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清羽记-第3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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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子,你怎么在这儿?”
秋少君坐在角落,脸上神情看不出是悲是喜。他揉了揉鼻子,半晌叹道:“死了好多人……”
敖润打着赤膊,身上沾满血迹,眼中还留着未褪的血红色。“你不杀人,别人就要杀你!难道坐着等别人来砍吗?”
秋少君道:“我不让他杀就可以了,何必一定要把他杀死呢?”
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这么迂腐,敖润几乎想揪住他暴打一顿。
冯源在旁边道:“老程,你见过吗?咱们秋道长是吃斋的。喂,小秋子,你是不是天斋啊?生下来就不沾荤肿?”
秋少君没精打采地说:“你们不知道吃素的好处……”
程宗扬咧了咧嘴:“娶妻纳妾的和尚、吃斋的道士,这都是什么人啊?”
敖润好不容易压下火,对程宗扬道丨‘“老程,听说姓鱼的死在你手里?给老张报仇,我替他谢谢你了。”
秋少君怅然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我干!”
敖润揪住他一拳擂过去,“臭小子!看我揍不扁你!”
“哇!刚才还叫我道长,这会儿叫我臭小子!敷先生,不要太过分啊!”
程宗扬拉开敖润,对秋少君道:“行了,虫小子,别生闷气,明天我带你去放烟花。”
秋少君精神一振:“烟花?很贵的哦!我一直想放,就是没钱买。”
“人家是穷庙富方丈,哪儿见过你这么穷的观主?观里有鬼也是穷鬼!”
“不是穷鬼。”
秋少君认真道:“我问过,是吊死鬼。”
3“我干!你这个见过鬼的阴人,离我远点—こ回到住处,程宗扬第一件事就是盘膝打坐,眼观鼻、鼻观心,屏息凝神展开内视,审视自己气脉的运行。
这一战吸收的死气虽然不少,有分量的却不多。唯一的强手青躯最后施展天龙解体、形神俱灭,让自己半点便宜都没捞到。剩下的是三级左右修为,连四级的都没几个。
想起来有点后悔,自己应该直接干掉姓鱼的,把他的死气吸收过来,免得那小子白死。
程宗扬轻车熟路地将死气化为真元,纳入丹田,起身活动手脚。
每次吸收完死气,自己就状态亢奋,这次也不例外。刚才在石窟里被撩拨得火起,急需发泄。程宗扬刚准备把泉贱人召唤过来,又改了主意。他拉开门,大摇大摆地朝内室走去。
小紫慵懒地坐在椅上,泉玉姬在后面给她捏肩。从黑魔海带出来的美妇已经穿好衣服,屈腿并膝跪坐在蒲团上,柔声道:”
妾身数日前从睡梦中醒来,什么都不记得,还是听了嬷嬷教诲才知道妾身原本是嬷嬷豢养的奴婢。“程宗扬好奇地看着她,虽然她把自己当成奴婢,但神态安详、举止从容,身居下位也没有半点谄色,反而流露大户人家都少见的雍容之态,怎么看都像是个贵扫。小紫道:”
后来呢?“”妾身自从得了晕厥症,以前习过的舞蹈也忘却了。嬷嬷让人重新来教妾身练习……“美妇姣丽面孔微微一红,”
妾身苏醒后,连性子也变了许多。嬷嬷生气才把妾身关在棺中反省。“小紫抬眼笑道:”
反省了吗?“”妾身想过了,惹嬷嬷生气都是妾身自己的不是。“”你为什么会惹巫嬷嬷生气呢?“”嬷嬷让妾身跳的舞蹈是一边跳一边脱衣服的……“美妇面露红晕,羞答答道:”
嬷嬷说,妾身以前就是在厅上献舞的姬奴,每次有客人来便脱了衣物跳给客人看。嬷嬷还说,若不是妾身生得妖艳、身子白净,能让客人开心,何必白养妾身这个什么都不会做的无用废物?妾身什么都不记得,才惹得嬷嬷生气……“小紫头也不回地笑道:”
程头儿,你离那么远怎么看得清呢?喂,你的主人来了,跳给他看好了。“程宗扬道:”
谁说我是来看跳舞的?“小紫用手指刮脸羞他。程宗扬冷笑一声,”
小人之心!其实我有事情要做!喂,姓鱼的有件东西在马王巷,你陪我去好不好?“”人家才不去呢。“”那好,我带泉贱人去。“小紫笑咪咪道:”
不好。你这个大淫贼。“”哈哈!“程宗扬干笑两声,”
你们都不去,我自己去总可以吧?“
第六章 香粉明珠
马王巷,七海客栈。
程宗扬费力地把手从梁柱空洞抽出来,掌中多了一块小小的东西。他从梁上跃下来,抬起手掌在灯下仔细打量。
假如世上有黑色琥珀,那么这就是一块琥拍。但最㈱奇的不是它的颜色,而是琥珀半透明的墨色中,赫然封着一条银白小鱼。”啧啧,这倒霉的鱼不会是学人家爬树,结果被树脂裹住吧?死丫头,你说是不是?“程宗扬回过头才想起小紫根本没来。
死丫头这两天有点不对劲,换成以前这种捡便宜的事她早哭喊着来了。今天对黑魔海时她没有出手,事关鱼家机密的东西她也兴致缺缺。再加上这两天好像都没沾水……死丫头不会是大姨妈来了吧?
程宗扬收起琥珀,盘算给小紫买点什么东西补补身体。死丫头发育快点,自己也好早点吃到这颗小蜜桃……
在琥珀放入背包的刹那,程宗扬突然停住动作,一把将那块琥珀举到眼前。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琥珀中的银鱼原来是头左尾右;这会儿银鱼不知何时变换一个角度,头部正对着自己。程宗扬晃了晃琥拍,银鱼纹丝未动。阴阳鱼?难道不该是两条吗?莫非还有一条黑鱼?
那条银鱼不再动作,想象中的黑鱼更是半点渣都没有看到。程宗扬看了半晌也没看出端倪,只好把阴阳鱼揣到背包里,离开客栈。
天色已经大亮,整座晴州城仿佛从沉睡中醒来,不时能看到牵着马匹的马贩路过。来自各地的商人怀着追逐财富的梦想,蜂拥来到这处晴州最大的马市。
时间还早,巷中汤肆挤满食客,有的行色匆匆,有的神态悠闲,大一点的馆子更少不了说书艺人卖弄技艺。
程宗扬要了一笼包子、一碗豆腐汤,慢悠悠吃着。这边一个说书人说云水解禁,陶氏钱庄许诺所有误期船只都可以从钱庄得到一笔低息贷款,引来一片欢呼。
接着又有人说江州有战事发生,铁器、毛皮、粮食开始涨价,来自晋国的药材更是暴涨数倍,让大伙抓住机会交易。
靠窗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谈论道门养生心得,旁边一席’ニ、五砠?轻人正激辩纵横术,还有几个小贩在人群间穿梭,携篮叫卖。
睛州是自己在这个世界见过最忙碌也最惬意的城市,充满活力与激情,拥有包容一切的胸怀;无论是落魄的文人还是鲁莽的武者,每个人在这里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尽情展现自己的才能,自由自在!直到很久以后,程宗扬才知道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程宗扬喝完最后一口汤,丢了二十枚铜铢在桌上!晴州物价比其他地方高得多。自己离开建康时分文未带,还是在广阳从游蝉那里拿了几百银铢;不过一路有鹏翼社照应,吃喝用度都没花什么钱。
后来秦桧赶到,死奸臣带了一千金铢,足有二十多斤,手头顿时宽裕许多。
程宗扬犹豫着去鹏翼社上孟老大该死的军事课?还是老老实实回住处跟死丫头斗斗嘴,琢磨琢磨这条阴阳鱼?忽然巷口一阵喧闹,几个童子兴高采烈地跑进来。”来啦!来啦!“两旁店铺的人纷纷涌上街头,连栏杆内也挤满人,众人都踮起脚尖翘首望着巷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热闹锣鼓声,接着两头披红挂彩的白牛拉着大车出现在巷口。车上载着一面八尺大鼓,四名穿着劲装的鼓手分据四角,同时振臂击鼓;后面一群人举着彩旗,伴着鼓点节奏摇旗喊道:”
晴州飞羽,天下第一!“”苏述!“有眼尖的指着车上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叫道。
一群人都涌过去,争相目睹这位飞羽社跷球名家的风采。
苏述抬臂朝众人招手,楼上有人抛来一颗鞠球;苏述头一摆,用肩头将鞠球颠起,动作干净利落,引来一片欢呼。
正热闹间,对面也来了一队人马。他们举着长竿,一个个精神抖擞高声喊道:”
山岳正赛!齐云必胜!“”黄如意!“楼上几名女子尖声喊道。
队伍前面一个英俊少年咧嘴一笑,朝她们摇了摇手,又引来一片尖叫。
两边狭路相逢,立刻较上劲来。飞羽社的苏述飞身跃到鼓上,壮硕身材轻如鸿毛,没有发出半点响声。他抬腿先来个神龙摆尾,脚尖一挑,鞠球流星般飞上天际,然后肩头一侧用脚尖接住,接着向上一提,那球流星般飞起,就像沾在他身上一样绕体飞转。
齐云社也不甘示弱,黄如意猿猴般攀上竿头,左脚金鸡独立稳稳站住;抛起鞠球先来个燕归巢,接着风摆荷、斜插花、佛顶珠、双肩背月……在细不容指的竹竿上做出诸般花样,令人目不暇接。
巷中喝彩声连成一片,不仅刚才几个辩论纵横术的年轻人大力鼓掌叫好,连几个老者也捋着胡须,眯眼笑道:”
看飞羽社的气势,下一场该有七、八分的赢面!“旁边有人笑道:”
刘老押了几注?“”不多,十贯小钱。“一个年轻人插口道:”
齐云社只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老者道:”
齐云社自从少了那位擅长盘球的副挟,实力大减,接连几年都是涉险过关,赢得侥幸。今年飞羽社风头正劲,未必会输给齐云。倒是临安的七星社实力不俗。“店里的小二提着茶壶过来,忍不住道:”
咱们晴州鞠社还能输给外人?“又有人道:”
刘老说得不错,临安七星社接连几年都是一球小负,今年还有桩稀奇事:上场刚打了一半,左竿网突然换人,新来那个真是条好汉!那脚法!不是抆吹牛,整个晴州没有几个人能比上。七星社来势不善,再加上长安的蟠龙社和洛阳的白马社,八进四,能有两支晴州鞭社就不错了。“楼内众人议论纷纷,下面两位蹴鞠名手当街较艺,巷中愈发热闹;苏述和黄如意每做出一个花样,人群便爆发出一片喝彩声。临街楼上,几名少女尖叫着鞭手名字,看客纷纷掏出铢钱朝轴社队伍投去。更有几家赌场不失时机地开出盘口,为双方比赛押注。
这种热闹场面让程宗扬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恍惚间,他仿佛看到谢艺唇角那一抹笑容。
程宗扬忽然想起,八天后就是谢艺念念不忘的蹴鞠盛会、山岳正赛的日子。可惜……”可惜艺哥再也看不到了。“一个声音冷冷说道。
程宗扬回过头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那人身材高瘦,穿着一袭旧羊皮袍子;鹰鼻豺目、脸色阴郁,虽然站在那里,却像个影子般捉摸不定。
程宗扬松口气。”
原来是斯四哥。你不是去江州了吗?怎么在这儿?“斯明信望着场中球手。”
我刚从夜影关过来。“程宗扬脑中一亮。”
原来是你亲自去盯剑玉姬?怪不得孟老大那么放心呢。你们见到剑玉姬了吗?交手没有?“斯明信摇头,”
她没出现。“程宗扬怔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斯明信默不做声地盯着竿上卖弄鞠艺的少年,过了会儿道:”
也许她闻到味道不对,枪先躲起来。“看到他专注眼神,程宗扬禁不住道:”
齐云社是你们的吧?“”我和大哥、艺哥和老五建的。“斯明信道:”
有十年时间,我们四兄弟所向披靡,从没输过一场。后来艺哥去了临安加入七星社。那几年我和老五都卯足劲要赢艺哥,没让艺哥拿过山岳金尊。“说着他”啪“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