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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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万墨林将钱送去,章荣初买下了中央印染厂,才一年,厂房机器设备扩充到了价值三十余万。借来的本钱,尤且按照规定如期归清。
又一日,他再来找万墨林。要了两万元,买下八十台织布机,两年后,变成两百台。又一日,再来找万墨林商量,他想买下五千纱锭,在大西路八十四号(战后改为中正西路七十四号),开一丬荣丰纱厂中央印染厂卖掉,得了四十万,不足之数,他请万墨林设法垫出,当时他大言煌煌的说:
「我负责在一夜之内,将五千纱锭变成一万,二百台布机归并过去,变为四百台」
「你又不是孙悟空,」万墨林将信将疑的问:「怎么个变法呢?」
「容易得很,」章荣初耸肩一笑:「人家日间开工,我多雇些工人,分作日夜两班。」
万墨林相信他有这个干劲,有这个能耐,却是,杜月笙命令他在上海掩护、并且支持地下工作,开销大金钱来源日蹙,他已没有力量再帮章荣初的忙。当万墨林婉转说明,章荣初却爽快的答道:
「不要紧,墨林,我自家另外去找一条门路。不过,将来这丬纱厂办成功,我还是尊先生为董事长。」
他找门路,要找就找「巨头」,汪伪政权的「中央储备银行副总裁」钱大魁,鸦片瘾大,经常通宵不眠,横陈烟塌,一抽便抽到天亮,白天里他不上班,公事在鸦片烟塌上办。长夜漫漫,无人作伴,甚感寂寞无聊。于是,章荣初寻一个机会,夤缘结织,自家牺牲睡眠,夜夜陪钱「副总裁」抽烟聊天,钱大魁办公事,他有时侯也借筋代筹,出出主意。一两个月下来,钱大魁眼中,口里。心上,就只有一个章荣初;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除了章荣初以外,他连自己老婆儿女的话都不肯听。
有了这么扎硬的后台,他要借贷,予取予求。不几个月,荣丰纱厂开成功了,他剑及履及,言而有信,将一切成果、收获归于师门。敌伪时期,杜月笙不便担任名义,但是章荣初暗中尊他为董事长。徐采丞、徐寄庼,这两位杜月笙在上海的好朋友,分任常务董事之职,万墨林也成为荣丰董事。杜月笙胜利还乡,荣丰纱厂便正式归于他的庞大事业系列。
荣丰纱厂开业半年,纱锭增加四倍,计达两万锭之多,章荣初雄心勃勃,更上层楼,请万墨林打电话给张慰如、沈长庚,批准荣丰的股票上市。荣丰股票上市在他非为目的,仅只是一种手段。因为他另外开设一丬买卖证券的号子逢高拋出,逢低收进,左右逢源,两头赚钱。
野马也有野马的盘算。事业成功,钞票赚得翻倒,他告诉万墨林说:
积个蓄美金三百万
「从现在起,开始积个蓄。」
野马积蓄,声势不同凡响,他专派一个叫马燮元的伙计。住在美国,收取他千方百计,转转拨来的款项,收一笔,存一笔。到了抗战胜利,又过了三年纱厂的黄金时期,他存在美国的财产,已达三百万美金之巨。
胜利之前,浙江海宁坍塘,亦卽钱塘江的堤防溃决,海宁城厢:一片泽国,人畜损失无算,老百姓流离失所。汪伪政权财政支绌,不闻不问。报章舆论,颇有微词。章荣初得到消息,又跑去找万墨林:
「先生祖籍海宁,他从前说过:海宁还有他的祖坟,夜里每每出现两盏红灯,当地人说:这正应了杜先坐的发达。墨林,阿有这个掌故?」
「有是有的。」
「那很好,我今朝可以替先生做一件好事了。」
「做什么好事?」万墨林愕然的问。
「修塘。」
「报上说,修塘要四万万工程费,你那里来这许多钱?」
「问伪政府要。」
「伪政府才不肯给哩。」
「我有办法,叫他们心甘情愿的给。」
他又去噱钱大魁,贷款四亿,全部花在海宁修塘这一件事上。私人承担这么一件大事钱大魁和汪兆铭、周佛海一商量,不但四亿照借,尚且「明令」嘉奖。
当时,敌伪政权面临财政危机,储备券通货膨胀,伪钞价值天天在跌。四亿借到手,工程完了一半,钱也差了一半,章荣初再接再厉,又借四亿。八亿巨款用光,塘已修复,海宁人万众讴歌,额手称庆,都说亏得海宁出了个杜月笙,他人在后方,还能「派」他的学生,捐出偌大款项,救了家乡的大难。
有钱大魁替他当挡箭牌,章荣初借的这八亿巨款,拖之又拖,拖到非还不可,储备券早已江河日下,跌得不成名堂。章荣初归还本利,为数已不值几何,他见了恒社老弟兄沾沾自喜,一伸大拇指说:
「兄弟这桩事体办得崭极。我老早讲过,汪伪政权敬酒不吃吃罚酒,修塘是件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们不做,挑我利用通货膨胀,挖了他们的钞票加以完成。钱由他们出,功劳归于我,功德是先生的,然后,他们还要嘉奖、褒扬我哩!」
杜月笙自己幼年失学,发迹以后,对于捐资兴学创办文化事业,赞助鼓励,不遗余力。他办了一所正始中学,章荣初秉承师训,保持师门优良传统,不过,他办起学校来,规模尤且胜过乃师。敌伪时期,沦陷区的大学毕业生出国之门被堵塞,有志深造者无法成行,章荣初办一所别开生面的学校,聘最权威的教授,买最齐全的设备,无限额的招收大学毕业
继续进修,埋头研究。这在当时是很新颖的构想,抑且为切中时弊的好办法,章荣初凭个人之力,造就了不少专门人才。
胜利了,师门凯旋,恒社同仁重又聚首一堂,正在热烈庆祝,兴奋狂欢,经济汉奸放榜,章荣初赫然有名。这一个打击未免太大,幸有杜月笙挺身而出,列举章荣初在敌伪时期,对于国家社会的种种贡献,果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章荣初雀跃三千,花了一百根金条,大请有关方面。
红潮泛滥,金瓯残缺,章荣初「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曾在民国三十六年,专程跑一趟台湾,想把自己的庞大事业,移转来台。讵料抵毫不久便碰上二二八事件,把他吓得回头就跑。逃到香港,结识了李济生,三十八年上海沦陷,他正四顾茫茫,无所适从,偏有共党头目李济生对他百般引诱;保证共党一定会保护「民族资本家」,他送了李济生五万港币,决心留在上海不走,以为从此笃定泰山。
共产党占领上海一年多,狰狞面目显现,三番五次的清算,把这位「民族资本家」搞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他曾一连四次跳黄浦江,都被别人拖了起来,自此生死不明,下落不知。许多人说:倘使他能逃到自由地区,以其三几百万美金的家当,及其对于师门的忠诚,或许杜月笙可以从他那儿得点孝敬,解决一下「坐吃山空,内忧外患」的煎迫,让这一辈子都在为人看想,帮人家忙的上海大亨,多过几年桑楡晚景。
杜月笙在抗战八年期中,先后在港渝各地。又以「情不可却」,收了不少的学生,因此,抗战胜利以后,恒社子弟已逾两千人。但是,以杜月笙如此坚决抗日,热爱国家民族,他的
学生子里,毕竟也有失足落水,当了汉奸的,不过比例只有千分之一二而已;这是杜月笙平生最感痛心的事。
民国二十七年十二月十八日汪兆铭、曾仲鸣、陈公博、周佛海等从重庆潜往昆明转赴河内,决意卖国投敌,消息传出,举国唾骂。就在汪兆铭他们出走后不久,杜月笙有三个学生子,秘密谒见,向他辞行,是为往后的汪伪政权要角汪曼云、黄香谷和冯一先。
杜月笙早已晓得他们的去向和心意,苦苦相劝,不可一着错,全盘输,落了千秋万世的骂名。但是汪曼云他们其「志」已决,非走不可,于是太鼓如簧之舌,反过来想说服师门,让他们去探一探虎穴,做一名刀口舔血的汉奸这三个学生子都很会说话,当时曾与杜月笙舌辩滔滔,痛切陈词:
「先生向来路路皆通,到处都安排得有人,沦陷区这么一大块地方,汪精卫投向日方多少能起一点作用。先生让我们去,等于预先布好的一着棋子,将来我们照样可以为先生办事体。」
这得归咎于杜月笙太爱护他的恒社子弟了,不忍他们在向自己坦陈以后受阻,一个搞不好,便白白的送了性命三条。他只好装个胡涂,佯作不知而纵之使去,汪曼云等在向上海进发途中,他又不胜懊悔,密电知会万墨林,叫他做最后的努力,劝汪曼云、冯一先、黄香谷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但是万墨林那能说服得了这三位。汪、冯、的下水,使杜月笙悔恨交加,无以自解,胜利后他又基于私人感情因素,不惜对簿公庭,上法院作证,为汪曼云开脱,总算又救了汪曼云一命,不过当他私下谈起这位「爱徒」的时候,他辄常恨声不绝的说:
「大自鸣钟的台,都叫他们坍完了!」
上海有三大自鸣钟,杜月笙指的是法大马路那一座,法大马路大自鸣钟之后,便是法大马路巡捕房,黄金荣的发韧地,也是黄、杜、张三大亨打天下的起点,黄、杜、张三门子弟,都把这一座自鸣钟视为基础,根源。
天下之歌尽入斯杜
恒社子弟以杜月笙的趋向为趋向,立场为立场,荣辱为荣辱,依归为依归,步伐一致,义无反顾,同时他们也以师门的兴趣为兴趣,嗜好为嗜好,亦步亦趋,──敏行纳言俱嗣芳躅。杜月笙雅嗜皮簧,欢喜粉墨登场。姚玉兰、孟小冬两位京朝名伶,先后成为他的夫人,因之,形诸于恒社的另一特色,则为「天下之歌,尽入斯社」,除了姚孟二夫人外,杜张是名票,杜月笙的八儿三女,个个擅演能唱。家人亲眷而外,恒社中精研皮簧,独擅胜场的多如过江之鲫,诚所谓投鞭断流,不可胜计。名伶如谭富英、马连良、叶盛章、赵荣琛、高庆奎,名票如赵培鑫、杨畹农、王震欧、裘剑飞、郭翛翛、汪其俊、孙兰亭等等,恒社子弟真是随时都可以演出各宗各派的拿手好戏。
一二八之后,八一三之前,国家励精图治,埋头建设、又复出现四海升平的小康局面,堂会义务,赈灾恤贫,以杜门为号召,拿恒社为中心的平剧演出,络绎不绝,所在多有。民国二十四年长江黄河同告泛滥,灾歉频仍,遍地哀鸿,杜月笙又应赈济委员会之请,迭在杭沪二地,举行规模盛大的义演。这一次义演他别出心裁,将他的姚氏夫人姚玉兰请出来,和伶王梅兰芳搭配,姚氏夫人的家须生,加上梅大相公的青衣,珠联璧合,旗鼓相当,益显恒社的堂堂阵容,赫赫班底。他们在杭州连満一星期的座,再转回上海,假座金廷荪主持的黄金大戏院,又整整的「客满」一个月。头一天演出姚玉兰唱「托兆碰碑」,孔祥熙夫人特地邀她的令妹蒋夫人去看姚玉兰的戏,蒋夫人看见姚玉兰在台上藉由检场之手喝了几口茶,以为不免破坏了剧中的气氛,姚玉兰听说之后颇以为然,翌晚她唱全本「穆柯寨」,真的一口茶都没喝。
奉张(东北王张作霖)那边,和张啸林有点旧交情,但是随着民国十七年皇姑屯那类炸弹,轰到了九霄云外。二十二年初春,张啸林在上海诸事不遂,心情郁闷,经过陈效沂、翁左青、金少山等人一怂恿,他连杜月笙都没告诉,悄然的上北平、天津云游去了。大帅一走,杜月笙趁此机会,为免物议,莫再造孽,爽性把福煦路一八一号那丬豪华绝伦的赌场宣告关门大吉。从此,杜月笙才算是跟烟赌两挡,黑道上的关系,全部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