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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台湾黑道新语-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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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四个月,民国六十九年八月中,天气非常炎热,

一大早,瑞荣打电话给阿财、秀吉,

“阿财,把车开到木松那里,保养好。中午以前回来载我跟秀吉。秀吉,叫会计小姐拿十万现金给我。”

“好,没问题。”

上午十一点,阿财回来了,

“阿荣大仔,车子保养好了。”

“好,载我跟秀吉先到中坜六军团。”

“六军团?我们去部队干什么?”阿财愣了一下。

“我要先看看我弟弟,他现在还在服役,少尉预官。还有,我差一点忘了,你们两个去换穿黑衣黑裤。”

“喔!”阿财一脸茫然。

“看完我弟弟之后,我们还要去台北第二殡仪馆。”

阿财看了秀吉一眼,满脸疑惑,

“去那边干什么?”

“三重埔的武胜大仔被人作掉,我要去捻香。”

“喔!什么时候的事?”秀吉问。

“昨天凌晨从台北松山的酒店出来,被人跟车,近距离枪决,他的司机跟身边两位随从兄弟也一起被作掉。走吧!先上车,车上聊。”

“好,走吧!”

车子在中山高速公路疾驶着,

“阿荣大仔,武胜大仔为什么会被作掉?”阿财问。

“我是不清楚他跟别人有何仇恨或利益瓜葛,不过,我在怀疑,他的行踪被掌控可能是武胜大仔底下的兄弟内神通外鬼。我可以深切体会,武胜大仔的组织不够严谨,我可以骄傲地说,我们何大哥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依我推测,武胜大仔可能平时就没照顾到他的兄弟,一旦仇恨在兄弟间累积,只要登高一呼,武胜大仔必然被作掉。”秀吉说。

瑞荣看了秀吉一眼,说:

“也有可能。你知道吗?一个黑帮老大的行踪如果被掌控,那我就可断定,这个黑帮组织ㄧ定不上道。看看我们何大哥,要知道他确定的行踪一定要经过三道关卡的确认。”

车子下了中坜新屋交流道,过了约二十分钟到了六军团所在地的龙冈营区,

“好,车子停在这里,我去办会客手续。你们两个休息一下,给我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

半个小时之后,瑞荣会客完毕回到车上,

“阿荣大仔,看你心情不错喔!”阿财逗趣地说。

“我弟弟服兵役将近一年了,我第一次来看他。他明年八月就要出国念书了。我们家四个兄弟姐妹里面,我弟弟学历最高,我书读的最差。不过,兄弟如手足,亲情可贵,我弟弟每次打电话给我都问我有没有回去探望老人家。凭良心讲,我弟弟心地比我善良单纯许多,读书人毕竟跟我们有差别。你们可能没注意到,我有空的时候也会看书充实自己。”瑞荣说话略带感性。

“阿荣大仔,你不是只有读跟黑道相关的书吗?”阿财说。

“哈!哈!你错了,三国演义我读了三次了,其他还有很多不同种类的书,下次到我办公室我拿给你们看。好了,走吧!上台北了。”

一个小时之后,下午三点四十分左右,瑞荣一行三个人到了台北第二殡仪馆,紧张诡异的气氛中,一眼望去尽是黑衣人。瑞荣带着阿财、秀吉向武胜大仔灵位三鞠躬,捻香之后转身走向武胜大仔的母亲。七十余岁的老母亲,满脸皱纹,旁边坐着两个中年妇人,一个是武胜的元配,另ㄧ个则是武胜的大妹子。

瑞荣把十万元奠仪交给武胜的母亲,弯着腰杆,握着她粗糙的手,非常恭敬地说:

“阿嬷,你一定要注意保重身体。”

武胜的母亲似乎重听,不知瑞荣在说些什么,点个头,眼角流出泪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令人看了着实心酸。

“你是从台中来的阿荣吗?”武胜的大妹子好奇地问道。

“是的。”瑞荣弯着腰,很恭敬地回答。

“我想跟你谈谈,这里不方便,你等一下在殡仪馆外头等我,十分钟之后我去找你。”

“好的。”瑞荣虽对此人不熟,但在这种场合实在不方便拒绝。

瑞荣带着阿财、秀吉向武胜的家人恭敬地告辞之后,返回停车场,把车子开到殡仪馆外头,车子暂停路边。

约莫十五分钟之后,武胜的大妹子果然从殡仪馆的大门口走出来,阿财下车招呼,请她上车。

“我们在车上谈比较不会引人注意,妳觉得可以吗?”瑞荣说。

“可以,可以。”

瑞荣打量这个素昧平生的中年妇人,白皙的皮肤,眼光炯炯有神,虽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

“大姐,妳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

“我叫美凤,武胜生前在外人面前介绍我的时候,都以大妹子称呼。事实上,我已经跟着武胜快二十年了。民国五十一年,武胜把我从酒店带出来之后,我就一直跟着他。虽然不是正式的夫妻,但他唯一的儿子是跟我生的。大姊(武胜元配)因身体不好,无法生育,所以,大姊和家人也都可以接纳我,一家人生活还算平安清静。”

“武胜大仔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十足的证据,不过,我强烈怀疑武胜被黑吃黑暗杠作掉。”

“喔!怎么说?”

“这件事从头到尾武胜都跟我说过。有一家营造厂标了一件河川疏浚开采砂石的工程,因为砂石量太大,本身机具不够,老板来找武胜谈生意,由武胜负责找机具并负责把关围事,排除外力干扰。武胜对这件案子非常有兴趣,前后忙了一个月,南北奔波,机具弄得非常充足。原先对方声称,利益超过五、六亿,事成之后六、四分帐。砂石开采一个月之后,来了一个台风,原来开挖的河川又被新的砂石填平,所以,可开采的砂石量变得更大,利润也比以前估计的多许多出来。”

“有利润不是很好吗?”

“问题是利润太大。自从第一次分到两千万之后,我发觉武胜身边有两个跟班的结拜兄弟,大班跟小班行迹变得可疑。”

“大班、小班,什么意思?”

“因为他们长期跟在武胜身边,所以,人家称年纪较大的叫大班,年纪较小叫小班。”

“喔!我懂。为什么说大小班可疑?”

“这两个兄弟的年纪只比武胜小一些,跟着武胜近十年,重要的事都是这两个兄弟带头执行。武胜拿到两千万之后,当场给他们每人一百万现金,可是,我看他们的表情似乎仍嫌不够。后来我又发现,这两个兄弟常在武胜晚上就寝之后招待武胜的司机去喝酒作乐。我常提醒武胜,他都骂我,妇道人家不要管江湖事,江湖兄弟最讲义气,不可能危害自己的大哥。唉!一切都来不及了。”

“嫂子,武胜的这两位兄弟现在何处?”

“事发当时,那两个兄弟跟武胜同车。”

“喔!这里面大有文章,一定有第三者出现执行枪决任务。钱从营造厂那边来,所以,营造厂的人一定知道内幕。嫂子,妳跟营造厂那边的人熟识吗?”

“没有深交,但我认得他们。”

“嫂子,我真希望能够帮妳,但希望妳能了解,依黑道文化,不挡人财路,我目前并没有立场可介入这件事。”

“阿荣,我完全可以体会你的想法,不过,我有把握,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出面挺我。无论如何,感谢你。”

武胜的大妹子下了车,快步走回殡仪馆,瑞荣一脸错愕,许久才回魂,

“走吧!阿财,我们回台中。”

“阿荣大仔,那个女人有没有搞错,凭什么说要挺她?”阿财不屑地口气说。

“唉!算了,嘴巴长在人家身上,有什么好计较的。走吧!回台中。”

回到台中之后的一个星期,

早上十点钟,何议长打电话过来,

“阿荣,我等一下过去找你,你会在吗?”

“会,会,我都在这里。”

大约半小时之后,鱼仔、阿成护送何议长到了管理中心,

“好,你们两个去接人。”何议长说。

瑞荣早已在一楼大厅等候,见何议长走进来,立刻趋前迎接,

“大哥,早。”

“来,阿荣,我们先坐一下,喝一些热茶。”

“好,阿茂,煮一些茶,快一点。”

“阿荣,我叫鱼仔跟阿成到火车站接一个人,他马上到,等他到了之后,我有事跟你讨论。”

“喔!什么人?”

“你等一下就会知道。”

何议长手端着茶,缓慢地站起来,瑞荣见状也站起来,

“你坐没关系。我只是因为筋骨酸痛,强迫自己动一动。”何议长说。

“大哥,你不要太劳累,有事交待我们就可以。”

“阿荣,我都年过半百了,身体状况走下坡是正常现象。”

“说真的,大哥,你听了不要介意。我觉得大哥的气色跟上次比起来差很多。”

“阿荣啊!你讲的是事实。还好,过去几年有你的帮忙,不然我早就挂了。”

“大哥,你这样讲小弟实在承担不起,不过,大哥是我们的头,健康还是要注意。”

“事实上,我的确是有一些私事要告诉你,不过,我必须先把另外一件事处理好。”

何议长茶喝完了,缓缓地坐在沙发上。

就在此时,鱼仔、阿成带一个中年妇女走进来,

“嗯!怎么是妳?”瑞荣满脸错愕。

“何大哥、阿荣,你们好。”中年妇女很有礼貌地问候。

“鱼仔、阿成,你们两个在楼下等我,阿荣、美凤,我们去三楼谈。”何议长说。

到了管理中心三楼,瑞荣的办公室,

“来,大家坐。”何议长说。

何议长与美凤坐在同一沙发上,瑞荣帮何议长、美凤各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坐在何议长对面小沙发椅上,

“阿荣,这位是美凤。她两天前跟我在电话里说了很久,你们在台北见过面,当时你没有答应帮忙她,我不会怪你,因为你完全没有错。”

“大哥,不好意思,让你操心。”瑞荣低声地说。

“阿荣,我今天会跟你讲很多事,等你听完后之后,我们再来决定要不要帮助美凤。”

“大哥,你决定,小弟照做就是。”

“不,不,我对别人可以如此,对你绝对不可。”何议长停了片刻,喝一口茶,然后又开口说:

“阿荣,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我二十几岁时曾经杀过人,后来被关了五年。我还记得很清楚,我出狱后的第二天的晚上,打电话找以前认识的几个朋友,想邀他们一起去喝酒聊天,结果没有任何一个朋友愿意去。人在落魄的时候,比流浪狗都不如,流浪狗还有人会关心,落魄没钱的人必定没有人愿意靠近。我失望之余,一个人到酒店喝闷酒,在酒店黑暗的角落,坐在我旁边的人就是美凤。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黎明酒店关门。从此之后,我常常一个人到酒店找美凤喝酒聊天,她变成我人生最低潮时的朋友。可是,三个月之后,美凤突然消失,店里的人只说她辞职回乡下。又过了两个月,有一天美凤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她在台北上班,我表明要去找她,她都不肯,连电话号码也不让我知道,只是一再地鼓励我,要我努力闯荡。就这样,每隔一、两个月,美凤都会固定打电话给我。后来,美凤跟随武胜,从此两个人没有再联络,直到前天,隔了将近二十年,美凤才透过关系联络上我。她把武胜的事全盘跟我说得非常清楚,我可以体会她的心情。”

瑞荣安静地倾听何议长讲话,美凤眼眶泛红。此时气氛略显哀凄,美凤看了何议长一眼,拿出手帕擦拭眼睛,随即说:

“何大哥,我要重整三重帮,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帮我。”

何议长低头沉思,然后转头看着瑞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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