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粟裕-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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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股敌人离山顶只有四五十米了,他们在督战队的逼迫下,正拼死拼活地向上爬。我抢先占领山头的十八师,迅速利用有利地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敌人以突然打击。六○炮、轻重机枪、冲锋枪等所有步兵火器一起向敌群猛烈开火,敌人有的被打死打伤,有的滚下悬崖,活着的鬼哭狼嚎,滚下山去。
中午,敌二十五师乘我十八师抢占黄崖山部队立足未稳,以两个营的兵力,用密集队形,冒死向山上进行集团冲锋。
粟裕注视着黄崖山的战况,走出山洞,举起了望远镜,他看到两军激烈搏斗,如犬牙交错,一进一退,又一退一进,在山坡短兵相接,展开白刃格斗,十八师战士连挑带劈,英勇冲杀,直打得敌军抱头鼠窜,败退下去。
就这样,敌二十五师先后对我十八师黄崖山阵地进行反复多次冲锋,但不管他上来一个连,一个营,还是一个团,也不管是从正面来,还是迂回进攻,每次都是上来的多,下去的少,始终未能越雷池一步。
六纵其他部队随即勇猛冲杀,一举突人敌阵地,全部占领了万泉山、大山场等要点。
这样,敌人核心阵地孟良崮的侧背,完全暴露在华野面前。
万泉山,是敌七十四师企图在华野包围圈上,打出一条突围通路的希望所在。
14日,万泉山守敌八十三师五十七团倾全力向我八纵队二十三师阵地疯狂反扑。
粟裕抓起了电话,对八纵司令是王建安说:“建安,五十七团是唯一与七十四师联系在一起的团,一定要割断其联系,把七十四师变成完全孤立之敌。”
王建安:“请放心,我们一定占领万泉山!”
粟裕沉吟了一下,又对着话筒说:“建安,这肯定是一场恶战,一场硬战,你一定要组织好,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完成任务!”
王建安:“是!”
粟裕又追问:“什么时间可组织好总攻?”
王建安:“马上组织,黄昏发起。”
粟裕挂断了电话,拿上望远镜,走出山洞。
没过多长时间,太阳落下山去,夜幕降临,东方天空上的月亮随着夕阳余晖的消尽,渐渐显出圆圆的轮廓,继而皓月的清辉撒满了大地。充满硝烟的战场暂时悄然进入了一个依稀朦胧的世界。
蓦然,一声嘹亮的号角划破寂静的夜空,八纵对敌发起攻击。
顿时,山上山下枪声大作,犹如狂风骤雨。照明弹此起彼落,亮如白昼。
敌人依托山头阵地,利用悬崖陡壁,以石块垒成围墙,殊死顽抗。
粟裕从望远镜里看到万泉山上烟雾弥漫,稍远处只看到人影晃动,杀声如雷。
战斗延续八个小时,呈胶着状态。
但我军越战越勇,敌人顽强,我们比敌人更顽强。敌人的围墙被我炸开一个缺口,战士们立即奋勇冲上山顶,迅速将突破口撕开。我突击队占领阵地。
敌人连续三次反扑,都被击溃了。
天快亮时,战斗才结束,敌五十七团全部覆灭在万泉山上。
在其它山头阵地上,战斗更激烈。
敌人依托巨石,居高临下,不断对我发起反冲击。从战术上来说,依托阵地的反冲击,可以给对方以相当的杀伤,何况我军为了争夺每一个山头,要从下向上仰攻,每克一点,往往经过数次、十数次的冲锋,反复争夺,直到刺刀见红,其激烈程度,为解放战争以来所少见。
这的确是一场恶仗,是一场硬战。
华野指战员发扬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逐次粉碎敌人的顽抗,缩小了包围圈。
张灵甫在华野强大攻势的重压下,组织了大规模的反击。他们像一只无头苍蝇来回乱撞,先向南,又向西,后又向东寻隙冲击,试图突出重围,均被华东野战军击退,并遭到惨重杀伤。
15日晚,敌军已被压缩于东西三公里、南北二公里的狭窄山区。该地草木极少,水源奇缺,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原来大声叱斥部属要“沉着、沉着”的张灵甫,面临末日到来的时刻,自己也沉不住气了。
张灵甫站在战壕内,望着山壁陡峭、怪石耸立、草木稀疏、方圆不过五里的孟良岗,望着处境狼狈的七十四师,近四万人马云集在山上,饥无食,渴无饮,工事也无法构筑,人马无处隐蔽。所有的汽车、大炮、坦克在上山时都丢给了共军,让共军不花一文钱,捡了一个大便宜。再看山上那些曝晒在太阳下的士兵,敞胸露怀,歪戴着帽子,趿拉着鞋,一个个满脸土垢,蓬发如鬃。
看到这里,骄横的张灵甫禁不住暗自叹气。
顶又顶不住,突又突不出去,张灵甫唯一的招数就是求援。
他远向蒋介石求援,近向左右邻求援。报话机传出的张灵甫的呼救声,越来越急促。他甚至不得不一反往日的趾高气扬、目空一切的骄横姿态,向敌二十五师师长黄百韬、八十三师师长李天霞苦苦哀求:“黄师长……赶快向我靠拢!赶快向我靠拢……”。
“李师长,看在你我兄弟一场,在兄弟危难之机,拉兄弟一把吧!……”
蒋介石眼看着“王牌军”快要葬身沂蒙山区,急红了眼,对各增援部队下了死命令。就在16日上午8 时,七十四师覆亡前的八个小时,蒋介石给增援部队发出手令,威逼各部援兵将领说:“如有萎靡犹豫,巡逡不前,或赴援不力,定必以贻误战局,严究论罪不贷!”
这无异于把尚方宝剑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汤恩伯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他不停地向“兵团各部”发急电,一面严令增援部队“不顾一切,星夜进击”,“击破共军之包围,救袍泽于围困”;一面用乞怜的语调,希望各部队发扬什么“亲爱精诚之无上武德与光荣”,说什么“岂有徘徊不前,见危不救者,绝非我同胞所忍为,亦恩伯所不忍言也。”
可惜,蒋介石也好,汤恩伯也好,软硬兼施都不见效,直至16日下午,各路援敌始终没能突破华野包围圈一处。
16日凌晨,浓雾沉沉。
华野各部再次发起攻击。首先集中强大的炮兵火力,向敌军密集的山头、高地猛烈轰击。在浓烟和火光中,敌人的血肉与岩石碎片齐飞,形成一片混乱,各纵队步兵在强大炮火掩护下猛烈冲击,越战越勇,指战员不待上级命令,哪里有敌人就往那里冲。
16日中午,磨盘似的孟良岗和光秃秃的六○○高地等山头,已经成为残余敌人和辎重、骡马最后退缩和堆集地了。孟良崮的周围主要制高点,全在我华野各路合围大军的占领之下。
这时,走投无路的国民党“王牌军”,再也经受不住我军的沉重打击了。
我军每一发射向拥挤、混乱不堪敌群的炮弹,爆炸的弹片连带着四溅的碎石,都能杀伤大片敌人。
下午两时半,华野各路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从四面八方向孟良崮压来。
一时间,冲锋号声,枪炮声,呐喊声,响成一片。
孟良崮很快变成埋葬蒋家“王牌军”的墓地。
师长张灵甫被我战士的汤姆冲锋枪子弹击中后脑壳,肥硕高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倒在了血泊中。
5 月16日 16 时,全国人民将会永远记着这个“喜见贼师精锐尽”的胜利时刻。
粟裕立即打电话报告陈毅:“军长,我们把七十四师这个全部美械装备的‘硬核桃’砸烂,吃掉了!”
“好!我在电话里向全体将士们祝酒祝捷!我这就去看看。”电话的另一端传来陈毅的一阵开怀大笑。
粟裕大踏步走出指挥所,登上刚被一阵暴风雨洗刷过的孟良岗顶峰,迎着一轮红日放射出的光辉,纵览飘扬着我军胜利红旗的远近山岗,领略“喜见贼师精锐尽”的胜利情景。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拿着向党中央报捷电报文搞,来到粟裕身边,请他签字。
粟裕看了一下,连连摆手,拒绝签字,他说:“命令各部队重新汇报战果,对歼俘敌人的数字,要力求准确无误;命令各部队必须继续搜查,不可放松警惕,特别是一些在比较隐蔽的山沟里,要仔细搜查,没有命令,不许停止。”
粟裕身边的人都有些迷惑不解,连陈毅也不知道粟裕要于什么。
粟裕解释说:“兵书上说‘穷寇勿追’,就是说狗急了要跳墙,弄不好会被狗反咬一口。我们主张打歼灭战,就是要追穷寇;不论这只狗发疯也好,跳墙也好,必须把它确确实实地彻底打死才行。我把歼俘敌人的数字,与敌七十四师实编数字作了反复核对,还差七千人左右。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弄不好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果然不出所料,在一条隐蔽的山沟里发现了这批正准备突围的狡猾敌人。我军及时予以全歼,无一人漏网。捷报传来,在场的人,无不钦佩粟裕将军料敌如神和高超的指挥艺术。
特别是陈毅格外高兴,紧紧握着粟裕的手说:“老伙计,这个仗,你硬是越打越神了!”
孟良崮战役,歼敌三万二千余人,彻底粉碎了敌统帅部“鲁中决战”的计划,严重挫败了敌人对山东的重点进攻。张灵甫被击毙,七十四师被全歼的噩耗,像晴天霹雳,震撼了整个国民党反动统治中心。
蒋介石痛心疾首,气急败坏,惊叹:“以我绝对优势之武力,竟为劣势乌合之匪众所陷害,真是空前大损失,能不令人哀痛。”王耀武更是哀号:“对七十四师之失,有如丧父之痛。”国民党军的战史在评述这一战役时说:共军“在我军云集区内……竞能大胆集中兵力,围攻我七十四师,此诚一般始料所不及,亦造成奇袭之基本原因。”1947年5 月22日,新华社就孟良崮战役发表述评,这也代表了党中央和毛泽东对这次战役的看法:华东人民解放军和华东解放区的人民,在全国人民的爱国自卫战争中,担负的任务最严重,得到的成就也最荣耀……
第十二章改大戏攻开封狂飙卷豫东1948年元旦之夜。南京蒋介石官邸。
蒋介石吊着一张脸,伫立在地图前,沉默无语。
自从内战开始,蒋介石恨不得能在一夜之间把共产党斩尽杀绝。现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国民党在多次战役中连连失败,损兵折将几十万,使他恼怒至极。同时,他全歼共军的欲望也越来越浓。
1947年7 月,他欲趁华野分兵之机,给华野以沉重打击。但没有想到他打的全是三野发展起来的民兵和无辜老百姓,连三野的皮毛都没伤着。尤其是在胶东和鲁西南地区,使他伤透了脑筋。
在胶东,他命令陆军副总司令范汉杰亲自坐阵,想在那里围歼许世友、谭震林。他原想许世友是个少林和尚出身的粗人,有勇而无谋,但没有想到一交手,范汉杰意不是对手。许世友粗中有细,有勇亦有谋,大破范汉杰的“梳篦战术”。
胶东战役,打了五个月。战后,蒋介石亲飞济南,当着王耀武的面,大骂范汉杰:“范汉杰,娘稀匹,胶东一战,丧师辱国,绝不能宽恕,绝不能宽恕!”
鲁西南战场, 1947 年9 月上旬,粟裕指挥沙土集战役,吞掉了整编第五十七师。9 月下旬,粟裕与陈毅跨越陇海路开辟豫皖苏地区,一个月作战,攻克县城二十四座,国民党军又损失了一万多人。
眼下,刘邓、陈粟两大野战军都打出外线,与陈赓兵团一同驰骋于黄河以南,长江以北,西起汉水,东迄黄河的中原大地上,鼎足而峙,互为犄角。
经略中原,一时还在扑朔迷离间。
“毛泽东要于什么?”蒋介石站在地图前,思虑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