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有眼-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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眇目妇满面羞惭,俯首不语,却听史三娘叫道:“源鸣,你先别迫问你的太太,日后自然知道,嗯,我要你起个誓,此间的会散了,你也不许追究!”
剑魔满腹疑惑,兀是无奈,果然依言起誓不追究妻子,留待明年由武林公决。
当下,再商量如何寻觅耿仲谋与赤炼人魔的事,葛衣人对史三娘道:“以目前仲谋这畜牲的技业功力,有史姑娘在,他也逞不得强,老夫紫府宫仍有要事,诚恐不能奉陪,敢劳史姑娘偕同莹儿领下各人,分途往西北找寻,明年四月初四,在唐古拉山厮会,老夫预祝各位马到功成,把所有人等擒来发落。”
史三娘沉吟道:“这样好了,我便带同苗金凤母子,以及秦寒梅这丫头同去,其他人等,由莹儿伴往如何?”
她转过身去,看觑了一下,又道:“秋娘,化儿,你等去不去?雍儿你们几个孩子呢?”
南雍道谢婉拒,玉箫郎君夫妇也不想成行,史三娘都不去勉强他们。至于剑魔和眇目妇,则因心念师门久乏人在,想回赤城,同时料有如许多人的高手前往,必可制伏对方,自己去不去倒没有什么影响,是以也婉却了。
正说话间,猛然见苗金凤频频左右回顾,不时复挪身各处窥探,神色则甚仓皇,必有什么事故发生,方洪见到母亲这副焦急神气,心中好生诧异,因急口问道:“娘,你怎样啦,为什么东张西望,在找寻些什么呢?且听史前辈吩咐才是!”
分明这孩子误会娘的意思了。但见苗金凤看觑了场中好半晌,才像向方洪,又像自问道:“爷爷呢?他老人家哪里去了?”
方洪一怔,反问道:“什么爷爷,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到天姥来?”
那也难怪,当方洪与秦寒梅到场中时,镜湖老人一睹秦寒梅,心有所怅触,已然悄悄离山他去了,是以方洪还不知道镜湖老人曾在天姥与葛衣人等盘桓过几天呢。
苗金凤本来也是不知,乃是刚才莹儿告诉她的,莹儿早便发觉镜湖老人不在,是以才对苗金凤提起。
但听苗金凤道:“我也不知道,是耿姑娘告诉我的,她说你爷爷来天姥已经几天了,方才也曾到此,怎地忽然失了踪迹?”
此际葛衣人才省起方镜湖不在,心中也觉奇诧,以这位皓首老人的为人,不像一个诡诈之徒,更不像不近人情,怎地会不辞而别,看来其大有缘故在了。
别说葛衣人心中咕嘀不已,且表方洪听了娘的话,朝着莹儿一拱手,问道:“耿女侠,家祖父当真到过天姥?”
莹儿心中不悦,寻思道:“此子怎地连母亲的话也不相信?”
她笑答道:“方英雄你不相信吗?他刚才还在场中坐地呢!”
方洪哪里是对母亲的话不信,他不过情急随口而问,是一种下意识举动而已。只见他呆楞楞,浸入沉思,久久,忽地仰天叫道:“爷爷,爷爷,你何必自苦,你和秦家恩怨,孙儿和秦寒梅妹妹都明白你,明白你必情非得已。爷爷啊!武林中多少恩仇都可解决,都已烟消云散,何况你老人家有恩于寒梅妹妹,怎不可解呢?”
他自顾喃喃,声调凄戚,虎目中的泪儿,已如断了线的串珠般,簌簌而堕。秦寒梅目睹这般情景,也自悲怆莫禁,同声哀哭道:“师傅啊!你老人家怎地这般看不开,徒儿自襁褓之中,是你老人家含辛茹苦抚养,才有今天,前事不提也罢,何必自苦呢!”
当前这对少年男女,幽幽饮泣,好不伤心,葛衣人见了,心中亮了一半,不由地慢慢走到两人身畔,温言问道:“梅儿,洪儿,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可否说给老夫知道?或者老夫可为你等两家调解这椿恩怨。”
秦寒梅虽然投入紫府门下,但对她家与方镜湖的恩仇,一直没有提过,虽然她明知杀父仇家是抚养自己成人的业师,只缘不明底蕴,是以只自苦在心头,从没对外人道及。
这女孩子自幼在镜湖老人鞠育调教之下,豪侠逾于须眉,心性也极仁慈,且事理分明。她深知镜湖老人为人,知他早年杀父,不是错杀,必是情非得已,因而一直虽悬挂心中,却没有存着报复的念头。此刻见葛衣人问起,不禁泪流披面,把当年习艺初成,随镜湖老人穹风谷顶谒祭先母吕雪梅之墓,在墓前开拆先母遗书,揭发方秦两家这段思怨的事略略说了一遍。
葛衣人听毕,微微颔首道:“照你这般说来,果真造化弄人,老夫与方老师虽然不算深交,但知方老师为人尚侠好义,不似个妄杀无辜,或者出诸误会,错手造成这段恩怨,是以才会令方老师感到惭愧,远走避面不见!”
秦寒梅俯首不语,却听方洪说道:“唐古前辈,依晚辈看,这事必非出于误会,必是……”
说到这儿,他瞧了秦寒梅—眼,竟是说不下去。葛衣人心里困惑,追问道:“不是误会,必是什么?”
方洪数番掀动嘴唇,欲言犹止,似有难宣之隐,只顾怔怔地望着秦寒梅。忽听苗金凤搀腔说道:“老前辈,晚辈曾经数听家翁说过,他所以屡屡放过赤炼人魔,乃在乎以待日后证凶,似此岂无因由?”
葛衣人奇道:“难道梅儿的爹不是方老师杀的,是死于赤炼那魔头之手?”
蓦地,这位武林一派宗主,似有憬悟,忽问秦寒梅道:“你爹的名号叫什么?”
他想自秦寒梅爹爹名号,来了解是武林中一个什么人物。秦寒梅瞪目以对,却是不知所答,葛衣人又问秦九凝和方洪,两人也不知道,场中这么多江湖豪杰,难道没有一个知道秦家姊妹她们爹爹的名字?
剑魔蓦地忆起二十年前旧事,在雷波城郊一荒山中,他与吕雪梅相逢的情景,一幕幕地掠上心头,思索了一会,他记起了秦寒梅爹爹的名字。
剑魔叫道:“唐古前辈,九凝的爹名字我记起了,是她娘亲口告诉我,她爹叫秦寒!”
一提起此人,葛衣人顿有所悟,秦家祖上声名狼藉,一向和阴阳门二怪勾结,为患江湖,这位武林宗主是知道的,秦寒虽是他祖上晚年为避仇家,遁居金沙江,恶迹不彰,但由于祖上名声不好,葛衣人料秦寒也必非一个好人。
一念及此,葛衣人不由沉吟起来,他又不便道破,半晌才开口道:“此事内容必甚复杂,洪儿、梅儿你等也不必过于哀伤,后来自有水落石出之日,待把赤炼人魔擒了,自然分晓!”
方、秦二人心中虽然悲切,也是无可奈何,此间各事已了,各人接照方才史三娘、葛衣人俩商量大计,分头进行。
当下,场中各派人物,乃纷纷作别,史三娘与莹儿自领着两拨人马,分途前往西北,访寻赤炼人魔与八骏三雄去。
剑魔夫妇以及玉箫郎君伉俪则自返山门,龙蜃帮主朱洁馨等则和史三娘结伴同行,自返关外总舵,并约定通讯方法,协助追踪。
话说葛衣人带了一双女儿,别过与会群雄,下天姥,西南行,取道长江三峡,遄返唐古拉山。
途次,船渡长江三峡,去势若飞,不一刻已过采石矶,到得长江上游。上游河床淤塞,江面渐窄,舟行渐慢,这儿地近峨嵋,在峨嵋之西,有一条大江名叫金沙江,乃长江上游支流,与岷江背道而流,这其间,他父女三人已不知不觉抵达金沙江流域了。
葛衣人蓦地想起,剑魔在天姥时曾告诉他,秦寒生前故居,正是在雷波城外,金沙江畔的罗浮村里,不由心念怦然一动,便想到那儿一走,好歹打探一下秦寒生前事迹,或者可助未来解决方秦两家恩怨。
主意既定,乃弃舟登岸,带了一双女儿,便沿金沙江向罗浮村进发。他此时出发地点,乃是金沙江首,而罗浮村却在下游,自这儿到那儿,须经雷波城,走旱路一个时辰可达,水路则横贯雷波城内。葛衣人父女三人,此刻已经弃了船只,自然是走旱路了。
且说父女三众,行行重行行,没有多久,雷波城已经在望,这个小城,虽不算出名,但在长江下游要冲,地据津要,地方倒也甚是热闹繁盛。葛衣人屡次来往中原,常川走过这一带,却从没有到雷波城来逛逛,这刻城廓在目,不由动了游兴,心下自忖道:“何不先到城里看看,再抵罗浮村。”
心中想着,脚步不自主地便往城中挪动,他的两个女儿,还是孩子心性,见爹爹要进城逛逛,有好玩的自是高兴,也不提异议。
展眼间三人已进雷波城去,到得市中心,只见商贩云集,闹哄哄一片,一路行来,穿过几条街道,已然到得一家小酒馆,看那招牌,斗大的三个金字写道:“聚宾楼”。
聚宾楼乃是城中唯一大酒馆,卖的吃的,俱是精美可口,生意非常兴旺。葛衣人在门前看觑了一会,为这家酒楼的气派所吸引,不自禁地携着两个孩子,步入登楼,拣得一处雅座坐下。
列位看官谅也记得,这家聚宾楼正是当年剑魔为赤炼人魔暗害下毒酒中,着了道儿的所在,但这些事,葛衣人却不知道。
葛衣人甫坐下,茶博士还未上前招呼,忽听他的姬儿低声说道:“爹,你瞧坐在窗边的那个老儿好怪,多长的须,而且全是雪白的!”
葛衣人一怔,急眼望去,果见坐在临窗的雅座上,有一个须眉俱雪的老人家,此人年约古稀之上,然而长得十分魁梧,精神矍铄,看他打扮,风尘仆仆,一望而知必是个江湖奇士。葛衣人相交遍天下,武林高手几乎无不相识,兀是不识此人。
但见那人似不大注意他们父女三人,只顾擎杯畅饮,不时凭窗眺望,窗外一边是在街道,另一边却是一条大河,河里水流颇为湍急,滔滔滚滚,川流不息,河中帆桅如林,正是横贯雷波城的金沙江。
那老人望的乃是河面,葛衣人因离得远,无法知道他究竟在看些什么,又不好意思走近去瞧。大约过了盏茶光景,那陌生老人偶然回过头来,目光与葛衣人一触,葛衣人不禁心下微微一震。
但觉当前这儿目如电炬,棱光厉射,从他的眼神看,已知是一位内功修为精湛的武林高手,但此人是谁呢?葛衣人兀是猜他不出。
那陌生老人偶然与葛衣人目光一接触,神态也微微一变,瞬即又若无其事地喝起酒来,但这回却不往外眺望,只是俯首沉思。
过了顿饭光景,那老人直身站起离座,会过账,然后匆匆下楼。葛衣人好奇之念陡生,忙不迭地挪座到老人刚才坐过的位子,也一般地朝窗外河中眺着。
但见那陌生老人直趋街外,迳向金沙江边走去。葛衣人暗自留神,却见一片樯林中,杂处众舟最前列处,有一艘海船,船甚古旧而简陋,舟首之上,正立着三个年逾花甲的老翁,看他们的装束,二道一儒,每人肩际均背负宝剑,风尘满面,一望而知是久在江湖中打滚,历涉途程的。此时船上三老汉,正向着奔跑而来那陌生老头子招招手。
转瞬间,陌生老人已经跑近,和河里船的距离尚有十来丈远,但见他轻轻飘飘地一长身便已跃到舟上,和船首迎迓的三个老汉一起闪入舱里去。
陌生老人的轻身功夫好俊,葛衣人看了不由心中微微一怔,更使他惊疑的是,立在船首那三老汉并非别人,正是常常在江湖闯荡,介乎邪正之间的昆仑三剑。
昆仑三剑的行径,葛衣人早自镜湖老人口里获知端详,心中自忖道:“这三个老家伙能耐虽不惊人,但耳目却是灵通,尤其是对于赤炼那魔头,和八骏三雄的行踪必然有些线索,他们前此不是苦苦和耿仲谋厮缠么?”
一念及此,心中不禁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