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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重重少年行-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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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子一直哭,而他的妹妹却只是傻傻看着。
  看着妈妈砍哥哥,看着妈妈砍自己,看着妈妈倒下去。
  男孩和妹妹过了两年没有监护人的生活,只有街道的救济金。
  男孩给两个换了名字,他们还叫FEIFEI,只是换了跟妈妈姓,然后男孩改叫非非,妹妹改叫菲菲。
  因为那一天,生活砍断了他们的翅膀。他们再也飞不起来了。
  日子过得很苦,男孩学会了做蛋炒饭,只要一个蛋,一碗饭,就可以把两个都喂得饱饱香香的。
  相依为命的日子,夜里,妹妹必须得男孩抱着才能入睡。
  其实男孩也一样,需要抱着妹妹才能踏实,才能从十岁生日那漫天血光里暂时跑出来透口气。
  很多年,他一直纠结于一个问题,就是顾正旭,哦,那个男人的名字,为什么非要选在他们十岁生日那一天离开?让他们的出生,显得像个笑话?
  后来他明白了,男人根本不知道那天是他们的十岁生日,他的世界里,早已淡漠了对他们的关注。
  他不记得了。明白了这一点,他发现自己似乎更难受了。
  于是这以后,男孩想,自己应该做个不求甚解的人。
  因为大部分的答案,不是来锦上添花的。
  快十三岁时,一个远房的姨婆接管了他们,总算日子是好过了。而且,两个还可以继续念书。
  最重要的,姨婆的孙子,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他的名字叫韩东,跟他们一样大。
  男孩和妹妹很久都没见过这么温暖干净的人。所以很快,三个人就打成了一片。
  他们一起上初中,一起上高中,一起学画画,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他们一起长成了大孩子。姨婆也去世了。
  男孩发现,他和妹妹,都喜欢上了韩东。
  其实这一点不奇怪,在两个人本已阴暗的生命里,这么干净阳光一般的存在,谁不会爱上呢?
  男孩是哥哥,当初他替妹妹挡下了一刀,之后他把鸡蛋省给妹妹吃,不光是因为他是男孩,还因为他知道,那一天,被砍一刀在胳膊的人,是他,被砍一刀在心里的,是他事发后只是发呆,却一滴眼泪也没掉的妹妹。
  所以这一次,他也默默退让了,即使他很清楚,韩东喜欢的人,是他。
  为什么?如果不是爱,谁会用那样的眼神,去看另一个人。
  而妹妹看韩东的模样,他在母亲的脸上看到过。
  那是一个会为了这种喜欢送命的模样。
  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韩东居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终于跟妹妹好了。
  男孩觉得很幸福,自己最爱的两个人,很幸福地在一起,而自己还可以在身边看着。
  只是这心里,总有隐隐的痛。
  每次妹妹转过身,韩东看他的眼神,那里面的哀伤渴望,让他透不过气。
  而妹妹呢,他想,妹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妹妹的欢喜,看来总有些疏离。
  那一天,他们得知顾正旭又结婚了,娶了个很有钱,据说也很年轻漂亮的女人。
  两个人发疯一样,跑到人家去偷看。
  有钱,年轻,或许吧。
  但是漂亮,搞笑,谁有他们的母亲漂亮呢?那种带着摧毁性质的美。
  可是再漂亮又如何?他们美不胜收的母亲,早已是一钵黄土。
  而顾正旭,还像当年一样玉树临风。
  这个人,曾经那么亲密地抱着他们,用新长出来的胡子来回蹭着他们,嘴里叫着宝贝宝贝。
  现在,他有了新的宝贝。
  他看新娘的眼神,那是爱吗?不管怎么说,那里面有渴望。对人也好,对她带来的东西也好。
  不像他看他们,临走前那一眼,如此弃若敝履,不是厌憎,是淡漠。
  却比厌憎更让人齿冷。
  男孩和妹妹疯了。
  他们跑到门口乱涂乱画,被人追得满大街乱窜。然后两个人,披着满身的颜料,抱头痛哭。
  哭得那么撕心裂肺。
  哭得胸腔里的气都吐尽了。
  然后男孩发现,自己和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亲吻在一起。
  吻得很紧,吻得很深。妹妹的舌头像蛇一样,妹妹的牙齿紧紧扣着他的嘴唇不放。
  男孩吓一跳,猛得推开妹妹,独自张惶得跑了。
  等他回到家,狼狈得还没回过气,又被另一个人紧紧抱了,深深吻住。
  那带着巨大渴望的攫取的嘴里,有他熟悉的薄荷味道。
  是韩东。
  或许是今天受了刺激,或许是被妹妹咬得晕了,他突然就想,这样放纵一下自己吧。
  其实,他想亲这个人,也有很久很久了。
  于是两个人亲得死去活来,亲到很自然的,上了床。
  等一切完结,男孩沉默地坐起身。
  韩东从后面抱住他,轻轻地说:你放心,我会娶菲菲的。至少,她长得跟你一样。
  最后,深深地在他脖颈后面亲了一口,就下床离开了。
  之后,他们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以前的日子。
  继续假装每个人都很幸福。
  只是男孩觉得很累。一个人的时候,他笑不出来。
  三个人的时候,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只能用心地做蛋炒饭。
  只有在吃他做的蛋炒饭的时候,三个人才会发出真心的笑容,发自内心的满足。
  真好吃的蛋炒饭。
  然后那一天,男孩和妹妹二十岁的生日。
  妹妹先和韩东去约会了,男孩做了蛋炒饭准备给她宵夜。
  妹妹回来了,笑得很好看。
  她坐在男孩对面,说:“非非,你知道吗?顾正旭又生了个儿子,他摆宴席请人来庆祝……”
  “非非,你知道吗,韩东说他心里喜欢的是别人,不是我……”
  “非非,你知道吗,我们第一次吃肯德基,只够钱买一对鸡翅,你让我先挑,我挑了小的,一直后悔,到今天还后悔……”
  他傻傻地听着,直到血流了满地,才发现妹妹一早把手腕割开了,就像十年前他们的母亲一样,手腕上一道血肉翻飞,丑陋到不行的疤痕。
  “不要!”他魂飞天外,妹妹,他最爱的妹妹,连蛋炒饭还没吃。
  就这么在他面前死去。
  十年前,他救不了母亲,十年后,他救不了妹妹。
  “非非,你不要吓我,非非。”据说,男孩的妹妹去了之后,他昏迷了三天。
  韩东一直抱着他。就像之后的两年里,他们抱着互相取暖。
  然而妹妹走了,那一刀,拉开了母亲留在他心头的旧伤。
  这个口子很大,光是拥抱并不能填满。
  男孩和韩东,几乎夜夜缠绵,疯狂地□。
  但是每次完了,他总是推开身上的人,把脑袋深埋在手里,喊着菲菲的名字。
  菲菲也好,非非也好,再也,飞不起来了。
  因为伤口太痛太深,他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那日渐灰败的面色,和越来越绝望的眼神。
  直到有一天,他跟他走在马路上,他再度恍惚出神,韩东突然回头看着他笑。
  一如最初见面时,那迷住了他和菲菲的阳光笑容,干净,温暖,没有一点阴暗。
  “非非,你是在怪我吗?”
  “非非,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吗?”
  他是在怪他吗?或许是吧,但是他更怪自己。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那个少年,跑向汽车疾驰的马路。
  被撞飞的那一霎那,他还看见少年嘴角上扬,平静的笑颜。
  然后,他就走了,也带走了男孩生命里最后一丝阳光。
  男孩没有哭,只是笑了。
  最后,生活,也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他走到这个城市最繁华的一座桥,看着底下的人群,熙熙攘攘,忙如蝼蚁,有几个人,可以说自己活得开心,他咧开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这个世界,他所珍视的,都已经不在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这一跳,居然到了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居然有幸慢慢找回了叫他觉得温暖的人。虽然,他一直为了自己独享这种温暖而心虚。
  重穿说到这里,微微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流淌着喜悦的光华,和着泪水滑下白瓷般的面颊。
  “无衣,你知道吗?那个男孩他终于发现,其实,他的菲菲从来没有离开,一直都在他身边,一直都在他身体里,即使换了一个时空。”
  寒无衣看着她因为喜悦而流光溢彩的小小面孔,苍白的嘴唇微微显出一抹兴奋的红,只觉胸口一股莫名的冲动,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吻住了她。
  嘴唇很凉,也很甜。一触到,脑子里就“轰”得一声,瞬间空白了。
  怀里的人感受到他的唇,伸出两只手,圈住了他的脖颈,脑袋上扬,加深了这个吻。
  寒无衣从身体深处战栗起来。一边脑子里却出现一个无厘头的念头:
  千万,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吐。
  吮吸,纠缠,吞吐,厮磨。
  如此美好。恨不能把她吞下去,化成自己的骨肉。
  这般甜美的汁液,这般销魂的味道,越尝越觉饥渴。
  等听到底下的人发出低徊微哑的一丝□,寒无衣胸口要炸了一样。
  滚烫的手,触到尚带着湿意,光滑又粘腻的少女肌肤,心里立时起了业火,少年的身体有了反应。
  不行。
  寒无衣猛得抬起头,把怀中人的脸死命贴在胸口,以绝了自己疯狂的旖念。
  深吸一口气,将脑袋架在她肩膀上,颤抖着说:“我真是个笨蛋!天下第一的笨蛋。”
  这么美好的感觉,怎么会吐?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这样了
    
    ☆、向来春风吹

  重穿对着镜子梳头。
  镜中人长发披肩,当年的圆脸变尖了,勉强算是鹅蛋脸。
  琥珀色的眼不算小,不使劲睁的时候,总是懵懂地眯着。
  嘴巴长得最好,唇形分明饱满。
  微微一抿,两个浅浅酒坑就若隐若现。
  没错,这是菲菲的脸。
  除了眼神是他的。
  顾正旭和他们的母亲,长得都很出色,但是他和菲菲,不过是普通的顺眼。
  有一阵子,他曾经以为,这会不会是他们嫌弃自己的缘故。
  重穿伸手,去摸镜子里的脸。
  “菲菲,你好吗?是不是,也很高兴?”
  脸上绽开微笑,很普通的鹅蛋脸,突然焕发出柔和光芒,变得吸引很多。
  “小重,出来喝姜汤。”
  寒无衣在门外叫她。
  重穿想着寒无衣抱自己进来的时候,十八吓得嘴里可以塞两个鸡蛋,一路追问,脑门冒汗,对眼都快竖起来,即使是那样的心情下,自己都笑了出来。
  一面也很感动。
  寒无衣一边吩咐十八去准备姜,一边搞了热水给她洗澡。
  当然洗澡的事还是自己来的。
  如果是从前,发生了海滩边那样的事,重穿肯定不好意思直接面对他,会找个借口躲开,或者顾左右而言他,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然后,让时间掩盖一切。
  但是现在她不会了。
  为什么要掩盖呢?发生的事,自己明明是有知觉的,明明是顺从心意参与的。
  有什么好尴尬的。做了,就坦然面对。人生的每个小选择,都是必须走过的。
  你不往下看,不代表悬崖不存在。
  “知道了。”她应一声。
  打开房门,大大方方地走出去,看着眼前人,微微一笑。
  那人也笑,眼里流淌的温柔甚是充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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