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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几度夕阳红-第11章

小说: 几度夕阳红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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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到校门口找你!”

    “噢,”她急急的说:“那更不行,同学看到了要说话的,给老师看到更糟。”“那

么,我怎样和你联络?”魏如峰无奈的问:“写信给你行吗?”“也不好!”她又否决了。

“我打电话给你好了。”

    “唔,”他端著杯子,啜了一口咖啡,凝视著她说:“如果你不打电话来呢?而且,整

天守著电话机等电话也不是滋味。”

    她又笑了,他的话使她感到心怀荡漾。

    “我会打电话给你。”她允诺似的说。

    “我觉得不保险。”他皱皱眉:“这样吧,星期六下午你们几点放学?”“三点。”

“三点半我在这儿等你。”

    “噢!”又是这样类似叹息的一个音符。“不行的,我回家晚了妈妈要担心。”“还是

事事依赖著妈妈吗?”他调侃的问:“你已经十八岁,应该有自己的天地了。”“你怎么知

道我没有自己的天地?”她突然反问,睫毛向上微翘,眼睛生动的盯著他。“我有一个自己

的天地,在这儿和这儿,”她用手指指心和头。“这是连妈妈都不知道的。”

    “哦,”他颇感兴趣的望著她:“这里面藏些什么东西呢?”

    “各种希奇古怪的东西!”她笑著说:“不能说的,说出来你会笑。我很喜欢幻想,常

常躺在床上,幻想自己成了另外一个人,幻想许多发生在这个人身上的故事,我就去分担她

的苦与乐。这是一个很好的游戏,思想装在你的脑子里,别人看不见也感不到,不管你想得

多荒诞无稽,也没有人会笑你。于是,你就可以去想各种各样的事情。”

    “听起来很不错!”他点点头,凝视著晓彤,试著去领略她的境界。那一对眼睛明澈清

莹,微微转动的眼珠流露著一层梦似的光彩。他无法把自己的眼光从她脸上收回,那微翘的

小鼻子,那修长秀气的眉毛,那薄薄的,带著点儿稚气和天真的小嘴,以及那时时刻刻,笼

罩在她整个脸庞上的一种宁静、悠然和纯洁的气质。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还只是朵被绿

萼所包裹著的小蓓蕾!可是,她却那样的使人心动,使人情不自禁的要怜爱她。他为蠢动在

自己胸中的那份热情而惊异,多年以来,他和好几个女人周旋过,来往过。说实话,那些女

人都比晓彤女性化,比她成熟,比她够味。可是,当他凝视著晓彤的时候,他无法想像自己

竟会喜欢过那种女人,这是颗高悬的小星星,那些是俯拾皆是的尘土!

    “哎呀!”晓彤忽然惊呼了一声,跳了起来。

    “怎么了?”魏如峰吓了一跳。

    “天都黑了,我要回家了!”晓彤匆匆忙忙的拿起书包,“妈妈一定急坏了。”“等一

下!”魏如峰看了看表:“已经快六点了,干脆吃了饭再回去!”“噢,不行,不行!”晓

彤的头摇得像博浪鼓,眼睛里的惊谎之色更加深了,不安的望著玻璃门:“已经六点了?真

糟糕,爸爸要骂了!”“好吧,我送你回去。”魏如峰站起身来,心中在暗暗的叹息,时

间,溜得多快!付了帐,魏如峰和晓彤走出了“铃兰”,暮色正缓慢的在台北市的上空张

开,几家大些的商店已亮起了霓虹灯,街道上,拥挤的车辆仍然争先恐后的飞驰,车声和喇

叭声组成了喧嚣的音乐。晓彤坐上了摩托车的后座,用手勾著魏如峰的腰,现在,她已没有

来时那份拘束和恐慌,一面指示路径,一面催促魏如峰加快速度。魏如峰巴不得这条路出奇

的长,他喜欢晓彤的胳膊绕在他腰间的滋味,更喜欢她那温热的呼吸吹拂著自己后脑的味

道。可是,只一会儿,已经到了目的地,晓彤在巷口下了车,指著巷子说:

    “右面倒数第三家就是我的家,可是你千万不能来找我,记住!”“好,我答应。”魏

如峰说:“星期六怎么样?”

    “不一定!”魏如峰深深的望著她,说:

    “来不来是你的事,反正我每个星期六的三点半都在那儿等你。”“你等到几点钟?”

晓彤迟疑的问。

    “等到铃兰关门逐客的时候。”

    晓彤咬咬嘴唇,不安的看看魏如峰,然后仓卒的喊了一声“再见”,就跑进巷子里了。

魏如峰没有马上离去,他目送著晓彤小小的身子被暮色苍茫的小巷所吞噬,才带著满怀异样

的情绪跨上车子,缓缓的向街头驰去。

    晓彤走进家门的时候,心脏在猛烈的跳动著,预计将有一场责备在等著自己,而在心里

迅速的打著谎话的腹稿。可是,家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她有些诧异,走进了母亲的

房间,才看到室内只有梦竹一个人。梦竹正坐在梳妆台前面,面对著镜子,脸上有著隐约的

泪痕,眼睛迟滞的望著前方。室内是一片混乱,地上全是打碎的颜色碟子,和撕掉的画稿,

许多泡好的颜料,像胭脂、藤黄、靛青都流了一地,窗玻璃也破了一块,画笔扔得到处都

是,晓彤被吓住了,书包从她肩上滑到地下,她惊呼了一声:

    “妈妈!”梦竹如梦初觉的抬起眼睛来,在镜子里看到吃惊的晓彤,就缓缓的转过身

子,用手拭拭眼睛,疲倦的问:

    “怎么这么晚回来?”晓彤已忘掉她编好的谎话了。但是,梦竹并没有追问下去,只乏

力的说:“你爸爸画不好画,发了脾气。来,晓彤,帮我把这个房间收拾一下。”晓彤走过

去,一面俯身拾起榻榻米上的碎玻璃,一面担心的问:“爸爸呢?”“出去了。”“到哪里

去了?”“我也不知道。”梦竹说,叹了口气,跪在榻榻米上,细心的把那些颜料能用的再

装起来,为了购买这些颜料,他们整整吃了一个月的素!她用纸片把泡过的颜料兜起来,再

倾进碟子里,晓彤插嘴说:“妈妈,那些颜料已经脏了,还能用吗?”

    梦竹呆了呆,看著地下的颜料,是的,脏了,已不能用了。她咬住嘴唇,突然用手蒙住

了脸,失声的痛哭了起来。晓彤大吃一惊,立即扑了过去,抱住母亲,叫著说:

    “妈妈!不不不!妈妈!不!”

    梦竹支撑著站起来,走到床边去躺下,她仍然在哭,心底的郁结一旦得到宣泄,就一发

而不可止。晓彤跪在母亲床前,不住的摇著母亲,惊惧的叫著:

    “妈妈!不要!妈妈!不要!”她不大明白发生过了什么,不过,自从父亲重拾画笔,

脾气就出奇的坏,他没画好过一张画,却发过无数次的脾气。她是深深了解母亲最近所受的

折磨和委屈,看到母亲伤心,使她自己也鼻中酸楚而眼泪汪汪了。她哀求的说:“妈妈,不

要哭,哦,妈妈!”她把头仆在母亲身边,几乎也要哭了。

    “晓彤,”梦竹止住了眼泪,从泪雾中凝视著逐渐长成的女儿,幽幽的说:“一个人怎

样能弥补以前的错误呢?当你年轻时不慎做错一件事,你就必须用你这一生来做代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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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彤愣住了,说:“妈妈,你在说什么?”

    “哦,”梦竹醒悟了过来:“没什么,晓彤,我太疲倦了,我想躺一躺,你把房子收拾

一下,自己到厨房去弄点东西吃吧!”晓彤点了点头,注视著母亲,梦竹已经闭上了眼睛,

眼角还残余著眼泪。在梦竹的鬓边,晓彤发现了一根白发,这使她心中一阵酸楚,因为母亲

还不到该有白发的年龄,她才只有三十八岁!

    6

    魏如峰仰卧在床上,用手枕著头,呆呆的望著天花板上凹凸的图案出神。午后的阳光从

玻璃窗中射进来,照在屋角上方的白墙上。光线所经之处,无数尘埃的小粒在阳光中闪熠。

室内静悄悄的,只有魏如峰的呼吸沉缓而规律的起伏著,空气中似乎充塞了一份颇不寻常的

孤寂和郁闷。魏如峰把眼光从天花板上调向阳光绚烂的窗子,过久的凝视使他的眼睛发涩,

枕在头下的双臂也微感酸痛。把手从头下抽了出来,他翻了一个身,侧面而卧,顺手拿起床

头柜上的一本小说,翻开来,想定下心来细看。可是,书上的字浮动著,扭曲著,每一个字

都变幻成那清莹如水的眼睛,和一朵朵稚气的,雅致的,宁静的微笑。他抛下了书,近乎愤

怒的自语了一句:

    “不过是个小娃娃而已,我打赌她是什么都不懂的!”

    但,这句话并无助于他烦躁的心情,反而使他更加郁闷,从床上坐起来,他看了看手

表,三点钟正。去?还是不去?这么多个星期六,都是白等了,他实在不相信这个星期六她

就会去。每个星期六下午,孤坐在“铃兰”的老位子上,像个傻瓜般从午后等到天黑。这种

傻气的行为简直不像他魏如峰会做出来的!那个女孩子有什么了不起?论容貌,比她漂亮得

多的女人他也不知道结交过多少,论吸引力,她根本就还是个没有成熟的小女孩。一袭学生

制服所裹著的瘦弱的身子,一对迷茫的,什么都不懂的眼睛!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如此抛

掷不下?值得他每个星期六一次又一次的去碰钉子?这么多年来,混迹于商业场中,在社会

及商场的习俗下,他也有过许多不同的经验!可是,他总以自己的坚强和定力而自负,他永

远那样洒脱不羁,从不被任何一个女性所折服!而现在,为了这样一个小女孩,竟弄得如此

神魂不定,简直近乎不可解的滑稽!他为自己这份牵肠萦怀,抛掷不下的感情而生气,想想

看,仅仅见过三次面而已,一个读中学的女学生!在床沿上坐了半天,烦躁却越来越厉害

了,到底为了什么,她居然不肯到“铃兰”去?有一份少女的矜持?还是看不起他?没想到

他魏如峰,竟然追不上这个小女孩!咬了咬牙,他猛的跳了起来,他不能永远处在被动地

位,株守著三点半“铃兰”之约!“到她的学校门口等她去!”他下决心的说,从衣橱里拿

出一件干净衬衫,“要不然,干脆闯到她家里去!”他解开衬衫钮扣,预备换上干净的。

但,才解了两个钮扣,他又废然的停下手来,把那件干净衬衫往床上一扔,叹了口气,重新

落坐在床沿上,自言自语的说:“魏如峰,魏如峰,你不是十八、九岁,轻举妄动的年龄

了,别再做些幼稚的傻事吧!”

    用手托著下巴,他又怔怔的发起呆来。

    “表少爷!电话!”楼下阿金的一声叫喊,把他从沉思里唤醒过来,他从床沿上猛跳起

来,一种直觉的念头闪电般的来到他的脑中:“是她!”冲出房门,带著种反常的兴奋,他

三级并作两级的冲下楼梯,窜进客厅里。一跑进客厅,他就看到何慕天正坐在沙发里看刚刚

送来的晚报,听到他急促的脚步声,何慕天抬起头来,诧异的望望他。他有些为自己失常的

态度感到不好意思,放慢了脚步,他故示从容的走到电话机旁,握起了听筒。

    “喂?”他询问的喂了一声,竟不能抑制自己的心跳和微颤的声音。“喂,”女性的声

音,娇媚而带磁性:“如峰吗?猜猜我是谁?”“哦,”他嘘出一口气,失望使他的心脏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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