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见识过的不寻常女人-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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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秃子摇摇头:从来就没见你说过人话,真是的……
俺也毫不留情:老李,不是俺不说人话,说人话你听不懂啊。
李秃子无奈地说:打住,打住,来跟你说正事的。
俺架起二郎腿:有事说吧,掖着藏着的干什么。
李秃子把头凑过来,神秘地说:知道吗?庄贲出院了,嘿,出院了。
俺往后靠靠,躲开李秃子那一嘴生葱臭蒜味:庄贲出院了啊?出院就出院呗,鸡巴大点事,至于报到俺这一级?
李秃子还是啧啧不已:你说怪不怪啊,庄贲上午还哼啊哈的,又是脑震荡又是内伤的,下午就心急火燎地出院了。
俺嗤之以鼻:他啥事都没有,就是脑子进水了。
电话响了,是老谢那南腔北调的普通话: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俺死皮赖脸地说:谢书记,正忙着呢,手上这个设计方案急等要用啊。
老谢居然不动声色:放一放,天塌不了,叫你过来就过来,罗索。
俺只好过去,一进门,老谢正在背着手踱步,见俺进来,指指小沙发:坐,你还挺难请的,我正准备三顾茅庐呢,你这诸葛亮自己就过来了?
俺说:谢书记,别生气啊,气大伤身,都是为工作嘛,来来,你也坐。
老谢绷起脸:你少给我嬉皮笑脸的,我现在是代表公司党委正式找你谈话。
俺也绷起脸:好的,俺听着呢。
老谢说了一通,无非是昨晚郑君告诉俺那些东西,然后说:你表个态吧,有没有信心搞好部门工作?
俺有气无力地说:谢书记,俺不会说假话,俺没有信心。邹大稳干的好好的,干吗要免人家的职?不就是动了两下庄贲嘛,庄贲又不是纸糊的,两下就动坏了?
老谢叹口气:小子,不要那么多牢骚,不该你管的事情不要多嘴。邹大稳内部处分已经算轻的了,万一庄贲报警,说不定搞个伤害罪出来,事情就没办法收拾了。
俺撇撇嘴:谢书记,别听他们拿大话吓唬人,庄贲就缝了三针,说破天也定不了轻伤,他报警能怎么的?这样处理纯属打击报复,你就应该顶住!
老谢警觉地看俺一眼: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不会也参与了这件事吧?
俺自觉失言,赶紧往回找补: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俺要出手,庄贲就不是脸上开花这么简单了,俺就是觉得这么处理不公,总要说句公道话嘛。
老谢又是一声长叹:这个邹大稳呐,我一向看他做事稳重,怎么会这么冲动呢?打打杀杀的能解决什么问题?胡闹嘛!
俺义正辞严地驳斥老谢:打打杀杀怎么不管用,你在部队时,不就是时刻准备着打打杀杀吗?不打打杀杀,我们早给人家跨过鸭绿江了。
老谢摇摇头:你别跟我胡扯,回去好好准备一下,跟邹大稳交接一下,这就算上任了,这个事我坚持了很久,张总同意不公开宣布了,也算给邹大稳留一点面子。
俺把头摇得象波浪鼓:扯,他给邹大稳留面子,给自己留面子还差不多,这样处理没几个人服气的,那个庄贲,想揍他的人多了,也算俺一个。
老谢面色苍凉:庄贲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处理,邹大稳又弄这么一出,眼看着公司乱成一锅粥,我心里急啊。说句不该说的话,把你推上来是我的建议,你别使小孩子脾气,把部门工作抓起来,不要给人说三道四,那比什么都强。
俺也是一肚皮邪火,脱口而出:俺就知道是你的主意,俺也说句不该说的话,这是个馊主意,俺一直给邹大稳当副手,现在这个时候让俺顶上去,那不是要俺的好看嘛,你自己想,论工作的话,俺现在搞得赢庄贲吗?更不要说让人家在背后使绊子了,俺摔个跟头都不知道怎么摔的。
老谢今天脾气奇好,话说到这个份上,居然还是没动肝火,他看了俺一会,无奈地说:这个时候让你顶上来,确实也难为你了,不过你看看,公司还有谁比你合适?本来该让邹大稳再带你两年的。
俺打断老谢:你别一天到晚净是公司公司的,这公司又不是你开的,你得空还是关心一下小谢工作的事情吧。
老谢连连摇头:小谢的工作,我倒不是很担心,年轻人嘛,有的是机会,就是她这个个人问题,也老大不小的了,我让她妈托人介绍了好几个,她连见都不见,这可急死我了。
俺不敢吭声了,俺心想:小谢要是肯见,那才是怪了。
真是赶鸭子上架,作为鸭子,只好扑腾着翅膀,努力作出上行的姿态,否则,不知道是鞭子还是棍子就会劈头盖脑地抽过来。
无论如何应该先去看看邹大稳,问计也好,安慰也好,都要亮个相。
敲门进去,邹大稳还是那么温文淡定,坐在大班台后面慢条斯理地整理东西。静若处子,动如脱兔,这要放在闹革命打天下的年代,绝对又是一员儒将。
既然邹大稳都这么安之若素,俺也该平静一点了,强将手下不能有弱兵。
坐定,没等俺开头,邹大稳说:谢书记找我谈了,我这两天整理一下,随后咱们认真移交一下。
俺惶恐地说:邹经理,俺看还是你暗地里掌舵,俺在面上跑一跑,这个时候,你不能撒手不管呐。
邹大稳淡淡一笑:兄弟你错了,这个结果是谢书记据理力争来的,你要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再者说,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我只恨没有早一天交给你;作为我自己,一点问题也没有,副处级他们拿不掉,高工还是高工,没什么不好的。
俺还是心里发怵:邹经理,俺这一向都跟在你后边摇旗呐喊,真要放马出来,俺怕不是庄贲的对手。
说得邹大稳乐了:别担心,咱们作个交换吧,工作上有疑难你找我,足彩你也给我留点心,搏几个冷门,怎么样?
俺拍拍椅子扶手:好买卖,成交!
邹大稳换了正色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看庄贲那个部门,有几个干正经事的,都一门心思捞好处,綢 love you霾畎桑撬械幕倍疾蝗米酆喜堪欤际亲谇鬃月颍沟孟纸鸾灰祝庹B穑靠稍а炱保庖荒昊彼远嗌倩乜郏?br /》 俺暗自吃惊,庄贲这小子也太肆无忌惮了,大鸡不吃细米,一点好处都不想放过,等人家拉清单的时候,只怕捂都捂不住。
邹大稳接着道:他们部门吃回扣、作假帐,我不用查,看他们的成本列支就一清二楚,庄贲不知道这样下去不是戏?他不敢管,也管不住啊,所以你不用怕,咱们光是成本这一块就低过他们十个点不止,只要你抓住业务量不下降,哪怕做得粗点,不怕干不过他们。
俺点点头,觉得看到了一点希望。
庄贲又说:还有,他们这么弄了几年,等于给自己埋定时炸弹,说不定哪一天就爆炸了,庄贲现在不是已经给举报了吗?他哭天抹泪的时候还在后面嘞,你稳住阵脚,什么都不用怕,他是自作孽不可活,我今天敢把话撂在这里!
以前跟邹大稳相处,互相客气的时候居多,虽然配合得顺畅,但并不交心。这么老成稳重的一个人,从来对上对下重话都不说一句,今天把话说到这个程度,显然是坦诚相见了。
想了想,俺又问:业务上俺大致明白了,内部管理上您看该怎么办?
邹大稳叹口气说:想起来后悔啊,我这人性情平淡点,很多事情看得轻,但是福利待遇这一块,确实过去没搞好,你不能学我,要多想点办法,让大家得点好处,咱们工资又不高,年轻人心都不稳呐,这方面我没什么经验,只能跟你提个建议。
俺忖度着说:邹经理,等忙过这两天,咱们部门一起聚一下,热合热合?
邹大稳爽快地说:行,到时候我跟大家多喝两杯。
正要告辞,邹大稳忽然一拍桌子,说:昨天还真让你说中了,热刺主场给布莱克本逼平。
俺问:那,中奖了吗?
邹大稳诡秘地一笑,说:中了,二等奖,五万大洋,回头咱们那顿酒,我请!
这一周,俺基本上上班就往邹大稳办公室跑,坐下来听他讲课。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正职和副职是不一样,平时看邹大稳不显山不露水的,他要不帮俺,俺真得当几个月没头苍蝇。
有人请示工作,俺也是在邹大稳办公室接见,一讨论一商量,俺说个意见,行了,邹大稳点个头,不行,他指点一下,俺一点手:俺邹经理说的办。谁说垂帘听政不好?只要帘子后头坐的不是慈禧。
听课之余,就是张罗部门聚餐的事,说难听点,这是给邹大稳办后事啊,一定要隆重热烈。首先就是钱的问题,接待费是公司同一掌握的,吃顿饭喝场酒,哪怕三百五百,也得先请示综合部。俺找管接待的李秃子,他有点嘬牙花子,俺在心里鄙视了他一通:无非看邹大稳下台了,追张杀跌呗,势利的小人!
李秃子为难地说:不是我难说话,咱公司没这个先例啊。
俺抢白他:老李,咱公司是没这个先例,以前他妈的都是升官,现在弄成免职了,都是辞旧迎新,以前能吃,现在怎么就不能吃了?小心哪天你也给咔嚓了,连个送行饭都吃不上。
李秃子看俺真拉下了脸,也不敢再拉硬弓,苦着脸说:行,行,吃就吃吧,标准你掌握好,三千块以下的单我签了才算数。
俺在他铮亮的脑门上弹个栗凿,笑嘻嘻说:俺们部门几十号人,又是酒又是菜的,三千块钱,把你劏掉加上都不够。
李秃子衣服赖皮相:这我就没办法了,我就这么点权限。再说你们几十个人不假,除掉出差的在工地上的,还有多少?别糊弄我啊。
俺又要弹他,李秃子赶紧往后躲。俺收住弹指神通说:别跟俺扯淡,这种事你要没有十种以上办法处理,你就不配当这个副经理。痛快点,行还是不行,不行俺找谢书记去了啊。
综合部是老谢直接分管的,李秃子看来不敢触这个霉头,无奈地说:我算是知道什么叫赖皮了,随便你们吃吧,别噎着就好。
资金问题一解决,下边的事就迎刃而解了。
周五晚上吃饭那天,俺们包下一个三围台的大包间,里面布置得一片大红,一众兄弟姐妹盛装出席,男的西装领带,女的长裙曳地,当所有人高喊着“老邹老邹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端起酒杯时,俺看到邹大稳的眼圈红了。
人生能得几回醉?呼尔将出换美酒。俺充分暴露出酒场神经刀的本来面目,满斟高唱,旁若无人,在人群中杀了个几进几出,最后仍是屹立不倒。
邹大稳脸红了,嘿,他脸红了,他抱住俺肩膀说:老弟,搞业务你不如我,承认不承认?
俺把自己的空杯子倒满,说:想,想不承认都,都不行啊。
邹大稳接着说:可是团结人,聚拢人,我不如你。来,喝了这杯。
俺正要举杯,朦胧中一看,邹大稳端的是啤酒杯!俺的酒唰一下醒了,连忙拉住他:哥哥,你端错杯子了。
邹大稳呵呵笑起来:老弟,我没端错杯子,我真心想跟你喝杯豪华的,患难见人心呐,我邹大稳跟你共事六七年,没害过你,可也没帮过你,你这份人情我还不了啦,都在这杯酒里了。
俺想想,无话可说,说不清楚的时候,闭嘴最好。俺从桌上随便抓了个啤酒杯,把里面半杯啤酒往桌布上一泼,咕咚咕咚倒满泸州老窖。
咣当!两只啤酒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俺一仰脖,三两多五十二度的热流汹涌而下,顿时胃里翻江倒海,酒意在喉头奔腾激荡,俺倒吸一口凉气,强压住直欲喷薄而出的呕吐感,跟邹大稳同时一亮杯底。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邹大稳盯着俺,目不转睛,仿佛要说点什么,却无声地软倒在椅子上。
实际上从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我的一生就此沦陷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