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汉朝-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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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但是不久,刘病已又给他换了一个岗位——左冯翊。没想到,接着刘病已又郁闷了。因为,萧望之又给他发牢骚了。
左冯翊,汉代三辅之一,所谓三辅,即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长安很大,汉朝把它割成三块,派任地方官分别管理,左冯翊管北长安,又称北长安市长,其管辖范围,相当于一个郡,地位却高于地方郡属。
在刘病已看来,让萧望之去当北长安市长,那是抬举他,不是要踩他。少府,又称宫廷后勤部长,岗位似乎很风光,却很没前途。说得不好听点儿,待在那位子上久了,可能就成一片大绿叶,只能去衬托别人的大红花。所以,刘病已认为,是驴是马,要拉出去溜溜才行,你萧望之长期泡在皇帝身边,怎么行呢?
习惯发牢骚的萧望之,似乎总读不懂刘病已的心思。事实呢,萧望之不是不懂,而是怕。他怕什么?他怕地方麻烦事多,下有刁民,中间有同僚可相比较,皇帝又在上面盯得紧紧的,压力大,不好混呀。少府可不一样,汉朝皇室就这么一个后勤部长,没啥可比性,压力小;工作嘛,每天屁股一坐,指挥一帮跑腿的人,出了天大的事故,也不会有人捅到宫外去,多爽啊。
于是,担三怕四、畏前恐后的萧望之,马上给刘病已递了条子,准备请长期病假。
所谓病假,那是官场套话。说得不好听,就是消极怠工。萧望之为啥要怠工?刘病已想了想,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萧望之想多了。看来,必须给他鼓鼓气了。于是,刘病已把萧望之的条子压下,立马派人去探望萧望之。果然不久,萧望之整装束发,就上班去了。
萧望之态度之所以转变如此之快,是刘病已派人给萧望之传了一句重要的话。那话的意思大约是:叫你当北长安市长,不是要看你出错、找你麻烦,而是让你挂职锻炼,搞点政绩,以备将来提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听不明白,那就请自动打包回家吧。萧望之一听此话,犹如枯木逢春,满腹牢骚,随风飘逝。他那颗脆弱而敏感的心,仿佛吃了定神丸,气顺神爽,舒服极了。
事实证明,刘病已说话还是算话的。萧望之干了三年的北长安市长,丞相魏相死了,腾出地方,御史大夫丙吉补丞相的缺,刘病已让萧望之补丙吉的缺。萧望之的缺,刘病已留给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出现在萧望之前面的——韩延寿。
四 忌妒是一种病
公元前57年,冬季,十二月一日,日食。
对韩延寿来说,这真是个不祥的日子。就在这天,酝酿良久的萧望之准备打击韩延寿。事实上,韩延寿与萧望之远无深仇,近无大恨,他之所以要被萧望之修理,不为别的,只怪韩延寿自己太优秀,被萧望之忌妒了。
忌妒是一种病,一种可怕的病。韩延寿在左冯翊位上呆了两年,似乎也不怎么辛苦,却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那就是,整个北长安市二十四个县,官吏民间,无人不服韩延寿。人人以学习韩延寿的德行为荣,以告状打官司惹麻烦为耻。此情此景,那是萧望之在左冯翊位时,想都不敢想的。
萧望之是怎么当上御史大夫的?赏识他的刘病已其实头脑一直很清醒,无论怎样欣赏谁,都必须拿出点真功夫,搞出真成绩来。只有政绩这道关过了,才有可能往上升。除此之外,只靠别的,那都是白搭。萧望之很有才学,也有治世之才,但他很不自信。所以他很怕考试,怕地方麻烦事让他应付不过来。还好,刘病已以左冯翊来考他,顺利过关,升到御史大夫。
萧望之才当上御史大夫两年,屁股还没坐热,路还很长。然而,韩延寿那颗政治明星却在眼前冉冉升起,刺得他两眼发黑,呼吸艰难,胸闷气短。要知道,北长安市民对韩延寿的充分爱戴,就是对萧望之的极度打击。韩延寿省心少力,却干得比自己好,按刘病已那种以政绩封官的理念来推断,韩延寿将来超越自己,爬到头上去,指日可待也。
所谓愿赌服输,你不踩别人,就要被别人踩。在通往权力的金字塔上,难道我萧望之要充当人肉楼梯,供韩延寿爬上去不成?如果这样,这实在太让人心寒了。既然竞争避免不了,就只剩两种选择,一是使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二是使用非常手段,掐死对方,解除威胁。
萧望之决定选择后者。因为他发现,他自己掐架使阴之本领,比治理地方之政治手腕,用得更加拿手且凶悍。
首先是,有人告韩延寿的黑状,说韩延寿在东郡当太守时,花钱如流水,挥霍足有上千万钱。嗯,这是一块大石头,如果立案掀底,就算不把韩延寿整死,也要把他砸个半身不遂。于是,御史大夫萧望之马上向丙吉报告。
然而,你猜丙吉怎么说的?丙吉听了状子,轻叹一声,摇摇头,对萧望之说道:“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别追究他了。”
丙吉真是个好人。可是好人也得做彻底,御史大夫说要追查,丞相却说不要查,那总得给个理由吧。丙吉的理由是:“现在恰逢皇上天下大赦,查了也没意思,所以还是算了吧。”
萧望之胸口仿佛被人打了一记重拳,郁闷得快喘不出气来了。看来,要整倒韩延寿这个潜在政敌,想拉上丙吉这个和事佬踩两脚,那是不可能的了。既然丙吉不肯出手,那就只有自己出手了。于是,萧望之折身回府,找来自己的人,叫道:“你们马上去查东郡,看看韩延寿到底留下多少烂账。”
东郡曾经是韩延寿的地盘,萧望之要动韩延寿,消息肯定是藏不住的。于是,马上有人奔到韩延寿处,告诉他说御史大夫要掀他老底了,赶快想个法子吧。
韩延寿一听这消息,先是一愣一诧,随后明白怎么做了。好呀,你说我在东郡挥霍官钱,屁股不净,那么你萧望之任左冯翊时,就一尘不染了?于是,韩延寿也立即找来自己人,叫道:“马上给我查,看看萧望之到底在左冯翊位上挥霍了多少钱。”
韩延寿属下办事效率甚高,马上就有人把结果告诉他:“萧望之任左冯翊期间,放官钱百万,证人已经找到。”
韩延寿笑了。
接着,韩延寿上奏,弹劾萧望之。所谓以动制动,萧望之闻听韩延寿告他,马上行动,也给皇帝刘病已上了一道奏书。
相比之下,萧望之的话比较狠,他是这样写的:“我做为御史大夫,事前有人告状,我有权力立案侦查,这是公事公办。没想到韩延寿听说我要查他老底,竟然来要挟我,太不厚道了!”
事实上,萧望之知道他一说出这话,刘病已肯定对韩延寿的印象大打折扣。曾经,京兆尹赵广汉不也能人一个,政绩显著,可就是为人不厚道。那时有人告他黑状,魏相立案侦查,赵广汉竟然带人打砸魏府,还放出风声要魏相全家不好过,闹得满城风雨,极不像话。现在,韩延寿又来赵广汉那招,实在阴人太甚。
果然,刘病已一看到萧望之的奏书,气得拍桌大骂韩延寿不像话。然后,他就派出两拨人,一拨去查韩延寿,一拨去查萧望之。不久,结果出来了:韩延寿在东郡放千万官钱属实,萧望之所谓挥霍百万官钱,纯属捏造,证人也是假的。
为了不让韩延寿觉得冤枉,刘病已叫人把韩延寿在东郡的罪条一一列来:考试骑射的日子,排场奢华,超过法令规定的钱数,这是罪一;动用库存黄铜,铸造刀剑,这是罪二;公款雇佣工人,供自己差使,这是罪三;挥霍公款三百万钱以上,改装自己乘车的防箭设备,这是罪四。
顺便总结一下:原来,韩延寿所谓政绩,都是靠烧公款烧出来的;萧望之的政绩,却是用两只手整治出来的。
韩延寿的罪条一公布,萧望之猴急地又上一道奏书。没想到,韩延寿就被萧望之最后一道奏书,踩趴地上,永远都起不来了。
萧望之的奏书是这样写的:“以前有人告韩延寿,我公事公办,立案办理。那时,有人却说我图谋不轨,坑害韩延寿。现在韩延寿罪条确立,他原先诬告我的事,必须给我一个公道的说法。”
刘病已看了奏书,马上转到丞相丙吉处。丙吉一看,就知道怎么做了。接着,丙吉召集众卿开会,会议一致认为,韩延寿罪证凿凿,还诬告上级领导,狡猾不道,斩。又接着,丙吉把会议讨论结果报告刘病已,刘病已同意斩杀韩延寿。
古往今来,从来都是只见成者笑,败者哭。韩延寿被推出开斩那天,长安数千吏民泪流满面,奔走呼号,一路相送。众多老少,皆持碗酒敬韩延寿,韩延寿来者不拒,一碗接一碗,碗化泪,泪化悲声,一行行,一声声,凄凄惨惨戚戚。
那天,韩延寿饮酒足有石余。在汉代,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算下来,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最后,喝饱饮足的韩延寿,高声对送行吏民呼道:“诸位辛苦了,喝完大家敬的酒,我韩延寿死而无憾!”
说完,一缕鲜血飞上了城头!高高的长安城上,苍茫的天空下,只见牛羊成群,不见牧人归来。牧人,魂已归天。
第十五章 危险的仕途
一 骄傲使人落后
整死了韩延寿,萧望之心头像落了一块大石,舒服死了。看来,搞政治斗争,萧望之的技术是过硬的;刘病已对萧望之的宠爱,是很靠得住的。斗争技术加一身政治宠爱,试问天下同僚,谁敢跟我萧望之争道?没人敢回答萧望之这个难题。
如果有人反问,举目天下,牛人何其多,试问萧望之,您是不是谁都敢斗?我想,萧望之可以信心满满地回答:只要我看不顺眼的,都敢跟他斗。
事实证明,萧望之的话不是吹的,然而吹牛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谁是萧望之看不顺眼的人呢?这个人,就是丞相丙吉。政治斗争具有排他性,萧望之将丙吉从假想政敌,升格为现实对手,原因有二:丙吉很老了,皇帝却还依赖他,萧望之心里很不爽,这是其一;经过数年苦心表现和经营,萧望之自认为,他已经得到刘病已的深度信赖,具备和丙吉单打独斗的资格,这是其二。
萧望之看丙吉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踩韩延寿的时候,想让丙吉帮他一把,没想到人家不领情,更不想凑那个热闹。更让萧望之郁闷的还有,有次上朝开会的时候,刘病已突然向丞相和御史大夫咨询北方战事,丙吉好像早准备好了似的,对答如流。萧望之呢,不了解情况,又不敢多说两句,支支吾吾地忽悠半天。
萧望之本来以为,丙吉太老了,应该退了,让他接班。没想到老家伙脑袋竟然比他这个御史大夫还灵光。如果一直被丙吉比下去,刘病已还得一直依赖他,那他萧望之奔丞相位,得等到什么时候啊。等了就也算了,突然来了个谁,横插一杠的话,那不全白费了工夫吗?
萧望之越想越焦急,一焦急就做错了事。于是乎,就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事情是这样的,萧望之给刘病已上了一道奏书,是这样写的:现在这个天下呀,百姓乏困,盗贼不止,都是两千石高官不称职才造成的。今年三公不称职,搞得天上的星星月亮太阳,都不是很明亮,罪在臣等人啊。
萧望之的奏书,言短意长,话中有话,不得不让人家玩味、三思啊。刘病已翻来覆去地读,越读火越大。
怎么不火大呢?要知道,天下是刘家的,丙吉是代理总管,天下如何,责在谁身上,这话应该让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