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不演义-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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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仁果的大军也撤离泾州,回到了折﨡。现在他有全权的指挥权,他将用一场胜利证明谁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英才。
薛仁果率兵前去挑战。
唐营营门紧闭。
到了晚些时候,薛仁果打马回营,他并不是第一次碰到坚壁不出的情况,他相信对方一定有忍耐不住的一天。
时间一天天过去,薛仁果的兵马天天都来,对方依旧营门紧闭,秦军开始变得急躁起来。
唐军到底什么意思?来了又不战,到底什么时候肯痛快大战一场?
薛仁果的心头充满疑惑,就连唐军将领也变得急躁起来,跑去问李世民出战的时间,李世民用干脆的声音给出了回答:“等待。”
“以后谁敢言战,斩!”李世民补充说明。
曾经少年意气、一往无前的李世民不见了,替代的是隐忍不发的老猎手。李世民终于领悟到战争的真正要义,从而从一名猛将进化为名将。
所谓猛将,就是浑身是胆,横冲直撞,夺人士气,取人首级,这样的猛将常常可以取得胜利,但同时,也无法避免失败。而真正的名将就像高明的剑手,他们不会大砍大杀,只会静待时机,等待对方的破绽,然后送出致命的一击。
“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孙子兵法》
最伟大的将领他们只能确定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他们从来不会奢望自己能够主动夺取胜利,因为胜利永远只能来源于对方的破绽。
如果要听杜鹃啼叫,那就只有等待,如果要战胜对方,也只有等待。
长安,李渊正在喝酒。在儿子于前线跟劲敌决一死战的时候,他选择了喝酒,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跟他一起喝酒的是突厥高干骨咄禄。
开席之后,李渊特地下来,将骨咄禄牵到自己的龙榻之上,并排坐在一起。唐朝的龙榻很大,诸位不必当心两个男人挤到一起会发生不必要的身体接触。
史书记载,这位骨咄禄是始毕可汗的远房亲戚,年纪又不大,在突厥地位不高,才被派来出差。没想到,在长安竟然连龙椅都坐上了。
望着喜笑颜开的骨咄禄,李渊举杯示意。
喝吧,痛快地喝吧,招待工作不仅是生产力,而且还是战斗力,骨咄禄喝得越痛快,他儿子的胜算就越大。
折﨡城。
两军对峙已经过去了六十天。
薛仁果已经失去了耐心,本以为李世民也就耗他个把月,哪知道两个月过去了,对面的唐营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了,唐军耗得起,薛仁果也耗得起,但部下的肚皮可耗不起了。
当初为了更快攻占长安,薛举采取跳蛙政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步步进逼长安,这样的策略可以最大程度使自己的主力处于最前线,但产生了另一个问题:粮草的供应问题。不是每一个地方都适合驻大军的。
待在折﨡这个小县城,薛仁果的粮草已经所剩无几。
要是有电话,薛仁果真想打过去问一下李世民。
李家二少爷,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开打?
要是李世民接到这个电话,估计他不会告诉薛仁果,不告诉不是因为李世民要保密,事实上,李世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
他只是在等待一些东西。在他的计划里有一个进度条,每一件事情来临时,进度条就会往前走一格。
这一天,突厥的援兵来了,李世民的进度条往前进了一大格,又一天,前来叫阵的秦将口气显得有些暴躁,李世民的进度条又往前进了一步,再过一天,李世民发现营前的秦兵面色有些发黄,他笑了笑,把进度条又往前拨了一点。
六十天过去后,薛仁果的内史令翟长孙领着手下来投降,普通来说,文官的骨头要软一点,率先投降并不奇怪。李世民又将进度条拨前了一点。又过数日。薛仁果的妹夫钟俱仇也写来了降书,连亲戚都靠不住了。数天后,李世民判定出兵的时机已经成熟,因为薛仁果的大将梁胡郎率领部下前来投降。粮食首先供应大军,连大将都降了,说明薛仁果那边确实揭不开锅了。
李世民终于将薛仁果拖入了绝境,到了此时发动一次猛攻,有很大的把握将对方击溃,可李世民叫来了自己的行军总管,下令他率一部兵马出城,并特别指示:选择险要之地扎营,不要出击,守住军营就是胜利。
在最后的关头,李世民依然不肯确定进度条已经走到了终点,他将亲自完成最后一步。
浅水原上,一队唐军开拔到此,扎下营房。
依旧是浅水原,李世民将战场选择在了残留断矢的这片高地,这大概是失败的人都希望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而薛仁果也会欢迎这个选择,因为胜利的人也喜欢重复过去的模式,以期复制胜利。
听到唐军到浅水原扎营的消息,宗罗黄大喜。宗罗黄是薛仁果的大将,这位宗仁兄原本是陇西的反叛军领袖,手下兵强马壮,在薛举起事之后前来投靠,是秦军中实力最强的大将。
万人敌薛仁果没有亲到前线,这六十多天,薛仁果一直坐镇折﨡城,指挥宗罗黄前来挑战。其原因一是当了皇帝,九五之尊不能轻动,二来,他相信宗罗黄完全有实力战胜对方。看到唐军出动后,宗罗黄无异于饿了三天的猫看到屋檐下挂出了鱼干,立刻率兵马扑了上来。可鱼挂在屋檐下并不会下来,唐军守在浅水原,并不出战。
要在平时,宗罗黄叫阵不出,也就返回折﨡城了,可眼下唐军都已经出来了,再空手回去实在没有面子。于是,宗罗黄发动了强攻。
李世民一直望着那片黄土高地,数天过去后,他集结兵马,终于说出了那四个字:“可以战矣!”
浅水原上,宗罗黄有些上火,上火的原因一是苦攻数天,唐军总是守住要害,让他苦攻不下,原因之二是好久没有喝水了。
茫茫高原,闻不到一些水的湿气。
也许该撤退了,生出这个念头时,唐军的主力出现在浅水原上,宗罗黄马上明白过来,自己数日猛攻的唐营不过是一个诱饵,其目的就是要耗尽自己的锐气。
兵马俱渴,兵马俱疲。眼前已是困境。
别无退路,就做最后一击吧。
宗罗黄排列兵阵,冲向了新赶到的唐军主力。这支被引入包围的秦军在绝境之下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唐军几被冲散,数月前八总管俱败的情景又将上演。
李世民不会让失败重演,浅水原的北面,宗罗黄的后面,一支唐军的骑兵霍然出现。前面是一匹乌黑的战马。
很多年以后,这匹战马被刻成石雕,供奉在唐朝的皇陵昭陵,跟它一起还有五匹马,它们一起被称为昭陵六骏,这匹的名字叫白蹄乌。
乌是黑色的意思,白蹄却不是指白色的马蹄,白蹄是突厥词,意指少汗,综合起来,白蹄乌指这是一匹少汗所骑的大黑马。
白蹄乌之上,是身负大弓的李世民。
数月前,他在这里第一次尝到大败的苦涩,现在,他要亲自找回自己的尊严与荣耀。
复仇者一般都是热血满腔,恨不得冲上去猛砍两刀解恨,可李世民压抑住了自己复仇的欲望,深沟坚壁对峙了六十多天,又用饵拖住了宗罗黄,就在最后这一刻,他依然执着远离战场,转而率领骑兵悄悄从原下绕路到了原北。
无比的坚忍,等来了最佳的一击。眼前,宗罗黄依然呼啸纵横,声震高原,但李世民知道,现在的对方是一把拉到极致的弓,只需要再给它施加一点压力,就可以将它折断。
李世民纵马而出。
白蹄乌,去战胜宗罗黄吧,因为只有战胜了他,才能攻到薛仁果的面前。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何况还是领袖亲自示范,白蹄乌马踏沙场之时,唐军士气大振,声震高原。
宗罗黄大败。在丢下数千部属后,宗罗黄逃离了战场。据我本人猜测,宗罗黄还是比较聪明的,他没有逃向大本营折﨡城。
李世民召集就近的两千骑兵,也没有选择追击宗罗黄,而是下令向折﨡城进击。
薛仁果,待在折﨡城不要走,我现在就来找你。
刚要进兵,一个人冲了上来,一脸急色拉住了白蹄乌,告诉李世民不要冲动,虽然宗罗黄被打败了,但薛仁果还守着城池,应该见好就收,先观望一两天再说。
这位劝阻的人是唐将窦轨。虽然跟李世民老娘窦氏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但李世民见了这位窦将军也要叫一声舅舅。
窦轨说得并非没有道理,行军当以稳重为上。但战场的魅力在于,它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在所有错综复杂的现象背后,只隐藏着一个正确的应对。
是忍耐还是急进?
李世民俯身告诉窦轨:“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现在是势如破竹的时候,舅舅不用再说了。”
这一天,在李世民的脑海里已经排练无数次,他可以等待六十多天,却不愿意再多等一天。那是因为六十多天的苦待,正为了这一天的急兵猛进。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雄狮可以一动不动地潜伏于草丛之中,但只要跃起,便不会停下追逐猎物的脚步。
风疾掠过高原,马蹄将黄土高原的沙尘送上了高空,连绵的骑兵像一条黄色的巨龙袭向折﨡城。
李世民的两千骑兵很快来到了折﨡城的外围,显然,熟门熟路的宗罗黄还没回来。
薛仁果倒比较实在,没有死守城池,还拉出队伍在城下列阵,跟李世民隔着泾水较劲,但没多久,薛仁果就老老实实将队伍拉了回去。因为对阵期间,自己这一边太不争气,竟然有将领临阵脱逃到对方阵营,要是再不回城,只怕逃亡潮起来,薛仁果就要成光杆司令了。
这一天黄昏,唐军的主力陆续来到,将折﨡城围了起来,而事实证明,真心向往外面世界的,一道墙是拦不住的,半夜,守城的士兵纷纷借助绳索等工具翻墙投降,这说明,夜半时分是翻墙的高发时段。
大势已去了,在聪明人发现自己的头可做投名状之前,薛仁果自己打开了城门投降。
受降之后,唐军军将纷纷前来祝贺,对李世民的突击十分佩服,并提出了一个疑问:
“大王一战而胜,后面又舍步兵,也没有攻城的器具,只是率领轻骑直趋城下,大家都认为拿不下来,却没想到一天就取下城池,这是为什么。”
现在李世民终于有时间也有心情来解释当日激进的行为了:“宗罗黄的兵马都是陇外之人,将骁卒悍。我出其不意击破对方,但斩获不多,如果迟了,他们就会逃入城内,薛仁果招抚他们就不容易攻克,我紧急进军,他们进不了城,只有逃归陇外,如此一来,折﨡城虚弱,薛仁果也一定胆破,无法组织防御,所以我才能攻克。”
精准的判断力,果敢的决断力,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李世民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机会,刺出了封喉的一剑。
与西秦一战到此结束了,此次的交锋可谓一起三伏,李世民先胜后败,最后再胜。李世民得到的又不仅仅是一场胜利而已。在这场战役中,他磨炼了心志,锻炼了部下,增强了声望,扩大了实力,从而朝自己的目标大进了一步。与时同时,他的父亲李渊也发现了一些苗头。
在攻下折﨡后没多久,李世民收到一个消息,李渊准备让他将薛仁果的部下全部斩首,其理由是薛家父子杀了太多的唐兵,不杀他两个回本,对不起死去的唐兵。
李渊的命令颇为奇怪,这不太符合他的行为模式,当初从太原南下长安时,一路上,只要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