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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书香天下词-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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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儿可是林子晏第一天‘上工’,要他读什么呢?”曦雨苦思冥想。

“主子提出这个要求,合适吗?”似月跟着她这么多天,虽然沉默寡言,但偶尔也会发表自己的意见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只是叫他给我读书而已。又没别人知道,只要不传出去就好。”曦雨在身边一堆书里面翻找。

“您昨儿不是还有一本没看完吗?不如让林公子给您接着读。”似月提议。

“不行。”曦雨摇摇头:“林子晏此人,性格多疑而行事果断,实在是做大事的料,但偏偏出身不好,处处受歧视,此类人最易偏激,若不缓和性情的话,必走极端。”可怜的黑魔王V大就是最好例子。“昨日德才之辩,他一个不受重视、连继承权都没有的庶子,竟然宁取小人、不取庸人,这明显不是一个处在他这样境地的人会做的选择。”他想成什么大事?把现在的端阳公踹走,夺取端阳公之位吗?还是要再进一步,报复端阳大长公主?曦雨思忖着。

“那姑娘是要缓和他的性情吗?”似月问道。

“我哪有那样的本事。”曦雨撇撇嘴:“一个人的性情定型之后,要改变那是难上加难。只是林子晏最后若是走上了极端那条路,实在太可惜。我又不是他爹娘,自然不用对他的性格负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选择哪一条也是他自己的事。”

似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曦雨继续翻找,榻上堆了半榻的书,其中有皓首书阁的,有她从家里带来的,还有她手抄的文章之类。

“有了!就是这个!”曦雨翻出来两页纸,是她在家没事时为了练字,用簪花小楷默的《桃花源记》。这篇无疑很适合,虽然她不觉得这样的潜移默化可以有什么大用,但好歹聊胜于无。

“嗯,我的要求就是,我给你什么你就读什么,有不懂的地方也不许问。”

林子晏颔首,曦雨递过去两张纸。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这个决定果然没做错,曦雨闭着眼睛,惬意地听着悦耳的男中音。林子晏的声音条件还真不错,如果去做声优肯定大红大紫。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一阵风吹来,窗外桃林随风而动,美不胜收。落英缤纷随风飘进窗内,林子晏抬眼望去,只见曦雨斜倚榻上,以手支颐,星目微闭,神态安和,仿佛一只慵懒的晒太阳的猫。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至,遂迷,不复得路。”

昙花一现,世间稀有,再寻便不复得路。就像眼前之人,他平生仅见,却仿佛透明一样,伸手碰触便可消失。

“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就这样失落在了十丈软红外,尘世间多少繁芜,从此不再牵挂。

林子晏突然闪电般地伸手,抓住曦雨的手臂。

“做甚么?”曦雨惊慌睁眼,林子晏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方缓缓放开。

两人对坐,大眼瞪小眼。

“有什么感受?”曦雨挑眉,这人方才发什么疯?

“……捕鱼人太蠢。”

“哈?”

“我若是他,”林子晏眉不抬眼不动,唇边有冷笑:“出桃花源时必绑上几个至关重要之人,比如村中的长老、村长,不信它还敢消失。”

曦雨瞪大了眼,半晌颓然——完全是反效果啊啊啊啊!!

偶米有偷懒啦,最近在写关于故宫的文,发表在《随笔心情》里,大家可以去看看。

宋词(一)

曦雨对新上任的“读书郎”非常之满意。

声音悦耳、举止优雅,除了态度有些桀骜,偶尔讽刺两句之外,也算是不卑不亢、有礼有节。现在两个人基本能够和平相处,忽视掉之前的不愉快之后,也都能够欣赏彼此的优点。

林子晏对自己现在的副业也很满意。

雇主往往能给他意外的惊喜,凤曦雨好像天生有一种本事,能从茫茫书海中淘出失落的沧海遗珠。不过更让他期待的是偶尔会出现的,带有莫名其妙字词的文章或书籍,比如第一天的《桃花源记》。

嗯,两厢情愿,皆大欢喜。

——才没有那么完美呢!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醇厚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室内,一首《生查子》念毕,倒有了几分委婉动人的意思。

“美则美矣,无情则无情啊。”曦雨一手撑着下巴,煞有介事地摇头感叹。林子晏的声音很好听,但是说实在其中没蕴涵多少感情……大概是和他没经历过这样的感情有关?可是无论什么文章、什么书籍被林子晏念出来,都是这个调调,是这样将就下去呢,还是给他来个特训?曦雨开始苦恼。(注:特训教材为琼瑶全集一套)

“你还挑三拣四?”林子晏嗤笑:“这样放荡的词曲,还妄谈‘情’字?”

放荡?曦雨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这样就算放荡的话,那《金瓶梅》之类的要算什么?“哪里放荡了?这首词真挚柔婉,情深意切,是难得的佳作好不好?”

“词采笔法倒是上乘,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之举,岂是良家女子所为?于风化立意上落了下乘!”

曦雨完全无力了,算了,反正她也不期望这些古早人能理解什么叫做“自由恋爱”,而且几千年来牢固扎根在人们心中的封建道德观念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在这个时代,连“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都能被解释成“后妃之德”,就更别说如此露骨的《生查子》了。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理,但细究起来,若能发乎情止乎礼,寻个情投意合的岂不美哉?”

林子晏听了也细细思索了一回:“也不错,只是此种情形毕竟难得,世人多轻薄,发乎情止乎礼,谈何容易?淫奔者多,全礼者少罢了。”

“叫你诵这首词不过是因为明儿元宵佳节,诵来应个景儿,结果又扯出这一大堆。”曦雨皱皱眉头,用一种研究新奇事物的眼光看林子晏:“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天生的不对盘,在任何一个话题上都有分歧。”

林子晏想了想,将手中书本反扣:“或许前世是仇人也说不定,孟婆汤喝得少了,将恩怨带到今生来。”

“……林公子。”

“凤小姐有何吩咐?”

“请不要用这种讽刺的口气说《品花录》里的词儿,鸡皮疙瘩很难扫的。”

“遵命。”

林公子嘴角扬起一抹微乎其微的弧度,心里得意非凡。

“哇!好热闹哦!”曦雨拉着曦宁的手,兴致勃勃地左顾右盼。现代的元宵虽然也是重大节日,但过节的气氛自然没有这里这么浓。此时京城的大街小巷上都灯火通明,正月十四、十五、十六三日,皇帝特许晚上没有宵禁,称之为“放夜”,宫中亦张彩灯,与民同乐。

曦展和茉莉小夫妻在前面拉着手亲亲热热地看灯,曦宁曦雨在后面跟着,凤府的正门出来就是朱雀大街,从朱雀大街转过两条小巷子,就是御街了。一到御街上,曦雨就呆住了:“何解冻之嘉月,值蓂荚之盛开。草含春而色动,云飞采以偕来。南油俱满,西漆争燃,苏征安息,蜡出龙川。斜晖交映,倒影澄鲜”,这活脱脱是《列灯赋》里面的景象啊!在御街和朱雀大道交叉的十字路口,万盏彩灯堆成了灯山,金碧相射,锦绣交辉。御街两边张挂着王公贵族进上宫中的彩灯,宫中过目之后,便命挂出来,给万民观赏。一路赏灯过去,快接近皇宫第一道外门扶阳门的时候,曦雨再次呆住了:一座巨大的纸扎灯楼,三层之高,通体绘着工笔彩画,玉炬璀璨,光芒万丈。

“哇!好漂亮!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灯哦。”曦雨感叹着,拉着曦宁跑上前细看。本来如此壮观的灯楼,楼前应是人山人海,但御街上元宵亦有期门卫守卫,虽是元宵佳节但气氛中仍带着一丝威严,普通百姓来看过就走,不在御街上多停留,在这里流连的大都是王公贵族、官宦眷属。靠近了细看,才知道灯楼上精描细绘的是嬴氏的老祖宗扶苏公子逃过秦二世的谋害遁入民间,将始皇正统延续下去的故事,曦雨看得津津有味——这么大型的工笔绘制连环画灯楼,还真是少见呢!

“这有什么稀罕的,年年都有呢,去年是天女散花,前年是大禹治水。今年怎么把这个老故事绘了上来?按例只有在新皇登基的那一年元宵才画这个的。”曦宁疑惑。

“是吗?”曦雨若有所思,再看看灯楼旁谈笑间眉目中隐隐可看出一丝不自在的官眷们,心中登时有所悟。

“咱们走吧,再去有杂耍热闹的街巷转转。”曦展和茉莉走过来,曦展神色沉稳,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好。”曦雨重新雀跃起来:“我还想去猜灯谜呢。”

几人离了御街,往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街道方向而去。茉莉偶然看到街边有卖炸元宵的,拉着曦宁过去买。

曦展和曦雨回头瞄一眼那巨大的灯楼,兄妹俩心照不宣。

宫中今日亦要上灯,帝王家的元宵灯火自然比民间要精致许多倍,盏盏彩灯间又点缀绢花、铃铛、珠串等饰品,而显眼处挂的彩灯,更是样式新奇、镶金嵌银,整座宫殿一时间琳琅焕彩、剔透通明。

皇室的元宵家宴在万寿宫举行,主位空着,申贵太妃坐在一侧,安亲王府淑太妃坐在主位另一侧。东首是端阳大长公主、荣亲王,西首是山阴大长公主、安亲王,下座陪着几名或身份较高、或较为得宠的宫嫔。

圣驾未到,宴席便不能开,端阳公主和荣亲王两人轻声闲聊,笑容柔和。西首安亲王和山阴公主也在聊家常,安亲王提到小世子嬴淳硕的种种趣事,逗得山阴公主咯咯直笑。申贵太妃听见山阴公主笑声,心里暗恨,皇帝登基亦有十多年,她使尽了手段也不能被封为太后,后宫中山阴公主和她极不对盘,处处和她作对……

“姐姐,姐姐!”

贵太妃猛然回过神来。

“姐姐可是身体不适?宣御医来瞧瞧?”淑太妃担忧地问道。众人听见淑太妃问话,不由都看向申贵太妃。

“哦,不必,无甚大事,劳妹妹挂心。”申贵太妃忙笑道。

山阴公主眼睛在申贵太妃身上扫过,又淡淡扫过中间的主位,嘲讽之色微现。

申贵太妃立刻觉得一股怒火冲上心头,太后的位子是她的大心病,如果今天她是皇太后的话,就能坐在万寿宫的主位上。而现在,她只能和淑太妃一样居侧。她正欲开口,外面传来了宫监的传报声:圣驾到。

众人一齐站起来行礼:“吾皇万岁。”

雍德帝跨进来,抬一抬手:“平身。”坐上主位:“渤海郡王上了本子,因病辞了今晚家宴,不必等了,开宴罢。”

“遵旨。”众人又重坐下,丝竹此时才慢响起来,宫娥斟酒,众人先敬了皇帝万寿,再敬了两位太妃万福。端阳大长公主辈分最高、年纪最大,是两位太妃的大姑子,也受了敬,连皇帝也陪了一杯。

宴席一开,宫女内侍们捧着玉碗金盘送上来,因皇帝先前有了圣旨:家宴菜要做得清爽,不可奢靡。一显皇室有德,二来也清一清肠胃,年节里大宴小宴不断,珍馐佳馔也都吃得嘴里发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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