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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花重锦官-第35章

小说: 花重锦官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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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说是顺产,一个多时辰就生了,大人孩子都没受苦,老人说这是福气。孩子出生时有六斤九两,白白胖胖,很是招人喜欢,他们给这孩子取名倾之,倾慕的倾,心之向往的之……”季妩笑着,如同当时的情形她亲眼所见。

“倾之……”商晟轻念着这个名字,如同他无数次轻念着雪谣,刚硬的轮廓为之柔和。

“信是谁写的?”他忽问道。

“是雪谣的亲笔信。”

“拿来我看。”他虎的起身,几乎是从季妩手中夺过了信。

商晟踱着步,反反复复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没错,那是雪谣的笔迹,和她仍旧略显调皮的措辞,看着看着,眼里竟涌出一股温热,他的妹妹,终于长大了,做哥哥的,该为她高兴。

商晟双手微颤,满面红光,季妩看在眼里,心中百味杂陈:他是那么的爱雪谣,爱到即使妹妹为哥哥的敌人生儿育女,做哥哥的依然开怀,而纵是这样深的爱,仍是挡不住他将她远嫁异乡,在他心中,他的宏图大业和他所爱所惜的人,到底都有怎样的分量?他待妹妹尚且如此,待妻子又将如何?为什么,承受这样的爱,竟令她暗生绝望,她爱他是英雄,可她爱的英雄却只为江山折腰……

“哗”的一声,商晟兴奋的拉开窗户,阳光冷风迎面扑来,将季妩惊醒。

青天白日,雪,早已停了。

绾芳宫。白色的灯罩笼着橘色的灯光,朦胧而安静。晚来无事,花少钧弃了手中书卷,案牍劳形,拿起布偶坐在摇篮边逗弄儿子,小家伙握紧了拳头将布偶抓住,两条小腿也跟着胡乱踢腾使劲儿,引得花少钧发笑。他用布偶轻碰孩子的鼻尖,没想到小家伙竟像是头伺机多时的机敏小兽,见布偶送到面前,毫不犹豫,张嘴就咬;做父亲的忙一边哄他,一边将布偶往回抽,孩子眼见遂不了心愿,急得小脸通红,咧嘴要哭,这可难为坏了花少钧——他可没有应付小孩子的经验。

虽说已是二度为父,但璟安小时候与旁的孩子殊有不同,对逗他哄他的人心情好时勉为其难的搭理一下,心情不好时,干脆视若不见,只顾自己玩耍,所以花少钧也不曾多费心思。可倾之不同,他是一会儿没人抱,没人哄就要发脾气使性子的,没人陪着玩要哭,玩的不称心也要哭,总之,花少钧对他是束手无策了。

他抬头求助似的看向坐在床边的雪谣,后者却在出神,花少钧叹口气,略带抱怨道:“你就不能来哄哄他?”

雪谣瞥了一眼将要发作的儿子,也不关心,继续神游。

花少钧皱起眉头,可眼见倾之就要哭闹起来,他只好抱起儿子,轻轻拍,轻轻晃。小家伙挤出两滴晶晶莹莹的泪珠儿,就在父亲怀里睡着了。

小心翼翼的把倾之安置好,花少钧走到床前,在雪谣身边坐下,问道:“今天是倾之的百日,你怎么一整天魂不守舍?”

雪谣闷声不语。

“怎么了?”他追问。

她忽抬头问他:“少钧,信你是什么时候送出去的?”

“你说送去玄都的信?”他回忆道,“你给我之后,我立即派人送出了。”

雪谣兀自纳闷,“那么久了,也该到了吧……”

花少钧并非不知晓雪谣这一天的心思都跑去哪里了,或许连她自己都觉得为哥哥的敌人生下儿子是对玄都的“背叛”吧,所以她希望能收到来自哥哥的祝福和礼物,证明哥哥没有生她的气,并且还是像以前一样的爱她。他都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叹气:她在“负罪”的时候竟从没想过、没怨过那些真正的罪魁祸首吗?欲将她嫁做人质的哥哥,和把她“劫”来锦都的丈夫!

“依玄都现在的天气,雪多路滑,普通的驿马,两个月能到。”

“普通的驿马?!”雪谣又惊又急,质问他道,“你没让送信的人骑挟翼吗?为什么不?若骑挟翼,快的话,十天就能到啊!”

花少钧从容的掸了掸衣服,看向雪谣,“我并不想向你哥哥示威。”

“示威?”雪谣不解。

“如果我那么着急的把孩子出世的消息送过去,在你哥哥看来这是什么,是我迫不及待的要向他宣告,他的妹妹,已经是我孩子的母亲了吗?”

雪谣微怔,花少钧续说道:“所以,我只命人骑一匹普通的驿马,不紧不慢的将信送到玄都,如此既全了礼数,也不至引起误解。”他将雪谣搂进怀里,轻声安慰,“不过我相信,你哥哥收到信后,一定会命人乘破云,快马加鞭将礼物送来,快的话,只要十天,说不定还能赶上倾之的百日呢。”

雪谣没有说话,花少钧误以为她仍耿耿于迟迟收不到玄都的回信,便拍拍她的肩,笑道:“不过这个时候玄都什么天气你最清楚,风疾雪重,难保来的去的路上没有耽搁,之前那些是人算,这最后说了准的,却是天算。别担心了,好吗?”

不担心?怎么可能!雪谣不曾想过,一个才出世的孩子都能令玄都锦都大做文章,借以试探,小露锋芒,彼此敌意之深,防备之切,怎不令人心寒?!

“少钧,你和我哥哥之间的冲突当真不可避免吗?”她担心的,是这个。

眼中精光倏然一闪——当然,除非商晟放弃!

花少钧双臂一紧,将雪谣结结实实的拥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想那么多了,我们一起等你哥哥的礼物吧。”

他的怀抱,永远那么的让人安心、踏实,仿佛有他在,真的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必怕。想来,雪谣也不知道花少钧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了她,是从他坦白内幕,还是从她生下倾之,或者,她甚至并不清楚他是接受了商雪谣,还是接受了倾之的母亲,但只要在她希望有所倚靠的时候,他能向她敞开胸怀,这就够了。她的一生都在寻找这样的依靠,从前是哥哥,现在,是丈夫。

“笃笃”,敲门声。

花少钧松开雪谣,正身端坐,雪谣在旁为他整理衣服。

“王。”是小桑。

“玄都信使送来了庆贺二公子百日的贺礼。”

雪谣闻言,既惊且喜,花少钧也默契的投来一笑,扬声道:“进来。”

两名侍女推开房门,小桑碎步进来,手中托着一只绛红色穿金绣银方盒。

花少钧起身,示意小桑将东西放在床上,又吩咐她道:“好生款待玄都信使。”

“是。”小桑行礼退下,两名侍女又将门掩上。

等花少钧再回过头来看雪谣的时候,她正前后左右的打量着那只盒子,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花少钧忍不住“扑哧”一笑,“你不打开,怎么知道?”

雪谣一窘,没好气的瞪一眼花少钧,又去痴痴的望那盒子。

花少钧摇摇头:这是着了魔,还是中了邪?只好上前为她掀起盒盖——盒子中间叠放着几套精致华美的婴儿衣物,边上看似随意,实则有心的摆着各色玲珑小巧的物件。花少钧见其中有一套金锁金项圈金手镯脚镯,五只鼓鼓囊囊的缃色锦囊和十二只形态各异憨态可掬的白缎小兽,盒底的鹅黄绒面上缝着珍珠、玉石、玛瑙、贝壳等斑斓点缀——冷硬的玄都,竟也有这样温情的一面。

雪谣把东西一样样的拿起来,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笑意盈盈,似已忘了之前的不快。她忽高兴地捧着一套白色丝缎银线暗花的小褂小裤跑过去跪坐在倾之的摇篮边,用柔滑的布料轻轻摩挲孩子粉扑扑的小脸,也全不管他睡得正香。

“倾之,看哪,舅舅给你送礼物来了,喜不喜欢,嗯?”

倾之被吵醒,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作势要哭,可一睁眼,也不知是因为看见了母亲,还是看见了母亲手上的东西,竟只瞪大了眼睛,乌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

“还有这个。”雪谣又起身回去取了那副手镯脚镯,在倾之眼前晃动,摇得金铃“叮叮”作响,诱得小家伙一个劲儿的伸手要抓。

“还有……”雪谣刚要起身去取别的,却见锦盒已经摆在眼前了,抬头一看,花少钧正看着她笑,取笑——这么一趟趟的跑来跑去,傻不傻?

他将锦盒放在地上,盘腿坐在雪谣对面,递了一个锦囊给雪谣,问道:“这是什么?”

雪谣打开看了看,笑道:“是黍。”

黍?花少钧呵呵一笑,想必这五个锦囊里装的定是“五谷”了。他随手取了一只,打开一看,金灿灿的,取出几粒,原来是五谷不错,只不过是金玉雕琢,其技艺精湛,连麦皮上的细纹都丝丝可见。

他放下锦囊,拿起一只小兽,问道:“这个呢?”

“这个叫白兽。”雪谣也拿起一只,去逗倾之,引得他咯咯直笑。

雪谣又道:“白兽谐音百兽,统领百兽者为王,又寓意勇猛刚毅,普通人家得男最多送六个,官宦贵族家可送八到十个,只有王子出生,才能送全这十二个。”

花少钧点点头,似是对玄都的风俗饶有兴致,又问:“那为什么是十二个?”

“在玄都,传说白兽有十二个兄弟,分别代表着美丑、真假、爱恨、正邪、贪舍和……”雪谣说着,边把小衣服一件件拿出来,翻到最后,触手冰冷坚硬——还有东西?她不由一愣,话也没有说完。

花少钧也注意到了,他看了一眼雪谣,小心的揭开盒底的鹅黄绒缎,果然,中间掏空了一块儿,放着一只手掌大的青黑色铜盒。花少钧不由心头一凛——凝重的颜色和坚硬的纹路,为什么心底升起的,竟是寒意?

雪谣皱着眉头瞅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玄机,她并不记得玄都还有这样的风俗。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块玄色的铁牌,雪谣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跌坐在地——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花少钧见雪谣如此反应,心知不妙,他拿起铁牌,反复查看,除卷云样花纹仍依稀可见,其它文字图案俱已磨损的无法辨识。

“这是什么?”花少钧问。

雪谣只是抽气,说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玄都的免死令牌?”像疑问,也像肯定。

“你……,你怎么知道?”被花少钧说中,雪谣反倒冷静了些。

花少钧好像并不介意商晟开的这个不大不小不冷不热的“玩笑”,笑道:“以锦都王的见识,连这都猜不出来,那不是太笨了?”——孩子有玄都的免死令牌傍身总无害处,可若说商晟全是好心,那花少钧也绝对不信,他不示威于他,他倒借机挑衅,商晟,果然比他紧张。

“哥哥他……”雪谣心有怨言,却又不想当着丈夫诋毁哥哥;而花少钧却拿着令牌逗起孩子,脸上全是慈爱,仿佛浑不在意商晟的挑衅。

“倾之,看舅舅多疼你,这个就是保你长命百岁的金锁,嗯,知道吗?”

小家伙瞪着父亲手里的东西,但也许是那形状和颜色太过陌生硬冷,不够光鲜诱人,他既不敢碰,也不甚感兴趣,看了一会儿便倦了,伸手去抓父亲的衣襟;花少钧轻轻掰开那不安分的小手,吻了孩子的额。雪谣看着一大一小,幸福、安宁、满足,至少是在此刻……

“对了,刚才话没说完,”他回头问她:“最后一对白兽代表什么?”

“……”

那最后一对白兽代表的,是生死。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撒花~~~

箜篌引  二(总41)

飞花了无心,幽音独自愁。青羽斜倚箜篌,不施脂粉,未绾青丝,一任如瀑乌发从肩上倾泻下来,垂落在地。她垂首望着淡青色的裙摆,却又仿佛目无一物,空洞的如她拨出的音符,间断,苍白,没有涵义。

彤梧的春天,姹紫嫣红,风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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