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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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徐子为一个人被绑,又加上了另两位陷身匪窟,大家正在焦急,将夜时分葛藩京和刘毓林算是双双回来了,他们还带来了好消息:经过两个人舌翻莲花,善为辩说,匪军答应把赎金减到六百万元。
公司现款只有一百多万,于是决定由朱品三回淳安借钱,葛藩京等则在场口和匪方保持联系,拖延时间。朱品三次日回程,心忧如焚,他乘船到桐庐后唯恐时间不及,徐子为可能有性命之忧。因此他便在桐庐打电话请杜月笙的老朋友,时任江苏省党部委员,往来与上海淳安之间在做地下工作,刚好在淳安的王艮仲帮忙,王艮仲一口答应负责代筹三百万,朱品三十分之喜,再打电话求助于张处长张性白,张性白慨然的说:
「还差两百万,由我立刻设法送来。」
只在桐庐等了一天,五百万的巨款便由王张二位分别用电汇汇到,葛藩京急不过,又自场口赶来探问,朱葛二人拎了大包现款当日便回场口。
带这么许多现款,一无保护的到场口,入匪窟,路途遥远,实在是相当危险。但是救人要紧,也唯有硬起头皮来闯。朱品三提款的时侯,事先还经过一番布置,他使葛藩京雇好船只,就停在银行后门口,然后他带着一只铺盖卷进银行,跟银行经理沈祥麟特别商量,尽量付大钞,其结果是罄银行所有,取了二十元面额的关金券二百六十扎(每扎一百张,关金券每元兑法币二十元),旧钞票八十万元,朱品三用一张毯子,一条薄被,把钞票裹在里面,打成一个很大的铺盖卷,再请行警帮忙,走后门囗运上了小船,钞票落舱,立刻开航。朱葛二人沿途严密防范,一路不许停留,鼓棹直航场口。
赎金运到,翌日葛藩京、刘毓林便冒大雨登山,跟匪军商议付款时间和地点,以及一应细节。双方约定二月二十四口交款,二十五日放人。通济同仁很不放心,二十三日再由丁稼英先去侦察一下付款地点附近的情形。当时由葛藩京和刘毓林一再情商,匪军业已答应把赎金再让到四百八十万元。
三月二十四日,凌晨四点钟,杜月笙约两位门人,朱品三和葛藩京,带了两名挑钞票的
工友,去替杜月笙开的通济公司,付杜月笙一生一世,空前绝后的一笔赎票
他们从黑暗走到天明,走了十五里崎岖难行的路,如时到达约定地点,旧溪岭下的百子亭,接款的匪军埋伏在附近,等他们到达以后,方始从岩畔树后出现。葛藩京认得来人姓黄,两人略谈数语,钞票点清过手,方始完成了朱品三自称:「生平最艰险而痛心的事件。」
百子亭上历尽辛酸
说好了二十四日交款,二十五日放回徐子为,不料匪军罔顾信义,拿到钱以后,徐子为竟杳如黄鹤,这一下害得通济同仁忧急交并,六神无主,他们天天轮班到预定交人的地点,旧溪岭下的百子亭里坐等。一连几天等的朋友都是日以继夜,通宵达旦,一天等足二十四小时,无奈匪方食言,影踪不见。
等到二十八日晚上,在空山明月之夜,居然等到了一群面目狰狞,态度凶狠的便衣队出来,当时坐地守候的是朱品三和奚本义,便衣匪军不问情由,把他们两个「接票的」一概驱走。这两个人逃了回来,大家一问经过,人人心情沉重,都以为匪军突然变卦翻脸,徐子为必定凶多吉少。
笫三战区方面,经杜月笙一再电请援救,军方在三十一日派一位贺钺茅司令率部进驻桐庐,这一支救兵来到,所奉到的命令是「相机剿抚,竭力营救」。但是通济同仁唯恐徐子为还在岭上,大军出现可能打草惊蛇,反而使匪军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徐子为再逃,因此朱品三便又匆匆赶到桐庐,请贺司令暂且按兵不动。
这一天在桐庐的通济同仁,找到一家小庙,磕头烧香,叩求灵签,指点徐子为在旧溪岭上安危如何,来日究竟能否逃出虎口,他们得到的签文是:
「难中有易莫辞难,稳步登山不见山;为选青钱皆万中,更须杯酒解愁颜。」
说来也巧,到手四百八十万元即无下落音讯的匪军,第二天二十九日便又派人到场口来知会,赎金妥收无误,祇不过那笔钱是公中的,还有些弟兄们不曾沾着油水,所以拒绝放人,假如通济公司肯再出点「酒钱」,「犒赏犒赏」的话,「负责」款到即放,决不食言。
酒钱要多少呢?─二百二十万。
大家再商量,徐子为生死莫卜,性命交关,即使是骗局,也唯有照办。于是再叫奚本义去桐庐,借提现款二百二十万元,回场口,派人送到百子亭,四月三日交付匪军,人还是不曾放,不过接钱的人赌神罚咒,铁定四月四日午夜放人。
那一天下午朱品三带了好几位同事先去等候,他使通济同仁在四周埋伏,他自己坐在百子亭上,一遍又一遍的祷告,从下午孤坐到夜半,还做了一首诗
「富春江畔遭祸患,百子亭上历辛酸;难来难去第一遭,谢天谢地庆生还。」
深夜两点多钟,岭上传来脚步声响,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人人竖尖了耳朵倾听,悄声的口耳相传:
「来了!来了!」
被绑了二十二天,担尽惊吓,吃足苦头的徐子为,果然用七百万元赎了回来。
徐子为得庆生还,通济同仁伤弓之鸟,闻弦心惊,尤其是非之地,不敢久停,当日上午八时便乘船西旋,一路上人人高兴,却是个个憔悴,二十多天的日夜忧烦,眠食难安,使所有参与营救的人精疲力竭,一上船便东倒西歪,呼呼大睡。
因此,为徐子为「庆生还」的压惊欢宴,直到四月九日,方始在淳安吃得人人心中欢畅,个个兴高采烈。
「徐子为被绑经过」,由通济同仁公推朱品三执笔,写了一本厚厚的报告书,托王艮仲带到重庆,呈交杜董事长月笙,与此同时,并且先拍一份急电到重庆总公司,好让杜月笙放心。
杜月笙收到徐子为脱险已离场口的电报,不禁大喜,他一时高兴,马上吩咐左右:「快拍电报到淳安,喊徐子为带好通济分公司的账簿,尽快回重庆。」
他在兴头上,一心只想到徐子为,忘记了还有一个一道派出去的朱品三而朱品三离开重庆已逾二百二十天,他母亲方死,太太又刚生产,经过那么许多危险和困难,当然是归心如箭。分公司业务已经结束,偏偏老夫子的电报不曾提起他究该如何行止,于是他枯守淳安,还不敢走。后来又经过他打电报给杜月笙,请夫子大人准许他回重庆,一面又分电杨管北和郭兰馨,请他们二位在杜月笙跟前提醒一声,然后再等杜月笙的覆电到了,他才如释重负的辗转回重庆。那时候,已经是徐子为动身以后的十七天。
六千件棉纱,前后历时一年零两个月,奇迹般的自日本军队严格管制之下挖出来,运过战线,运到后方,全部成为国军的军装。
昆丁少校万里来访
杜月笙和戴笠相辅相成,通力合作,共同从事情报工作,当其时,美国的情报部门尚在萌芽阶段,尤其对日情报在太平洋战争初起之际,简直是一张白纸。美日宣战,对日情报的重要与日俱增,美国人不得不力谋补救,急起直追,而在这一方面无论方针、技术、经验及资料,都必须借重对日本了解最深的我国情报人员。美国军事情报人员最佩服戴笠,和他所领导的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戴笠能在日军大举南侵之前,英美两国犹在高枕无忧,全不设防的时候,便高瞻远瞩,独具慧眼,通知盟方日军南进的消息,仅此一点即使美国情报工作者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此之故,美国特地派了他们的情报专家梅乐斯来,跟戴笠朝夕与共,虚心学习,后来共同建立了规模庞大、握有一支武力的伟大情报机构,在战时发挥巨大功能的中美合作所,开中美情报工作人员并肩作战的先河。
杜月笙在若干美国情报人员的眼里,也是一位值得重视,差堪鹜奇的人物,诸如他在东南一带所拥有的秘密群众力量,以及他的几项近似奇你的空前杰作,诸如香港撤退、上海锄奸,高陶反正,以及自沦陷区搜购六千件棉纱安全运回后方等等,彷佛是绝无可能之事,在他却「当伊呒啥事」的指挥若定,顺利完成。所以,在美国的情报人员中,也有许多杜月笙的崇拜者,颇愿万里来访,同他讨教。譬如老罗斯福总统(TheodoreRoosevelt,任期公元一九○三─一九○八)的孙少爷昆丁.罗斯福Quentin)是美国国防部G2部门的一员少校,当他奉派来华参与中美双方的战略厘订工作时,他便抱有一个热切的愿望,想跟杜月笙见一次面,藉以面聆教益。
昆丁.罗斯福和爱国侨领,在美国经营钨业,华昌公司创办人李国钦很熟,李国钦急公好义,热心慷慨,卓著声誉于中美两国。抗战初起,他曾一次捐献美金十万,引为一时美谈。他侨居新大陆,又复拥有「纽约荣誉市民」的荣衔。李国钦战前由于业务上的关系,不时往返中美之间,他道经上海,杜月笙报之以热烈的欢迎,由于杜李二人性情相投,所以他们友谊深厚。当时李国钦晓得杜月笙正有三个儿子都在美国求学,是为杜维垣与杜维屏、杜维新,因此他介绍昆丁和杜月笙的四公子维新见面,而由维新亲笔写了一封家书,交请昆丁带到重庆,信中卽曾请他父亲接见昆丁,有事面谈。
昆丁.罗斯福到了重庆,利用公余之暇,很顺利的去拜会了杜月笙,藉由杜月笙的英文翻译,两人促膝长谈。
谈到后来昆丁终于表明来意,他希望杜月笙能够接受美国人的请托,协助美方对于日本的情报工作。图穷匕见,
开门见山,昆丁的请求颇使杜月笙感到为难。但是他眉头方皱,昆丁便已领悟,于是他振振有词的说了一番大道理,立论无非是日本军阀系属中美两国共同的敌人,协助美国毁灭日本,实际上也等于是为杜月笙自己的祖国在竭尽棉薄。
一声苦笑,杜月笙答道:
「罗斯福先生你这个话说得固然不错,祇不过,我杜月笙虽则并不在国民政府做官,但我总归是中国人。现在外面到处写得有这句口号:
『抗战救国,人人有责。』我愿意尽心尽力,去做任何我做得了的工作,但是,在没有得到我国政府同意之前,我直接接受贵国的任务,恐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
话说得这里,杜月笙发现昆丁.罗斯福的脸上,彷佛有嗒然若失,颇为失望的表情,于是他连忙接下去又说:
「不过呢,像罗斯福先生刚刚提到的那些个事体,臂如情报的交换,工作的相互便利,我们既然是盟友嘛,只要事体对于双方有利,随时随地彼此密切合作,依我想来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昆丁.罗斯福连连颔首,他沉吟片刻,再问杜月笙一句:
「杜先生方才说过,我们合作必须事先征得贵国政府的同意,这句话我该没有听错吧?」
杜月笙听翻译译完,面露笑容,他断然的答道:
「一点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昆丁.罗斯福自此笑容可掬,看起来他对这次谈话好象很满意,再谈了些闲话,这位美国军官彬彬有礼的起身告辞。
时在民国三十三年深秋,昆丁.罗斯福旋即离华返美,杜月笙曾将这段谈话一五一十告诉戴笠,但是他自己却以为昆丁.罗斯福的话无非说说而已,渐渐的便就淡忘了。
黄金储券出毛病哉
在抗战中期,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