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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杜月笙传-第42章

小说: 杜月笙传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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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般追随杜月笙的人来说,王茂亭的工作时间最短,他离开杜公馆是因为宾主之间有了意见,杜月笙不懂法国话,一切通译、交涉都靠王茂亭。于是有人说闲话,他们说王茂亭不规矩,跟外国人另有交道。杜月笙听后将信将疑,他虽然不动声色,王茂亭却已有风闻,这一位首先托迹杜门的智识份子很硬气,「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拂袖而去,尤其永不回头,往后杜月笙成为上海天字第一号大好佬,他连杜公馆的门坎也不踏。王茂亭这一走,使杜月笙耿耿于怀,为时颇久,他有不尽的懊恼与歉疚,从此,他对络释而来的智识份子特别体重,未始不跟此一憾事有关。

王茂亭的继任者是李应生,广东人,也是老法国留学生,自己在上海经营一家珠宝店,很有点身家。李应生的女儿李旦旦,曾是我国早期有名的电影明星。

照上海人的说法,李应生要比王茂亭更「兜得转」,他可以跟外国头脑同起同坐,一口法文讲得和洋人同样的流利,而且他交际手腕灵活,他和杜月笙是朋友,在法国人面前,他是杜月笙的代表,并非传话通译的翻译而已,这使他和外国人交往的时候便利颇多。

李应生得到杜月笙的同意,他开始运用多方面的政治关系,他想使杜月笙「鸢飞鱼跃,借步登天。」

扶摇直上荣膺华董

如所周知,法租界的最高统治机构是「公董局」,最高权力机关是公董局警务处下面的巡捕房。依照法租界的政治体制,驻沪总领事仅负外交与政治之责,一切行政事宜,概由公董局及其附设机构负责处理。因此,我们不妨将公董局视为法租界的市政府,公董等于市政委员,总董等于市长。

公董局之下,分设警务、工程、税捐、分类营业各处,以及卫生局和救火会。警务处下面,更分设政治、刑事两部,此外还有卢家湾)附设于警务处内)、大自鸣钟、善钟路、贝当路、徐家汇、嵩山路等七个巡捕房,自巡捕房到警务处,各有双轨制的华、西包打听、探目、和探长,然后在政治部与刑事部,各设总探长(或称督察长)一名。黄老板在法租界尽瘁半生,他的最高职位仅是破格升充的警务处刑事部总探长。

公元一八六二年,法租界初设公董局,一八九八年,法国驻沪总领事为白藻泰,总董白尔(Pul),召募华探,成立巡捕房,当时曾为在上海的法国人所反对,因为他们自家请得有保镳,雅不欲多增一份负担,但是两白力排众议,延揽徐安宝为中国包探领班,月薪白银四十两,规定五年后增发六两,十年增发十二两,十五年增发二十两,二十年增发二十五两。一九○○年七月二十七日,又从安南召募了二十九名越捕,藉以加强警力。

法租界的公董局,全部公董起初清一色的是法国人,民国十六年一月十五日改选,在十七名公董中,始有五位中国绅士参加,试看这五位华董的显赫名单:吴宗濂、朱炎、华商电车公司经理陆伯鸿、南市工巡捐局长丧陆崧候、商团司令魏廷荣。

百粤人士,多半热情慷慨,李应生慧眼识人,晓得杜月笙头角峥嵘,决非池中之物。他不断的鼓励他,劝勉他,「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祇要杜月笙能够掌握群众的力量,采取有利途径,琼页玉宇,登峯造极,区区一名华董,实在是算不了什么的。

杜月笙胸中早有熊熊的火焰,如今又受了李应生的勉励,雄心庄志,蓬蓬勃勃,内有苏嘉善运筹帷幄,外有李应生联络奔走。民国十六(公元一九二七)元月十二日,下午八时,法租界商业总联合会宣告改组,新成立机构名曰:「纳税华人会」,委员名单之内,赫然添上了「杜镛」的大名。政治运用,纵横捭阖,当年三月二十四日,纳税华人会通过组织法,采取「影子内阁制」,公然喊出「以努力争取华人参政为职志」的口号。同年七月二十五日选举「临时华董顾问」,用这么一个寓意深远,妙不可阶的职衔,显而易见,这些「顾问」是在进一步作实际参政的准备。

这一次选举,杜派人士获得辉煌胜利,当选「临时华董顾问」一职,计有:张寅、杜镛、程祝荪、于子氷、尚慕姜、吴亮置、鲁廷建、沈仲俊和朱声茂等九人。如所周知,张寅是张啸林的本名,杜镛乃杜月笙的别号,以次七位顾问,无一不与杜月笙有深厚友谊,密切关系,举一例而喻之,则尚慕姜是每天早晨要到杜公馆,专为读报给杜月笙听的。

杜派这一次的全面胜利,不仅使法国人对杜月笙刮目相看,卽连参与机要的李应生也大感意外,李应生自以为一手导演了这一出政治舞台上的好戏他不曾想到,杜月笙竟会戏中有戏,声容并茂,大大的露一手。

民国十七年(公元一九二八),法租界公董局第一位华董出缺,「影子内阁」提供候补人选,人人以为杜月笙水到渠成,却是他又极漂亮的要一招,以中驷对上驷,华人纳税会公议推举张寅递补,于是,啸林哥成为法租界第一位民选的华董。大家都在问杜月笙为什么不出来呢?杜月笙仍还是不置一词,仅只深沉的笑笑。

民国十七年一月九日,张啸林宣誓机职,他以满口胡柴,装疯卖傻的姿态,把公董局的华洋公董们搞得头昏脑胀,方寸大乱。于是任由这位急先锋一力坚持,在当年十二月八号,华人纳税会其余八位「临时华董顾问」,居然堂而皇之的在法国总领事署「宣誓就职」。

这么一来,法租界的「实权内阁」,等于承认了「影子内阁」的存在,而「影子内阁」有了合法合理的地位,法租界公董局就等于架床迭屋,同时具有两个最高权力机构,谁掌实权,执眞执伪?连全世界的自由民主先进法国人都大为困惑了。

靑出于蓝而胜于蓝,李应生在这时候忍不住的声声赞叹:

「进步神速如杜月笙者,眞叫人叹为观止了。」转眼间到了民国十八年,「双包案」已不容再拖,凑巧那年七月华董吴宗濂「倦勤辞职」,时任法国驻沪总领事柯克林(Kochlin),如逢大赦,他反转来拜托李应生引他到华格皋路登门拜访,力劝杜月笙「出山」,递补吴宗濂的遗缺。

双方交手到此一回合,胜负已判,杜月笙雅不欲惺惺作态,使法国「大」头脑过于难堪,于是他「勉为其难」,「俯允所请」,七月四日他果然膺选法租界公董局华董。法租界当局对杜月笙这一位华董的就任,份外隆重,破格饰以一连串的仪典。七月十七日,杜月笙在万众腾欢中,由法国总领事馆以一一○号公事,明令发表新职,满街贴出红榜。十月二十一日又一次发布通告,确认杜月笙的民选华董资格,有这么一次公开布露杜月笙便超越了先在一年当选的张啸林,他在法租界公董局全部华董之中,无异居于首席、领导者的地位。全法租界的中国人,不论识与不识,一致为杜月笙热烈庆贺,大声喝采!─这几乎成为杜月笙往

后立身处世的一项准则:就算是打一场胜仗,也一定要胜得特别漂亮,因为他深深了解,凡此出人头地,与众不同的表现,不仅令人对他刮目以看,而且最能哗众取宠,迅速而稳固的建立他的声望。别人亲冒矢石,攻坚摧锐,只是为了达成胜利的目标,唯有杜月笙更进一步的想到,当他在众目睽睽下以胜利者姿态出现时,他该怎么样亮相,以使他的每一次胜利都显得格外丰硕与辉煌。

看在黄老板的眼里,杜月笙这个小兄弟简直是以三级跳之势在「飞黄腾达」,他那一日千里的进展速度,使黄老板惊喜交集,甚至有点为他躭心,他自以为杜月笙的底子,只有他摸得最透。一个华籍巡捕家中豢养的小伙计,如今竟成为法租界的华绅领袖,最高统治阶级之一,要跟那些外国头脑的头脑一字并肩,筹商大计了。他晓得杜月笙精明能干,心思灵活,但是他唯恐他应付不了那种高阶层的大场面,于是他开始以老大哥的身份,向杜月笙提供自己和法国人相处三四十年的宝贵经验,他毫无保留,传授自家的「独得之秘」,外国人欢喜的是什么?讨厌的又是什么?他该如何的巴结讨好,事事争取外国人的欢心。

杜月笙内心里的观念和黄老板恰好截然相反,这个道理很简单,黄老板对外国人唯有浮光掠影的认识,他不像杜月笙那么对外国人有透澈精辟的研究,黄老板一生一世都在竭力取能为外国人所用,而杜月笙上台之先便早已订好如何运用外国人的方案。

永远不和黄老板争辩,也是杜月笙终身奉行不懈的原则之一,卽使黄老板的殷切叮咛对他毫无用处,毫无必要,他也总是聚精会神的听着,嘴里在嗯啊啊的连声应诺,他这样的表现并非全部都是做作,当时,他一心在感金荣哥对他的爱护和关怀

黄金荣接连和他作了几次长谈,看他那种敬谨接受的神情,黄老板觉得非常高兴,月笙是大好佬了,自己的经验和心得,对于他毕竟还用得着。

炮竹齐响统统是债

但是当黄老板耳闻目睹,获知杜月笙当选华董以后,他的言行表现,治事态度,非特和他的敎诲逈异其趣,简直就是背其道而行之,这次他再不懂杜月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他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对华格皋路那边的动态,经常加以密切的注视。

首先,杜月笙给外间一种强烈的印象,虽然他很光荣的当选了华董,他似乎早就忘了这个衔头得来之不易,他并不看重华董这项公职,他的一切表现都很洒脱,套句上海人的打话,那便是「当伊呒介事」。他和未当选前一样,他不想利用职权,也无意过份关切公务,他得这个华董就像收到人家送他一块匾,行过了「赠匾典礼」,他便淡淡的关照佣人一句:

「堆到储藏室里去。」

和十里洋场同生同长,在外国人统治下渡过一生的杜月笙,从前是不穿西装皮鞋,如今仍然西装皮鞋不着,不论有什么盛大隆重的场面,他都是一袭长衫,一双布鞋,充其量加一件马褂,置身高冠峨服,华洋绅士群中,他反有雍容潚洒,鹤立鸡群之概。他从不想到洋化,洋顽意儿他一概不生兴趣,当然,他也决不会想起要打进洋人的圈子。

但是他却非常了解洋人的心理,他们无法阻止杜月笙当选华董,因此对于他的参与公董局,外国人里普遍存在畏惮与嫌忌,他们骇怕这个掌握实际群众力量的强人,纵使他身体瘦弱,健康不佳。唯恐他「一旦权在手,便将令来行」,外国人明里头代表他们的政府横征暴敛,暗底下为他们自己的生活享受拚命搜刮,他们的黑暗内幕早为杜月笙所深知,他是受统治者选出来的华董,他当然要代表大众的利益,外国人想到自身的弱点,再预觇来日杜月笙所将发挥的力量,他们认为杜月笙是一重障碍,一股沛然莫可御京的逆流,他们的畏惮忌刻,阢陧不安,当然不会毫无理由。

另一方面,杜月笙深感自身职责的重大,他当选华董的那天,法租界里的中国人,自动买了鞭炮来燃放,当爆竹声惊天动地,历久不歇,杜月笙却关照佣人,推说自己不在家,搁谢络绎于途的贺客,他独自在二楼起坐室里,背负双手,绕室踱躞,面容是罕有的端肃与凝重。万墨林站在房门口,怔怔的凝视着他。杜月笙觉察了,他站停脚步,伸手指指窗外,爆仗还在此起彼落的响,于是他苦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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