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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谎容-第2章

小说: 谎容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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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一名女警让开,我看到那个人,吃了一惊。

原先以为只有漫画书中才有的人物,如今活生生站在我眼前,她也是个少女,只不过混身黑色烂衫烂裤,裤外罩裙,穿两层袜子,戴鱼网手套。

她头发剃去一边,另一条梳数十条黑人卷辫,鼻子打洞,黑眼圈,黑口红。

我忍不住低声说:“Goth!”

女警问:“你认得她吗?她大声敲门,说是你姐姐。”

这时邻居开门张望,窃窃私语。

我连忙问:“你是圣琪?”

忠伯已向我提点过,说客人自称是我姐姐,要求开门,可是张妈一见她吓怕,无论如何不肯,僵持起来,客人不知如何弄来一打生鸡蛋,掷向门口,于是张妈报警。

我同警察说:“没事了,确是姐姐。”

警察看了看我的整齐直发与蓝白校服,“你肯定?”

问得好笑,答得更滑稽:“我确认。”

我把圣琪拉进屋里,她连手指也搽着黑色指甲油。

张妈只得说:“我去斟茶。”

我对那哥特打扮的少女说:“你的行李呢?”

“我没有行李。”

“你不是在伦敦参加婚礼吗?”

“我没有出席。”

“你父亲知道你的行踪?”

“他晓得但不关心。”

我又问:“你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家?”

“我回到家才发觉那边已经退租,进不去,他叫我到这个地址来。”

我听了只觉恻然,“那么,鸡蛋从何而来?”

“以牙还牙。”

“张妈不知就里,你是否应该道歉?”

她仰起头。

这是忠伯也回来了,大家都等一句“对不起”,可是她不愿开口,姐姐倒像妹妹,如此幼稚赌气,还说已经在读专科。

忠伯咳嗽一声,“或者李小姐已经累了,先休息一下,客房在这边,请随我来。”

我用电话找到母亲:“妈妈,家里来了不速之客,你猜是谁,她是李圣琪。”

“什么?”她与身旁的李叔讲了几句,“小亮,你得代我招呼她。”

“她不似一个容易招呼的人。”

“你指她的打扮吗,小亮,听着——”

“尽管凶霸霸,神气活现,她怪可怜。”

“我就是想跟你说,不要表现得同情她,免她自卑,也不要与她作对,你要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哗,那么高技巧,那么精湛演技,我怕应付不了。”

“你可以的,小亮,加油。”

她已挂上电话。

蜜月期间,请勿打扰,真的,生命中有几个二度蜜月,我原谅母亲。

我去看李圣琪,她已经淋过浴,换上我的便衣,正在厨房狼吞虎咽吃果酱加芝麻酱三文治。

她已把脸上化妆洗清,五官出奇秀丽,仍然似日本漫画人物,不过这次是美少女,她的身段尤其好,胸隆腰细,不知如何,脾气与打扮都如此奇怪。

什么叫不卑不亢?我决定少说话。

我坐在她对面喝咖啡,一边默默数她身上可以看得见的耳环、鼻环与吞钉,这人全身打洞,也不怕痛。

她的头发团结成一条条,像破地毯,怕除了剃光,已没得救了,但不知怎地,她仍然是个美少女。

她发我打量她,冷冷说:“你像一只书虫。”

我还嘴,“你,你似一个街童。”

“为什么你全无妆扮?”

“你又为什么如此妆扮?”

她答:“我想表现自己的性格。”

我也回答:“书虫就是我的本色。”

她掏出耳机放进耳窝里,我赶紧把它拉出,“许多医学报告都说会引致耳聋。:”这是你的机器。“

“还给我。”我收到抽屉里。

她笑,“你口气像我祖母。”

我羡慕,“你有祖母?”

“去年也辞世了。”她很惆怅。

我与李圣琪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两个人都寂寥不堪,可惜我们不是真姐妹。

这时张妈进来,手里挽着一大堆烂布,“小亮,这些都不要了吧,可以丢掉吗?”

我一看,知道是圣琪换下的衣服,我说:“丢弃吧。”

张妈走后,圣琪问:“那是你家工人,为什么不叫你小姐。”

我解释:“因为她从小看我长大,像自己人一般,我情愿做小亮,不做小姐。”

她点头,似乎明白了一些事。

她说:“其实,我们不是姐妹,我俩一点血缘关系也无。”

我微笑,想起母亲嘱咐,我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圣琪笑了。

她笑起来真好,眼睛眯成一条线,梨涡深深,十分娇媚。

“你为什么不留下观礼?”

“你呢,你为何又没有出席?”

我轻轻答:“母亲的婚礼有什么好看?”

“讲得对,父亲再婚又关我何事。”我问:“他们快乐吗?”

“我可以肯定他们乐在其中。”

我放下心来,“那就很好。”

“他俩眼中已全无你我。”圣琪悻悻。

我不接受挑拔,“我同你已经长大,无所谓。”

她转过身子,我吓一跳。

她的雪白玉背上有深紫色纹身,自上至下,足足有两尺高,那是一对翅膀,纹得极细极美,栩栩如生,看上去像一对天使翼,随时振翅飞去。

那么怪异,却那么美丽,我看得呆了。

我走近,看个仔细,伸手轻轻触摸。

她懒洋洋问:“没看过纹身?”

“啊,见过铁锚与美人鱼。”

“这是我在美国迈亚米南滩找名师所纹。”

“你爸允许?纹身师傅愿替儿童纹身?”

“爸不知道,我同你,又怎么好算儿童。”

“的确有种妖异的美,很痛吧。”

她不出声,伸个懒腰,回房睡觉。

张妈在我身边咳嗽一声。

我轻轻说:“看样子她会在这里住一阵子,张妈,劳驾你。”

她不出声,这表示她不大愿意,这么些年了,我从没听过张妈说过任何人是或非,她真是难得,可是,我可以猜到她的心意。

我拍拍她的肩膀。

有人按铃,原来是邓剑华同学。

“我到中央图书馆找到这些资料,还借到一本六三年英国出版的——”忽然,他皱下鼻子。

“什么事?”我问。

“你没闻到?”

这是张妈也出来,“小亮,这是什么臭味,如此辛辣?”

邓剑华在我耳边说了两个字。

我变色,我说:“请稍等。”

我跑到客房门口,呼一声推开房门,圣琪正在抽一支烟草,那股臭味直呛到我鼻前,我掩住脸咳嗽。

我把她拉到卫生间,把她的烟草抢下扔进厕所冲掉。

我咬牙切齿地说:“李圣琪,这是我的家,我的规矩,你听好了,此处禁烟禁酒禁毒,你如果不满意,可以到别处去住。”

她瞪着不出声。

我放开她手臂,打开窗户通气。

张妈追问:“是什么?”

我答:“不小心烧着了塑胶。”

“哟,可要小心呵。”

“她明白。”

我把邓剑华送走。

“那是谁?”他一边张望。

我没回答:“学校见。”

撵走了李圣琪,又叫她到什么地方去?

我与她,应当同舟共济才是。

忠伯在我身边说:“不如请示太太。”

“免叫她为难,这一个月内,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忠伯想一想,“待我把太太的房门锁上。”

我进去一看,已经来不及了。

母亲放在案头的一只金表已经失踪。

我走进圣琪房内,“我不见了一只金表,那只表是家母大学毕业那年外公送的礼物,表背刻字,不值钱,我愿意出价三千购回。”

“你是承继人?”

我点头,“是,我大学毕业时家母会转赠给我。”

“那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放好?”

我忍无可忍,“我不知道会有闲人。”

她懒洋洋地说:“好像我在角落鞋盒里见过一只手表。”

我打开那只鞋盒,看到手表,喜出望外,连忙握在手中,有点心酸。

“喂,那三千呢?”她追问。

“你好意思!”

“喂,手表落在鞋盒里,我不过意外看见,你不可入我罪,我也不是不识字的人,说过话要算数。”

我只得数给她一千,“欠你两千。”

她得意洋洋,“谢谢。”

我回自己房去,不再与她说话,不再理睬她。

第二天一早上课之前,母亲的电话来了:“你们相处还好吗?”

我已气得泪盈于睫。

“今日考英文,你熟读莎士比亚麦克佩斯——”

“妈妈,你们几时回来?”

“下个月三号,什么事,可是想念我们?”

“我要去上学了。”

考试前,大家围在一起讨论功课,邓剑华却问我:“你家里是什么人?”

我反问:“为什么你有那么大兴趣?”

“她好像一个叫田中的日本歌星。”

我没有回答,走得远远。

他们眼睛真尖,稍微漂亮别致一点的容貌都烙印在脑海里,记功课又不见那样用心。

回到家中,张妈用手一指,“看。”

厨房里蹲着两只小猫,报纸上都是排泄物。

“野猫,由李小姐捡回来,有大半天了。”

我坐下,开始头痛。

“有虱子呢,咬得我整条腿红斑。”

“她人呢?”

“出去买猫粮,问我拿了三百元。”

我同忠伯说:“把猫放进纸箱送到防止虐畜会去,母亲对小动物敏感,闻不得气味。”

“小亮,这,你不与客人商量?”

我也有脾气,“快,扔出去喷消毒药水。”我走出厨房。

忠伯开始收拾猫只猫毛。

我听得他轻轻说:“屋里本来掉一根针也听得见。”

张妈说:“要是真姐妹就好了。”

“……。李先生斯和霭,怎么女儿如此怪异,唉。”

他拾起纸盒出去了。

下午,圣琪回来,我去开门,看到她,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张妈在我身后,她手上的杂物通通掉在地上。

只见圣琪把整个头剃成平头,这还不止,她把陆军装染成深紫色,又换上一身新的黑皮衣裤,妖异无比,耳朵上挂着银色十字架,胸前一只骷髅头。

她走过厨房,“咦,猫呢?”

我冷冷答:“我家不准养小动物。”

她的声音尖起来,“你扔掉它们?你冷血动物。”

我说:“入乡随俗,李小姐。”

她冲进房间,嘭一声关上门,我听见玻璃摔破的声音,我想去敲门,被张妈拉住。

张妈做得对,这是我的家,无论如何我已占了上风,不要与她理论了。

一方面我也相当沮丧,我同张妈说:“我虽不擅长人际关系,但是一向与同学师长相处和洽,与圣琪却水火不相容,不知是谁的错。”

张妈说:“也许,她自小在外国长大。”

“外国长大都是生番?”

张妈却有见地,“他们自由度较大。”

那天晚上,张妈做了卤肉面放在客房门口。

那碗面也真是香喷喷,我看到圣琪打开门,把面取进房内,吃个干净,又把空碗筷递出来。

我既好气又好笑。

客房设备齐全,她不怕无聊。

半夜,我看到房内灯光未熄。

张妈又送上宵夜,“她比你会吃。”

我点点头,她真有爱心。

张妈又说:“也不过是一个孩子。”

我们一连三天没说话。

幸亏住所面积较大,她走到哪里我避到哪里,考完试有个假期,可是我仍然捧着下学期的书读。

是,我是只书虫。

圣琪出来,我总是看着书,不去理她。

一日,她出去了,母亲来电:“我胖了七磅,全在肚腩上,丑得不得了,烂挞挞活脱像中年妇。”

“你们在何处?”

“在巴哈马晒得黄肿烂熟。”言若有憾,心实喜之。

我问:“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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