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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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
这个公司不设股东,不收股本,祇有转运的开销而没有赢利的收入;公司职员,一例为国家效力,他们不拿薪水,光尽义务。公司的名称叫什么呢?有人建议,便叫「通济公司」,取「通达接济」之义。
推定负责人选,董事长一席,杜月笙责无旁贷,义不容辞,于是由他兼摄。总经理杨管北、副总经理徐子为。杨、徐二位,便是要深入阴阳界,负责接货、转运的人选。
「皇军」郑驮说智跋
通济公司的组设,分别向有关单位报过备,收购棉布的资金来源,则由中央、中国、交通、农民四丬国家银行,共同负担。因为四大国家银行要负责付钱,他们也分别派定人员,参加通济公司的工作,对外而言,中、中、交、农便是通济公司的投资者。
上海那边,一样的是头绪万千,百事如麻,徐采丞独木不能成林,他也要找好帮手。通济公司之成立,给了他很好的灵感,于是他随卽在上海组成民华公司,而抬出金融巨子周作民,担任董事长,徐采丞则自任总经理。
一切安排就绪,民国三十二年旧历年前,通济公司的招牌,便挂在林森路中华实业信托公司的门口,重庆方面,照样有人上班,分头筹备一切,执行各项事务。当岁聿云暮,腊鼓频催,杨管北、徐子为决定了行期,当由杨管北为代表,去向杜董事长辞行
「我们准备年初一动身,先飞宝鸡,然后转西安、洛阳。」
看着自己家里正在热热闹闹的准备过年,杜月笙有点过意不去,便说:
「还是过了年再去吧。」
杨管北却坚决的回答:
「横竖是要去的,不如早一点动身的好。」
于是,从大年初一开始在重庆的杜月笙一样闲不下来,他每天亲自披阅接运人员的电报,发出指示,电请沿途友好多方照料。
到飞机场送行的时候,便听说秦岭一带,风狂雪骤,澈骨奇寒,因而使杜月笙整日坐立不安,耽了一天的心事。及至翌日,飞机冲过大风雪,收到一行平安抵达宝鸡的消息,方始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从此以后,电报纷至沓来,报告沿途情形,办事经过,接运人员从宝鸡到西安、洛阳、郑州,分别拜会过祝绍周主席、周啸潮副局长,蒋鼎文长官,汤恩伯副长官和何柱国总司令,面承这许多方面大员慨允协助。再到许昌,往访明德明大爷,明大爷一听杜大哥的人到了,热烈款待,尽心照料,他因为自己不良于行,特地派他的太太,伴着一行三人,穿过中日防线犬牙交错,绿林豪杰不时出没的危险地带,保护杨管北、徐子为、朱惠清等三位,平安无事抵达界首。却是这三位居然全不知道,明太太保镳是明里,暗底下,明大爷又派了好几十名精于枪法,武艺高强的弟兄,身藏连发二十响的盒子炮,或前或后,或左或右,一路随行保护。
界首集上,有杜月笙预先下好的一着棋,当杨管北一行抵达,他们欣然发现,当地已经设好了通济公司界首办事处。杜月笙派王宝康为办事处主任,常驻界首,料理一应事务。
界首警备司令李铣,黄浦军校一期毕业,他晓得通济公司的神秘业务,当晚便予以热烈招待。杨管北抵达界首的笫二天,通济公司办事处里,突然出现了军统局长戴笠,使得所有同仁,既感鹜奇,又复兴奋。戴笠是专程而来为他们打气,并且作最后的垂询,看看他们卽将从事的接运工作,还有什么地方准备得不够充份。
与此同时,自上海民华公司发来约三千件棉纱,业已由日本「皇军」,荷枪实弹,武装押运,自上海循京沪、津浦、陇海东段三条铁路,络绎在途。这大批的棉纱运抵商邱,徐采丞又妥善的准备了日本军用卡车队,也是武装押运南下亳州,因为日本军队不敢冒险越雷池一步,所以双方约定,便在最前线的无人地带交货,日本「皇军」只管货到不管点交,意思也就是说,三千件棉纱一运到指定地点,他们丢下便走。
通济接运人员势必先要去探勘交货地点,这是一次十分危险的旅程,国军方面不能派队保护,一百多里的真空地带,又怎生通过?杨管北等正在彷徨失措,面面相觑,同行的明太太却若无其事,微笑的说:
「不生关系,只管往前走就是了。」
笫二天上了路,先通过一片荒漠无人的旷野地带,明太太的微笑,和明大爷的周到,方始宣告揭晓。─三三五五的彪形大汉,他们面容严肃,神情紧张,或前或后,散散落落的将接运人员围在中间,一片平阳毫无掩蔽,暗中保驾的卫队终于拋头露面,当杨管北等方自错愕讶异,明太太悄声的关照他们说:
「这帮弟兄保护列位好多天了,只是列位都不晓得罢了。他们都是我那当家的派了来,叫他们暗中防备,故所以请列位还是装着一无所知,他们不受列位的招待,不跟列位打招呼。但是请列位尽管放心,无论出什么事,凭他们那几十杆盒子炮,天坍下来也顶得住!」
亳州城下七道战壕
由于突然之间得了这么一支强劲有力的卫队,通济公司接运人员自此便无所畏惧,安心办事。为求接运的方便,他们竟在眞空地带的腹心据点十尖河前住下。自十尖河到亳州城,日本「皇军」一连挖了七道战壕,在那最宽的一道战壕附近他们找到了一所荒废已久的祠堂,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放一辆破旧不堪,无马可拉的马车,祠堂有三楹房屋,一般的空空荡荡,泥墙剥落。于是他们用报纸糊一糊内壁,在旷野里找些芦怵 杆,便这么堆在泥地上做成床铺。
胡乱的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杨管北他们有恃无恐,壮胆鼓勇,居然扬长过市,进了日军占领下的亳州城,妙的是这一行三人,会在亳州城里找到了朋友,接受朋友的招待,当夜下榻于华北烟草公司。安徽省凤阳府的这个亳州城素以盛产鸦片,名闻天下,亳州产的鸦片号称「亳州浆」,成色不太好,卽是得地利之便,行销大江南北。日军占领亳州便鼓励百姓种烟,光祇这个小小城池,大街小巷的鸦片烟店,多达二十余丬。
亏好有这一次冒险入城,因为入城以后方始发现一个大问题,驻防亳州的不是日本「皇军」,而是伪军郝鹏举部。皇军武装押运棉纱,途经亳州而辗转运赴重庆,他们断然不会去跟郝鹏举打招呼。三千件棉纱的体积何其庞大,价值何等惊人,按照双方约定,「皇军」押运到亳州城外丢下棉纱就跑,万一郝鹏举垂涎巨赀,想发洋财,他派兵出城抢回亳州那可怎么得了?
于是杨管北等又匆匆赶回界首,把这一层危机和碍难,详详细细的拍电报,据实报告杜月笙。杜月笙在重庆把郝鹏举的「关系方面」摸了摸,他匕鬯不惊,雍容镇静,拍一封回电指示机宜,很简单,他叫杨管北去拜访何柱国,取得一纸郝鹏举盖了关防的沿途毋阻,卽便放行的通行证。这纸通行证有何内幕?原来,郝鹏举久欲反正,归降国军,他和何柱国暗通款曲,祇是在等反正的有利时机,当时他便印好许多空白通行证存在何柱国那边,倘有需要,何柱国可以随时填发。
杜月笙的回电一到,杨管北等又笃定了,他们携有何柱国核发的郝鹏举通行证,于是更放心大胆的进驻那间祠堂,等候三千件棉纱运到,由日本「皇军」交货。便在这个时候,所有通济公司驻界首─前线的工作同仁,一概忙于征集交通工具,从亳州城外走一百多里,把三千件棉纱运到界首集,这是接运工作的笫一步骤。
战壕横七竖八,简陋的公路破坏无遗,汽车无法行驶,大批的夫子难以集结,该找什么交通工具,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将三千件棉纱全部运到界首集?找来找去,结果是找到了皖西鲁南苏北豫东特有的一种输送利器,名唤「架子车」。
这「架子车」结构单纯而运转便利,可以随意利用人力或兽力,车座彷佛一块门板,下面装两只轮子,人或货物安置在门板上,无分人兽拖将起来就可以走。通济公司驻界首办事处连日出高价征雇「架子车」,一雇便雇了三百余辆。当场试验一番,一辆车正好载一件棉纱,三百辆车接连跑十趟,三千件棉纱卽可全部运完。
棉纱运到界首以后又有安排,用的是杨管北西南运输班底,几十辆大卡车从滇缅公路关山万里的调到界首来,车上司机技工押运人员一概齐全。这几十辆大卡车负责界首到洛阳的一段,路程相当的遥远。
自上海辗转而来的第一批棉纱运到,给通济公司同仁带来意外的欣喜与欢笑,日本「皇军」押解卡车一出亳州城外,便把一件件的棉纱往地上推。货一卸下武装「皇军」又急急登车,风驰电掣般逃回亳州城里,郝鹏举不曾派兵来抢,四野寂寂,毫无动静,负责接运的杨管北等跑来跑去。鼓励「架子车」车夫赶紧上前载货。当他们领在头里走,一眼瞥见一件的棉纱堆中居然有人,定睛看处,首先是杨管北发出一声欢呼。
东洋兵的运纱卡车带来几位便客,杜月笙的好朋友,交涉代表杨志雄,华格臬路杜公馆的账房王国生,杨管北的父亲,以及他那生在上海,父子犹未见过一面的长子,祖孙三代,便在真空地带,一片荒野中演出了近代的父子会。
一件棉纱装一辆子车,一路攒赶。马不停蹄,周而复始的往界首运,「皇军」不再多问,伪军也不干扰,活跃于真空地带的亡命之徒,全给明德明大爷的威名与盒子炮,震慑住了。这头一次的接运棉布总算功德圆满,顺利无阻。三十件棉纱运抵界首迅卽装上卡车,首尾相衔的向洛阳那边驶去。
洛阳失陷改走淳安
前后时一月又半,徐采丞运抵界首前方的棉纱,三千件全部交割清楚。通济接货押运人员陆续抵达洛阳。杨管北押阵,他走在最后,当他到洛阳时日军发动的豫中大战已起,洛阳风云紧急。他方抵步便去查点堆在洛阳车站,未及西运的「奇货」,发现居然还有二百余件。然后他去谒见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蒋鼎文正兵书旁午,鞍马倥偬,他一抬眼看见杨管北便急切的说道:
「日本人快要打过来了,你最好立刻就走。
」杨管北答以我一定尽快的走,不过车站上还有重要物资,经通济公司同仁出生入死,冒险犯难抢出来的两百余件棉纱。这些棉纱被日本人夺了回去,那才叫做大笑话,因而他说:
「祇要棉纱运完,我马上就离开洛阳。」
蒋鼎文颇嘉其志,迅即调拨车皮,把杨管北和两百多件棉纱一齐撤退。由于有此一幕通济公司自界首内运的棉纱,总算在历尽艰危,兵荒马乱之中,居然全数运抵西安,毫无损失。
洛阳失陷,使在重庆的杜月笙、戴笙,以及在上海的徐采丞,全都顿足太息,忧心如焚。因为通济和民华两丬公司之间所做的这笔大「生意」,迄仍「成交」了一半,还有三千件棉纱,货已购齐,叵耐界首集至洛阳一线,行不得也奈何?
杜月笙和戴笠在重庆频频密议,终于决定大计,界首不能再走老河口则陷区内运路线太长,运输需时,阻碍重重,因而也不堪大用。民华公司总经理徐采丞时已掌握在手,亟待内运的另三千件棉纱,决定走淳安─场口,过一过东南的那一道阴阳界
于是杜月笙在民国三十三年八月二十二日,假共进午餐之便,约晤他的恒社子弟,得意门生朱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