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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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你手气好,让我沾沾光,今朝我和你合伙。」
吴家元笑玻Р'的说:「好呀」,座中立刻有人提出了问题:
「少了一脚,怎么挖得起来。」
严老九大出众人意外,跑过来,兴冲冲的说:
「我来轧一脚,凑凑诸位的兴。」
换了普通点的郎中,严老九是拆穿了西洋镜的,吴家元怎和他同桌赌钱?然则,他一方面亟于要对杜月笙有所报效,另一方面,仗着艺高人胆大,再加上临阵难以退却,吴家元当时不动声色,一语不发,沉着应战。
杜月笙这晚悠哉游哉,逍遥自在,他在赌场逛来逛去,有人请他同推磨庄牌九,他笑笑,摇摇头,谢谢了。有人请他搓麻将,他推托等一歇他还要去挖花,闲得无聊,他便当磨庄牌九桌上的「苍蝇」,飞来飞去,信手押几只筹码,完全是小来来,自相相的意思。
瞟一眼挖花桌上,吴家元又在那里得心应手,赢得不少,杜月笙命人搬张凳子,往吴家元的身边一坐,吴家元一回头,看见是杜月笙,不但不加防范,而且将舞弊手法变本加厉暗砌明摸,掷骰控点,他可以把挖花牌吸在掌心,乘人不备,一个快动作,偷来的牌移到膝盖上,调换更张,目挥手送,其眼神之准,脑筋之灵,手法之精,眞把杜月笙看得眼花撩乱,佩服得五体投地。
为了表示内心的得意,吴家元侧过脸来,向杜月笙微微一笑。
「老吴,」趁此机会杜月笙促驾:「该让我来了吧。」
赢得正在风头上,杜月笙突然来这一手,使吴家元大为惊异。但是,十目所视之下,他不能不起来让座,更使他想不到的是杜月笙一落坐,又对他说:
「明天下午,请你到我家里来一趟。」
这句话一说出口,吴家元无法再事恋栈,他唯有乖乖的起路。整夜惴惴不安,猜不透杜月笙究竟是何用意。翌日下午,他又到了杜公馆,杜月笙屏退左右,正色的告诉他说:
「老兄的确聪明得很,昨天蒙你使我大开眼界。不过,老兄的聪明似乎应该用到正途上去。因此之故,昨晚你赢来的钱,对不起,我已经替你输出去了。」
吴家元满脸通红,别出了一身的汗,他站在杜月笙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杜月笙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脸色和缓得多了,他笑吟吟的再说:「谈到赌铜钿,只要你不再把那一套拿出来,你确实是个好色角;你要是答应我从此不掉枪花,我们还是欢迎你常在一道白相。」
下台阶铺得平整而稳妥,吴家元唯有感激涕零,他在杜月笙面前赌神罚咒,从此洗心革面,决不再施展郎中的手段,于是,杜月笙再跟严老九打个招呼,姑念吴家元是个「赌博场中」的人才,放他一码,不把他的秘密戳穿。而吴家元前后足有十五六年,也能保持信用,决不轻举妄动。不但如此,他自此对杜月笙怀着知恩图报的心理,成为杜月笙赌钱时候的保镳,任凭?那种赌法,如何做弊,谁都逃不过吴家元的一对秋水眼。杜月笙有了吴家元,方始能够以其并不高明的赌技,纵情豪赌于春申江上,香港九龙,乃至陪都重庆,一辈子里,几乎不曾遭过惊风骇浪,险恶波涛。
以赌会友结识秦联奎
一般人认为赌桌上最容易使好朋友伤感情,因而说是至亲好友应该避免同桌共赌,但是杜月笙却在赌台上结交了不少推心置腹,谊切手足的生死患难之交,严老九是其一,吴家元勉强可以算半个,而半生之中对于杜月笙帮助颇大的,如上海名律师秦联奎,竟也是在赌场中「打」成相识的一位。
由于上海祇须缴费,不必上课的「野鸡大学」多,发出去的文凭?极滥,使得上海的律师,多如过江之鲫,根据抗战之前的统计,已达一千三百余名。这许多律师中能有眞才实学的委实太少,因之有所谓「强盗」律师,专和捕房中人拆账,包办窃盗抢劫案件。又有所谓「茶馆」律师,自己往茶馆里一坐,委托黄牛沿街兜揽生意,敲当事人一笔竹杠,再去找相关人士纳贿,辛苦一场,赚几文佣金花用。五花八门,光怪陆离,形形色色,无奇不有。
秦联奎,字待时,他是上海律师中的前辈,眞才实学,经验闳富,精湛的法学造诣,和多年的体验阅历,使他洞澈人情,看破世间百态,判断能力之强,一时无两;闲来无事,他喜欢替人拆字,一解疑难,由于臆则必中,老上海都说他是「通天眼」。
杜月笙和盛宫保的几位少爷小姐,上海叉袋角富户朱如山,地产投机大王钟可成等,日夕豪赌,一博万金的时候,秦联奎执业未久,小有积蓄。他艳羡杜公馆里举国闻名的盛大场面,曾有一次央托朱如山带他去开开眼界那晓得一入局中,便免不了手痒,人家推磨庄牌九,他小小的押了几注,一转眼间便输了四千大洋,当时掏出一张庄票,付清赌账
他的见猎心喜,输了以后又极为懊丧,还了赌账不待告辞,黯然离去,种种神情表现,恰好被杜月笙冷眼旁视,觑个正着。秦联奎走后不久,杜月笙便问朱如山:
「你带来的这位朋友,是做啥事体的?」
朱如山老老实实的回答,他叫秦联奎,是个开业未久的小律师,那日是央他带来看看热闹的,不曾想到他也会下起注来输了钱。
杜月笙把那张四千元的庄票寻出来,轻轻的丢给朱如山,他说:
「当律师,用心血,摇笔杆,逞口舌,能有几个铜铜好赚?我实在不想赢他的钱,请你替我退还给他。」
秦联奎本来是个心高气傲,自负不凡的人。照说,朱如山代退庄票时他一定不肯收但是朱如山一再解释:杜月笙唯有诚敬之心,决无轻蔑?之意,而且杜月笙向来有个不成文法,他送出去的钱万万不容推却。因此秦联奎收回了这笔钱,对杜月笙更加心仪,往后他和杜月笙自然而然的接近,成为杜月笙的义务法律顾问,杜月笙对他无话不谈,而他更能殚智竭虑,为杜月笙处理法律事务,甚至运筹帷幄,代为画策。
杜月笙的入室弟子江肇铭,不雄于资而豪其赌,有一次在华格皋路搓麻将,牌风「背」得少有少见,将及终场已经输了五六万,在杜公馆里都算是罕见的惨败。江肇铭牌品再好,也忍不住的搔耳挠腮,头顶心直冒热汗。为师的怕他下不了台,叫他下来歇歇,亲自为门徒挑土,再两圈依然毫无起色,惹火了隔壁观战的张大师,他推开杜月笙,一面打牌一面咒带骂,三字经四字经热浪滔滔不绝于口,就这么冷战热战齐来的打到终场,方始给江肇铭扳回来一半。这个场面也只有在自家要好朋友跟前偶一行之,否则杜月笙的爱徒心切,反足以给他惹上讥评了。
保镳「江苏省济南府」
华格皋路新宅落成,杜公馆水木清华,美奂美仑,而且排场之大,尤足惊人。九部汽车,除了上学校的少爷小姐各有四轮代步,同时,专为临时采买,也有专车一部。
在姚氏夫人不曾进门之前,
「前楼太太」沈月英,只有长子维藩一人,
「二楼太太」陈氏,生了老二维垣,老五维翰、老六维宁?,「三楼太太」孙氏,膝下则有老三维屏和老四维新。
起先只有维藩、维垣、维屏进学堂,他们三兄弟先念大东门的育才学校,后读杜月笙自己一手办的正始中学。三位少爷上学去,自备汽车以外,杜月笙还给他们请了三位掖枪实弹的罗宋保镳。
罗宋,系俄国人Russin的言译,就是大鼻子俄国人,公元一九一七年俄国大革命共产党推翻沙皇,建立苏维埃政权,大批的俄国贵族平民,逃入中国国境。其中年富力强的一部份,被张宗昌收编成立白俄军,老弱妇孺则辗转逃到上海,卖尽当光,从此沦为乞丐鳖?三。他们自称白俄,以与共产政权下的「赤俄」有所区别。
洋人讨饭,不易维生,于是他们开始就业,女人去当娼妓,专骗中国土老儿开洋荤;男人的主业分三种,上门兜销俄国毛毯,在马路边拦往过路人,一面假装为人揩拭身上的油迹,一面高喊:
「油揩揩!」藉此强讨几文赏钱。运气好一点的,则被巨室富户,招了去充任保镳,摆阔气,显威风。
莫看他们求生之道低贱卑微,在他们之中,还多的是公主、郡主、公爵、伯爵,和沙皇的高级军官。
杜月笙家里用鬪了三名罗宋保镳,杜月笙自己用他们不着;三位罗宋保镳,专负保护维藩、维垣、维屏三位少爷之责。
少爷们上学散学,出门游玩,罗宋保镳必定随侍在侧,严密保护,这些罗宋保镳都有很好的敎养,尊敬主子,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其中有一个名字叫康士坦.铁诺夫(ConstinTeelov),杜公馆的人叫不来,于是一概称他:「江苏省济南府」。
「江苏省济南府」和杜公馆上下人等,建立了相当深厚的感情,因为他认眞尽责,温文有礼,俄文英文都很流利,平时又勤于自修,经常手不释卷,一空下来非读卽写,杜月笙自己就很喜欢这个外国人。尤其,「江苏省济南府」保少爷们的镳,眞能做到「眼不离人,枪不离身」,杜维藩三兄入好新鲜,要到外面去孵混堂,三兄弟大有乃父之风,一进混堂便要泡大汤,于是,「江苏省济南府」不但奉陪前往,而且还赤身露体,带着手枪,该下水了,他用干毛巾将手枪里了又里,收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杜月笙自己贴身的保镳,自小八股党个个成为大老板,无法日夕相随,经过要好朋友的介绍,他一共延揽了三位彪形大汉。枪法、击技、无一不精,尤其戒备森严,赤胆忠心,历数十年如一日,随时准备舍命保主,他们和杜月笙如影随形,寸步不离,而杜月笙也和他们始终维持家人父子般的感情。
这三名保镳都不是江浙人士,其中如陆桂才是「北边人」,枪法之精确,不在叶焯山之下,只要陆桂才一枪在手,他可以一身抵挡三五十人,而让杜月笙从容脱离险境。第二位张文辉则是山东人氏,机警灵敏,沉默寡言,他兼长国术,柔道与西洋拳,枪法技击都很了得。最末一位到杜公馆的保镳是陈继藩,籍隶广东,身手矫捷,他是由李应生介绍来的
陆桂才、张文辉和陈继藩,三名保镳再加上杜月笙的老司机无锡人钟锡良,有这四个人跟随杜月笙。杜月笙确实可以水里火里,无往而不利。
杜月笙对自己的子女一例爱护,其中最钟爱者厥为长子杜维藩。他可能是由于自己从小失学的关系,极希望他的八子三女,出洋留学深造,个个学有所长。因此他对子女就学问题,非常重视,除了维藩是长子,他舍不得让他远离膝下,二楼陈氏夫人生的次子维垣,是送到美国留学去的,三楼孙氏夫生所生的老三维屏、老四维新,则更在就读初中的时候,便由他们的母亲陪同,远赴英国伦敦去读书。在他的心目中,无非是使下一代的子女,能够成为名实相符的「长衫」、「白领」阶级。
不仅对待自己的儿女如此,杜月笙更爱屋及乌,华格皋路隔壁头,啸林哥娶了四个老婆,却只有一个宝贝儿子,取名张海尧,后来又改为张法尧。张法尧年纪比杜维藩大,他在民国十四年便由杜月笙一力掇促,得到张大帅的首肯,乘大邮轮赴法国,到花都巴黎留学,学的是法律。杜月笙对于张法尧一向寄有很高的希望。
可是张法尧因为自小娇生惯养,花钱花惯了,一到花都,没有人管,信手挥霍,钱到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