然出现,使在座的周小舟等感到意外,黄克诚也觉得有些突然。
大家站起来为彭德怀让座。周小舟愤愤地说:“彭总啊,我们离右派只有30公里了!”
看到他们那样激动,彭德怀反倒平静下来,他安慰大家说:“30公里也不要紧嘛,……通过批评、讨论,把一些模糊观点弄清楚也是好的。”
他们看到彭德怀手上的电报,连忙告退。
彭德怀和黄克诚研究了给西藏军区增派车辆之事,各人抑制住感情,不敢再谈什么,毛泽东的讲话使庐山的气氛变得仿佛一点火星就会引爆,在这种情况下他俩单独在一起显然不合时宜。彭德怀赶快回到自己的住室。
谁也没有料到周小舟等人从黄克诚房里出来的时候,被人碰到,反映到毛泽东那里去了,这就成了后来追查彭德怀、黄克诚“军事俱乐部”的重要根据。
彭德怀讲“军事俱乐部”是没有的,这是真话,但是有人一定要他交代“军事俱乐部”的组织、纲领、目的、名单等等。在轮番追逼之下,彭德怀气愤地说:“如果有这个俱乐部,那就是以彭德怀为首的反党集团的四个人,其他再没有了。”
“你敢说真的没有了?”
“没有了。”彭德怀说:“因为他们谁也不愿意来报名嘛!”全场大哗,人们批评彭德怀“不严肃”; “不老实”。一阵狂风暴雨的批判过去之后,彭德怀解释说:“不实事求是,多讲一些有什么好处!”对于所谓“军事俱乐部”问题的追查、批判,在会上多“顶牛”,毫无进展。
除“军事俱乐部”外,军委扩大会议上追查的另一个重要问题是所谓彭德怀“里通外国”的问题。这个问题在庐山会议上只是有个别人拐弯抹角地暗示过,“彭德怀同志前不久访问了东欧各国,上山后急于发难,是不是有什么背景?”并没有人正式提出来。在军委扩大会议开始阶段,也没有提到这个问题,到9月1日,在一次大会上,有人把“里通外国”作为彭德怀一大“罪状”突然提了出来,又一次在会上掀起了“高潮”。
彭德怀深知这个问题的政治份量,他不能不严肃对待。他要求批判者拿出事实来。
围绕这个问题,会议用了两天的时间进行揭发和追查。揭发者说彭德怀“里通外国”的主要根据,是他在率领中国军事代表团出访期间,曾与赫鲁晓夫有过接触,受过他的单独接见。彭德怀详细地讲述了出访期间他与赫鲁晓夫几次礼节性会见的经过,并详细提供了每次会见的时间、地点、陪同人员和翻译人员名单。他说:“我根本不懂外语,同外国人任何谈话都要经过别人的翻译,要里通外国,我怎么去密谈?”
在对这个问题的批判和追查过程中,彭德怀心情是坦然的,他清楚批判实际上是对一个幻影开战。然而他又是十分痛苦的;这样凭空的诬陷,使他感情上受到极大伤害。正象他事后所说:“为了把我搞臭,竟然把这样丑恶的罪名加在我的头上,使我难过极了。”
军委扩大会议对所谓“里通外国”问题的批判,采用所谓会上揭发与会外调查互相结合的方法进行。会上,人们提出疑问,重要的疑问一提出,便立即派人向外事工作会议进行了解、核查(批判张闻天的外事工作会议,与军委扩大会同时进行),或立即向有关驻外使馆发电报要求提供证明。工作极其深入、细致、周密、快速。但是直到会议结束,仍无所获。
在这次军委扩大会议上还提出了彭、黄搞宗派分裂活动,“挑拨一、三军团关系”的问题。
在8月28日的综合小组联席会议上,有人说红军长征到达哈达铺进行改编以后,一方面军改为陕甘支队,一、三两个军团编为两师。因一军团干部较多,就抽了两个人到三军团去参加领导工作。部队向陕北进军途中,有些意志薄弱的干部战士,经不起艰苦环境的考验,到了汉族居民地区,乘机开小差脱离了部队。当时,后有追兵前有敌军堵截,红军处境危急。为了迅速制止部队逃亡的恶劣倾向,三军团曾以叛变革命的名义处决了个别逃跑的干部。以致部队上下议论纷纷,怀疑这是一军团派到三军团的领导干部干的,刚经过整编的一、三军团关系变得很紧张,出现了不团结的倾向。
原二军团的黄克诚,当时是陕甘支队第二师政治部的裁判所长,处决人的事都是要经过他的。现在要清算破坏红军团结的“罪行”,当然算帐首先就算到他的头上。发言人指责黄克诚是破坏一、三军团团结搞宗派分裂活动的“罪魁祸首”。
就在揭发人慷慨激昂发言的时候,北京军区参谋长钟伟突然站起来说道:“你瞎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红军离开哈达辅以后,是我带着一个营在后面担任收容任务。你所说的处决卫生部的那个杨兴仁,根本就不是黄克诚同志决定的,而是上边给我的命令,我敢不执行吗?这事××同志都知道嘛!”
钟伟这个发言,引起会场一阵议论,立即遭到“围攻”。批判彭德怀、黄克诚的综合小组在追逼了上述几个问题之后,从9月5日开始,又被划分为5个小组。除第五小组外,其他4个小组都分别交代了任务:第一小组负责清查邓华的问题。因为开会期间有人给大会主席递了条子,说邓华与彭德怀关系密切。第二小组负责清查万毅的问题。因为7月22日在庐山开会时,他曾发言表示同意彭德怀的意见书。第三小组负责清查洪学智的问题。因为他与黄克诚个人关系较深,与彭德怀关系也很密切,会议期间对彭德怀、黄克诚的问题揭发又很少。第四小组就是负责清查钟伟的问题,要查他为什么为彭德怀、黄克诚打掩护、“解围”。9月9日,彭德怀得知军委扩大会议即将结束,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违心地说,“八届八中全会和军委扩大会议,对我的错误进行了彻底地揭发和批判,消除了制造党内分裂的一个隐患,这是党的伟大胜利,也给了我改正错误的最后机会。我诚恳地感谢你和其他同志对我的耐心教育和帮助。”并且表示,“今后必须下很大功夫,继续彻底反省自己的错误,努力学习马列主义理论,来改造自己的思想,保证晚年不再做危害党和人民的事情。为此请求中央考虑,在军委扩大会议结束以后,请允许我学习或离开北京到人民公社去,一边学习,一边参加劳动,以便在劳动人民集体生活中得到锻炼和思想改造。”
毛泽东收到这封信,立即与彭德怀通了电话,说是要把他的信转发全党,并且批示:“此件印发各级党组织,从中央到支部。印发在北京开会的军事、外事会议各同志。”在下面写道:我热烈地欢迎彭德怀同志这封信,认为他的立场和观点是正确的,态度是诚恳的。倘从此彻底转变,不再有大的动摇(小的动摇是必不可免的),那就是“立地成佛”,立地变成了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了。……德怀同志对于他自己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工作分配的建议,我以为基本上是适当的。读几年书极好,年纪大了,不宜参加体力劳动,每年有段时间到工厂和农村去作观察和调查、研究工作,则是很好的。此事中央将同德怀同志商量,作出适当的决定。
9月12日,彭德怀向大会送去一份自己的书面检讨,检讨仍然是本着“只要不违背党和人民的利益,要什么给什么”的精神作出的。实际上是把别人强加给他的东西加以归纳整理,上送了事。
军委扩大会议宣告胜利结束。至此,彭德怀将近3个月来接受批判的日子告一段落。他决心结束他30多年的军事生涯。他决心去过一种名副其实的平民生活。
第一节 历史的预示
1959年9月30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10周年前夕,因庐山上书获罪被撤销了国防部长职务的共和国元帅彭德怀,举家从中南海永福堂迁出。新的去处是北京西郊颐和园附近的挂甲屯吴家花园。
从葱笼四百旋的庐山回到气象庄严的北京,开了一个月的中共中央军委扩大会议。全军高级干部1000 余人对彭德怀的批判刚结束,彭德怀就让妻子浦安修去找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杨尚昆,提出他搬出中南海的要求。他对妻子说:“我没有工作了,中南海也没有活动的地方,再住会玷污党中央的声誉。你说我请求找一个能劳动的地方住,实现我对毛主席的保证:‘劳动生产,自食其力’。”
中南海这个明清两代王朝的帝王之居,从1949年以来,就是中国共产党和新生的人民共和国核心领导人物的住地,是博动着党和国家的心脏的地方。彭德怀在这里己经住了7年多。从11岁离家给富农刘十六家放牛以来,他的一生是在谋生的奔波与战争的驰骋中度过的。中南海,这是他少小离家以来住留最久的地方。彭德怀埋头大步,跨出永福堂,径直上了那部黑色吉姆轿车。中南海碧波依旧。汽车驶出西门,彭德怀没有回头瞥她一眼。其实,7年来他就没有给过她多少青睐。尽管他晚饭后也时常在湖边散步,满脑子装的总是工作中的各种问题,很少有闲心去品味她的旖旎风光。甚至感到住在这宫墙之内,有违他的意愿,曾想搬出中南海另觅住处。他却不曾想到今天是在这种情况下离开这个地方。
几天前,他把崭新的蔚蓝色元帅服、狐皮军大衣、几件军装、几枚勋章、一幅辛亥革命元老廖仲凯夫人何香凝绘赠的猛虎图,上交给了党中央。留下书籍、必要的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品,还有几件具有特殊纪念意义的东西:一支左轮手枪、一枚红星勋章、一包历史资料、八块从红军时代保存下来的分伙食尾子所得的银元。他将要开始一种从来没有体受过的生活——离群索居、闭门思“过”。
195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首都北京天安门广场举行盛大的阅兵式和群众游行,欢庆共和国成立十周年。游行队伍五彩缤纷,欢声如雷。城楼上,以毛泽东为中心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微笑着,频频向从东向西涌流的人群挥手致意。
天安门前的检阅指挥车上,肃立着向受检部队举手还礼的新任国防部长——另一位元帅林彪。人们很少注意到今天少了一个彭德怀。即便注意到的人,对于在当时群星灿烂的政治舞台上陨落了一个彭德怀,也并不感到对国家民族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