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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半怯春寒,半宜晴色-第12章

小说: 半怯春寒,半宜晴色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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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震霆知道她的凄哀是无以言喻的,他不擅长去安慰人,见她这么失控的伤心,他将两只手深深地插入到他的口袋里去,他的裤腿渐渐被一阵温热的东西浸浴了。他十岁的时候遇到她,二十岁了又遇见了她,每次遇到她的时候,她都是娴静羞怯的样子。他俯下身子,抓住她将她扶起来,她哭得不能自己,已经嘶哑地叫不出声来,只剩下在那里一声紧似一声的抽噎。她抻住他的臂膀,偎进他的怀里,她突然觉得自己孤零零的,似乎一夜之间就一无所有了。

(本章完)

第23章 蝶恋花(二)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霍震霆的办公室走出来的,只记的自己魂魄俱丧地走在马路上,骚杂的人声,川流不息的人群,黑漆漆的电车轧轧地开过,她懵然地抓住车子的把手,走到那车厢中间,车里的人不多,每一个人都仿佛若有心事似的站着或坐着。她寻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安静的坐车的人群中陡然地多了一个脸上犹带着泪滴的姑娘,都不免怀着好奇心地瞄了两眼。在这个战争的时代,这也只是出于人的本能而已,谁也吝于将关怀的话说出口。夜意渐浓,电车嘎嚓嘎嚓地开过去。

凛冽的风从那身后的窗洞子里侵袭而来,摸着她垂下头而露出的那一块白腻的后颈项。梧桐树的枝梢光秃秃的,给这单调的冬色涂上一层萧索之意。她回过头,将一条臂膊枕在那窗框上面。如果从这里奋不顾身地跳下去,那不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她抬起身来,颤索索地走向车厢的屁股,门大开着,只露出一排铁栅栏,只要爬上栅栏就可以……她两只手压在那栅栏上,侵肌的寒,来上海的第一个冬天竟在她生命中的任何一个冬天都要寒冷。泪在脸上凝结住了,只是温热的变成了冰冷而止住不往下流了。她浑身颤栗起来,阖上眼睛的时候,电车忽然停止了。又上来新的一些人,尔后缓慢启动。她还来得及实行她心中的这一个想法。

她试图爬过那栅栏。身后却被一双强有力的胳膊拧住了。她吃惊地回过头,看到那一张脸,冷峻的表情,将两片薄的嘴唇闭得紧紧的,那幽黑深邃的眼睛射出一道炯炯凛凛的光,像把锋利的刀刃狠命地刺向她。

“放开我。”她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在他的怀里挣了一挣。

“如果你不闹,我就放手。”霍震霆的声音也似这冬景寒浸浸的不带一丝温情。

“我……”她的身子绵软了,骤然失去了反抗的气力。

霍震霆几乎是夹挟着她,从电车上将她带了下来。一到达地面,她使劲地一推颡他,怒不可遏地说道:“放开我。”

霍震霆早就察觉她的不对劲,悄悄地一直在身后跟着她。

路边有一家新开的咖啡厅,他是半推半就地将她推入到里面。他一万个不放心让她这样失魂落魄地走在马路上。

她到了这在她眼里满是奇异的地方。她顾不得欣赏什么,眼泪嗒嗒地啜泣。她只想回到她父母身边。

“别再做傻事了好吗?”他见她的脸像雪一样地惨白。当他的咖啡端上来的时候,他唿地失去了品尝他最钟爱咖啡的兴致。

她双手交叉地握着挡在她的脸上,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流出来。她不知怎么发泄她心里难以用词句来描绘的悲伤,只是觉得落泪才能减轻她心底的万分痛楚之一。

一杯热腾腾的水放在她的面前。服务员小姐用奇异的目光扫视了她,遂又将那略带好奇的眼神眱了一眼他。他低下眼皮,望着咖啡杯里浓醇的黑色的水,插在白瓷花瓶子里的一朵玫瑰花也不胜抵御寒气似的半是枯萎了。他头一次见到一个女子的泪竟有如此之多,源源不断的,从他的办公室一直到电车上,现在还在持续地流着。他想她应该是需要一杯热水,挜进她冰冷的掌心里,烫热她的心。

“圆圆。”他唤着她的名字,她的名是他一直都不敢当面叫的,仿佛一叫就很难为情似的。他的一只松开捧着杯子的手,从桌子的那一端一直攀爬过去,握住她的手。这换在平日时他是绝对不可能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贸贸然地做出这种亲密的举止的。他可以感觉到背后有异样的眼光移过来。

圆圆张开掩着脸的手,带着一张被泪水冲涮得干干净净的脸,将胭粉脂气褪尽之后的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她的表情告诉他,她也被吓了一跳。

“别哭了好吗?”他说的话是这样的轻柔,和煦的就像一阵朗风吹拂在她的心上。他不是一个善于说宽慰话的人,在关键时刻,尤其是面对一个泣不成声的女子,他虽然可以做到表面镇定自若,但是内心早已手足无措了。

轻轻的一句话,在办公室里他已经用他的方式安慰了她。他们彼此的心灵的距离又接近了一步,只是他们两人都不知道。

她的泪水悄然无息地流着,她将目光挪到窗外,天色已暗,她哭得心力交瘁。

“送我回家。”她哑哑地说了一句。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他脱下她的大衣披在她的肩头,两人刻意地拉开一些距离,她没有抗拒他将衣服给她披上,她木然地接受这一切。一路无言,灯渐渐地亮起来,黄暗的灯将他们俩的影子拉得老长,影子攸地一曳近,两个影子间总是会不经意地叠在一起,霍震霆注意到这个,他暗暗地斜睇着眼望了望她,她已经不哭了,只是乏力得好像随时可能会倒下。

一路无言。

走到郑宅前,她没忘记将大衣取下来交还给他。

再见,保重。

他拿到自己的大衣,上面还沾染着她的体温。

她勉强挤着笑,连敷衍都没有力气说出口了。

他侧过身子往自家的方向走去,只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

(本章完)

第24章 蝶恋花(三)

圆圆在门口轰地一声倒在地上。他走了几步,听到背后的响声,回转身子,这一看,神色俱变,忙三步两脚地赶上前来,伏下身子,将她拦腰抱起,只见到她牙关紧闭,惨白的脸,额上突突地往外冒着冷汗。他顾不得仪态,扯开喉咙喊起来。

这一天凑巧郑四方不舒服,早早地下班回来,只吃了几口饭就熄灯睡了。程卉安顿好之后,也盥漱完毕,换上丝制睡衣,听到楼下一片杂乱的人声,忙从那二楼的栏杆上往下张望。

“什么事?这样吵,不知道老爷刚歇下吗?”

乌黑黑的一簇人,沁儿往上望着她,尖细着嗓子喊了一声:“三太太,桑小姐在门外晕倒了。”

“好好的怎么会晕倒呢?”她往上拢了一拢单薄的睡衣,里面一条吊带裙下掩映着她光润的玉体,从那裙子底下露出来的两条大白腿,闪着肉泽。她将手搭在楼梯扶手上,葛夺葛夺地走下来。

霍震霆抱着圆圆,看到程卉从楼上袅婷地下楼来,一个光臂裸腿周身香气的女人。他微微地红了脸,忙将眼皮垂下说道:“三太太,我是霍震霆。”

霍震霆。程卉听着这几个明晰的字,心弦一震,那不是百乐门的老板吗?早就听说百乐门的霍老板是个年轻有为,俊逸儒雅的男人。程卉不由地露出一个媚笑,将细长的眉毛尖若蹙似蹙地锁起来,走到他的面前。

“霍先生,请问圆圆怎么了?”程卉露出两排晶莹的牙齿。偎在他怀里的圆圆,口唇呈死白,陡然地失去了活力似的,像一具人偶。

“对不起……请问圆圆的房间在哪里?”霍震霆仍旧不敢看着她,眼角的余光微微地一颤,看着地面上她赤脚穿着一双绣花拖鞋。

“在三楼。”程卉拨了一拨黑丝绒似的头发,猩红的口微微笑着望着他。

霍震霆一股作气地跑上三楼,周妈忙紧随上去。

圆圆朦胧之中听到他气咻咻的喘息声,他蓬蓬跳的心声。她下意识地揪紧了他西装上的衣襟,嘴里喃喃呐呐地叫着:“爹,爹。”

霍震霆听闻她孱弱的叫声,不由得将她紧紧地搂了一搂,她温热的身体拢在他的怀里,第一次他感受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快到了。”他如是轻轻地应了她一声。

她惬意地阖上眼,以为自己回到了童年,爹也是背着高烧不退的她,赶到三里外带她去看病。

在周妈的示意下,霍震霆找到了她的房间,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又顺手拉过叠得齐整的被子一一将她盖上。他做的这一切似乎理由所当然似的。回过头才发现周妈惊诧的目光。于是他的声音就不甚自然似的:“替她找个大夫吧。”

“霍先生。”程卉尾随到三楼,倚着门框,目不转盯地看着他所做的一切。圆圆是从哪里认识霍震霆的呢?而且这位霍家大少爷还对她如此体贴细心,看来他们两人应该是交情匪浅。想到这里,程卉咬啮着唇,心里翻涌出一股酸味。

“三太太。”霍震霆微微向她作了个揖,“麻烦你好好照顾圆圆,我先告辞了。”

“霍先生,我只是想问一下,我们圆圆怎么会突然在门口晕倒了呢?而且还是由您发现的?”程卉挑了一挑眉毛,盯着近在咫尺的他。她上上下下地端详着他,他的面容更显得英气迫人。这样年轻,又这样的有本事,年纪轻轻就开了全上海最大的舞厅。相比之下郑四方就显得稍逊一点了。她欹斜着望着他。他被她这种肆无忌惮的眼光睄得犹如芒刺在背,浑身都不大舒服。

“圆圆曾是百乐门举办的月历牌小姐中的一员,所以我刚好又认识她。麻烦你多照顾她一些,我还有事先走了。”他三言两语又匆促地将一句话说完,又解释得云里雾里的,但是俨然他不想再多讲一句话。程卉也只得悻悻作罢。

“三太太,桑小姐好像有点发烧,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沁儿在一旁低声嗫嚅道。

她翻了一翻眼皮子,看了一眼自己手指上的蔻丹,心不在焉地说:“请吧请吧,难道让她死在这里吗?”

说罢便一扭身子走了。

沁儿替圆圆请了大夫,大夫匆匆一瞥,也没有开药方,直说不碍事。昏昏沉沉地睡到半夜,她的热度愈来愈高,在半睡半梦之际,她的身子火烧油煎似的腾腾地烫起来,扯掉了被子,在寒冬腊月里只着一身单薄睡衣裤也不觉得冷。

“娘……娘……爹……爹……”她的嘴里始终将这两个字翻来覆去地念叨着,直到天色渐明。

“老爷,老爷。”周妈立在门口将门敲得蓬蓬响。

“大清早的,没看到我跟老爷在睡吗?”程卉双眼惺忪在被窝里闷声地叫了一声。

郑四方已经醒来了。

“什么事?”他坐起身子来。

程卉也只好嘴里嘟囔一声,跟着下床,侍候他穿衣。

“老爷,桑小姐病的很严重。”

“什么?”郑四方听了,瞿然一惊。

(本章完)

第25章 蝶恋花(四)

郑四方连外套也顾不得穿上,就趱步走向圆圆的卧室。

圆圆的惨白的脸上汗涔涔的,发丝溽黏在额上,双眼紧闭,嘴唇也变得灰白了。郑四方握住她的手,黏湿冰冷。

“圆圆。”他在她的耳侧唤她的名字。

她烧得迷迷糊糊的,只将眼睛撑开一条缝,板滞地扫过他的脸,嘴里呐呐着喃喃:“爹,爹。”

这情景使郑四方想到他的兰儿临终的那一幕,也是这样孱弱无力,在他的胳膊上渐渐失去了声息。

不,她决不能有死。

郑四方扭过身,朝身后黑压压的一簇人吼道:“大夫呢?快请大夫!”

“老爷。”程卉伛下身,将他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周妈会照顾她的。你不如先去公司吧。”

郑四方的额上青筋直爆:“人命要紧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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