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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玉鉴师-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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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谦记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时面对兄弟们的探问,他笑而不答,兄弟们没再逼问下去的原委,是躲在门外的她没能看见的——他那时的笑,说明了一切。

她只知道他没有明白告诉秦关他们,他是否喜欢她,却不知道他带着愉悦的微笑,以脸上毫无遮掩的神情,作出回答。

公孙谦在她面前屈下高颀修长的俊躯,彼此目光平视胶着,她双手绞着裙布,他温暖掌心覆在她手背上,露出与那日相仿的浅笑,笑容虽浅淡,黑瞳内炙燃的坚定,如火般灼热。

“我公孙谦,不会因为担心让人难堪,而在感情这件事上头,采取模棱两可的答覆。我认为,若不能真心诚意回应别人的情意,我宁可狠狠的、不留余地的,要对方死心,绝不耗费对方的青春和心意。”他一字一字,轻缓、坚决,要她听个仔细。

朱子夜是特例,她的石头脑袋还没被人敲醒,才会看不见守在她身旁的那一个人。

李梅秀没有插嘴打断他说话,她隐隐约约察觉,他正在说着一件能主宰她的狂喜或狂悲的要事。

“当我对一个女孩说出‘喜爱’这个字眼时,一定代表着,我的心里,有她。”他续道,说这句话时,眼睛没有离开过她,他覆在她手背上的掌,收得更紧实了些。“梅秀,我也喜欢你。”

咦?!

若说之前的李梅秀是小怔,现在的李梅秀就是大傻了。

她她她她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是他说错还是她自己过度奢望能获得他善意回应才会产生的严重幻听?!

是他吃错药了还是她已经神智错乱,梦境现实傻傻分不清楚?!

现在的她是清醒的,还是在作梦?!

她捏自己的腿,哦,超痛!

不是梦,捏了会痛。

他、他说喜欢她?他说他也喜欢她?!

不是“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不是“你少自作多情”,不是“你对我而言只是个妹妹”,而是“我也喜欢你”?!

她震惊到连该要开心大笑都给忘了,只能迷茫又无知地猛盯他,讷讷问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恕她驽钝,她的脑筋转不过来。

“还不懂吗?李梅秀,我也喜爱你,不是对妹妹的亲情喜爱,不是对朋友的友谊喜爱,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恋慕,我想疼惜你,想把你护在怀里。”他执起她的双手,贴在薄唇唇畔,他的气息,随着他启唇说话时,吁暖她手心,而更暖的,是他的一言一语,是他字字句句中吐露的情意。

“我以为你……对我只是……”像对欧阳妅意她们一般。

“我以为,我表现得够明显了。”明显到秦关、欧阳妅意、夏侯武威和尉迟义全都看得一清二楚,但最应该知道的家伙,却一脸茫然,直到现在,小脸蛋上头才爆出赧红色泽,仿佛浑身血液都冲上脑门。

他知道,她听懂了,听懂了他的心意,听懂了他与她的心心相印,这不是谁或谁的独角戏,他和她,都不是单恋。

李梅秀不需要再猜测,更不需要再追问“真的?假的?”这类蠢问题,不撒谎的他,不会对她说出谎言,但眼泪仍是忍不住一颗接一颗落下来,无关悲伤,纯粹是喜极而泣。

“……可是我又不好,我会说谎、会骗人……”还有好多好多好数不尽的缺点,对于能获得他的同等回应,她太吃惊了,觉得恍若梦境一样,一场最美的梦,教人晕眩,害怕梦醒了,会更失望。

“你很好,我看见一个不愿让女娃儿心灵受伤而扯了一个温柔小谎的你,我看见一个守着承诺说要拿钱向面摊老板赎我回家,而在雪地中跌跤却又带着笑容爬起的你,是那样的温柔,教我目光不由自主追随你;是那样的笑容,教我情不自禁爱上你。”

太多了,甜腻的情话,已经将她的双耳和心房塞个满满,甚至溢了出来。

她的激动,透过两人纠缠交叠的双手传递给他。她在微微发颤,因为承载过多的喜悦,沉稳如他,包覆住柔软小手,也包覆住她的所有情绪,帮她分担。

她咧嘴傻笑,混杂着眼泪鼻涕的狼藉,没有梨花带雨的美感,倒显得像方才在地板上哭闹打滚一阵后,被一颗糖球给轻易安抚而破涕为笑的小娃儿,双眼及鼻头还红通通的。

“又要哭,又要笑。”公孙谦取笑她,取出帕子,替她抹泪擤鼻。

“嘿……”她以干笑掩饰被他调侃的尴尬。他轻轻展臂,揽她入怀,仿佛明白姑娘家不爱让人看见哭得淅沥哗啦丑态的害羞心事。

被纷纷飞雪围绕的凉亭内,暖乎乎地,一点也感受不到寒意,互诉情意、互认了彼此的两人,因为心里的踏实和满足,驱散了严冬。

另一处,暴风雪才刚刚肆虐一回,随着沁入骨髓的冻意,散落了满地的破碎芳心。

“还不死心?”秦关双臂抱胸,站在朱子夜身后,与她一同窃听别人谈情说爱。凉亭里的缠绵画面,刺痛朱子夜的眼,逼出她大把大把泪水,一点一滴,坠入雪地中,一块儿凝结成冰。

她咬着唇,仍有几声可怜兮兮的呜咽流泄出来。

不死心……又能怎样?

谦哥说得多清楚明白,他的心里,有了李梅秀。

只有李梅秀。

她朱子夜再如何不识趣,也不会蠢到对一个心里存在着别个女人的男人继续掏挖自己的感情……

可是她喜欢他好久了……呜,虽然谦哥每年都叫她要放弃,是她自己一直以为努力就会得到收获,但感情不是对等,不是爱得越长,就会得到越多……

朱子夜蜷坐在原地,开始抽抽噎噎哭泣起来。

她在哀悼自己早在好几年前就死去的爱情,用眼泪,洗涤它。

秦关始终伫立不移,宽阔背上,积满落雪,布靴周遭,转了一层的白白厚雪,他站在雪吹来的方向,以自己的身体,挡风挡雪,为了一个蒙住双眼,看不见身旁还有人守着她的傻姑娘。

她的哭泣声,让他听见她的心碎、心痛、心慌,以及——

心死。

※※※“我要回家了。”

朱子夜顶着哭肿的双眼,但唇边已经恢复她惯有甜笑,不知是强颜欢笑抑或当真从情场中释怀,她一手叉腰,一手执着马鞭在自个儿左肩窝上轻敲,用早膳之后,在饭厅里大声宣告。

“朱朱表姊,你不多玩几天?”严尽欢放下手中粥碗,以丝巾擦拭嘴角,举目优雅。

“不了,我得回牧场帮爹爹赶羊。”一听就是推托之词。

“以往你都会在这儿待上十天半个月,放下牧场所有正事呢。”置朱家老爹的死活于不顾呢。

“我长大了,不会再为杂事而偷懒,我以前太幼稚,真是不应该。”这几日,她深深反省过了,难怪爹爹每回听见她又要往严家当铺跑时,就会摇头再摇头;难怪严家每个人看见她上门,就会露出一脸“你怎么又来了?”的无言叹息。

“姨丈听到你这番话,定会倍感欣慰。”严尽欢与朱子夜两人相较,年长数月的朱子夜反而被亲戚视为长不大的小孩,她性情散漫,又时常瞻前不顾后,比起已经独撑严家当铺的小当家严尽欢,还被朱老爹追着打的朱子夜,仍是个娃儿。

严尽欢红唇弯扬,搁下调羹:“是说……不知道表姊这趟回去,是自己一个人,或是带谦哥一块儿走?”

那日没谈出结论的交易,要走,也得先交代清楚嘛,毕竟白花花的一千两,教人好生心动呐。

一张大圆桌,团团坐满当铺所有人,包括严尽欢口中那位付清千两便可以打包带走的公孙谦,及他身旁听见严尽欢之言,就吓得掉调羹的李梅秀。

“……”朱子夜谁也不瞧,握紧的手紧了紧,僵硬笑容还挂在脸上,好半晌才挤出回答:“我自己一个人回去。”

“不带谦哥?你不买他啦。”严尽欢挑动漂亮柳叶眉,口气中带有调侃和戏弄:“你这回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取赎他吗?”

“本来是,但现在不是了。”朱子夜忍不住撇唇,不去看公孙谦轻按住李梅秀的柔荑,安抚她不用担心的温柔笑容。她嗓音瘖哑:“我不取赎他了,你把他卖给那位姑娘好了。”她才不要做棒打鸳鸯的那一根棒子哩!

“那你为谦哥存起来的一千两怎么办?”严尽欢很想赚耶。

“我会把它们一文不剩花光光,回牧场这一路上,我会一直买东西吃东西买东西吃东西买东西吃东西——”就不信败不光沉甸甸的一大袋银两!

“这叫自暴自弃吧,表姊。”严尽欢一针见血指出,一手热络地轻扯朱子夜的衣摆,要她坐下来。

朱子夜只想快些离开这个伤心地,多留一刻都不愿意,可夏侯武威接收到严尽欢的目光示意,一把拎过朱子夜,将她“提”到严尽欢身旁空位坐定。

严尽欢挽住朱子夜手臂,笑得好甜:“你不想买谦哥也没关系,我铺子里还有其他流当品可以挑嘛,不然,你买妅意回去当丫鬟嘛。”

“小当家,谁会花一千两买一个丫鬟?又不是镶金又包银。”被点到名的欧阳扛意瞟来白眼一记。好好喝碗粥,也会被波及,真无辜。

“不然义哥嘛,赎他回去帮你赶羊,他耐操好用,包准顾得你们朱家牧场里的小羊,只只拍手叫好。”严尽欢还在推销。

“羊,只会咩咩叫,不会拍手,更不会叫好。”尉迟义继续喝粥,表现得完全就是一个会顶嘴的难驯下人,卖相超差。

“还是……你要秦关?我算你便宜一点。”

“不要……我谁都不想买,我谁都不想要……我只要回家……”朱子夜不若平时活泼充满精力,她像只离水许久的鱼,痛苦地想用力呼吸,却无法如愿,为了勉强留住眼泪,不让它们一颗一颗背叛意识地在众人面前出糗滚落,那耗费她太多的力量,她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再不快些逃离,她就会失控大哭了……

她的反应,全落在众人眼里,只是数双眼眸中,各自存在着不同的意涵,有怜悯、有同情、有淡然旁观、有担忧、有不舍……

数种目光,让她更想捂脸逃掉,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朱子夜,转身就跑。

圆桌之中,有两个人同时站起来,一个,是众人皆不意外的秦关,另一个,却教大家看傻了眼。

公孙谦。

“我去同她谈谈。”他先是给予李梅秀安抚的微笑,她回他一记坚定颔首,他再瞥向秦关,这句话,就是说给秦关听。

“我不认为你去是个好主意。”秦关探手欲阻挡公孙谦。他认识公孙谦够久了,相当清楚公孙谦不是会安慰人的角色,虽然他口才好,待人的进退拿捏相当得宜,但他有一个最大缺点——不说谎话。

在安慰人时不视情况说一两句谎话,哪还有什么效果?!

当一个女人哭得天崩地裂,泣诉地哭问你“是不是我不够好?是不是我太任性才会被夫君休离?”即便那是事实,寻常人都会选择婉转回答“不是这样,你别妄自菲薄”云云之类的虚晃。

偏偏公孙谦他不!

他不会昧着良心说假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就算对方眼泪淌得多急多凶多可怜兮兮,他依然会实话实说,明白指出对方哪里不好哪里要改进。

让公孙谦去和伤心难过的朱子夜谈?无疑是火上添油!将朱子夜推往更深的第十九层地狱!

“比起你,我去绝对合适。”公孙谦四两拨千斤地格开秦关的手。

“不许再去伤她!”向来漠然的秦关,动了肝火。

“你若去,受伤的人就是你。”公孙谦指的,不是身体受的伤,而是血淋淋的心上,再添一道愈合不了的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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