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笺纸桃花色-第7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才放下白色的麈尾,轻轻推门出去。晚春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庭院里寂静无人,只有明亮的月光洒了满地,碎玉一般。君羽走到紫藤架下,隔着浓密疏淡的叶子,看见花房里的灯还没熄灭,映着窗纸上一片微亮。
她摇了摇头,不用想也知道谁在里面。花房内灯火通明,这么热的天还生着炭盆,温暖非常。墙边竖立着两排高大的屏架,架上绽满各种硕大花朵,枝条垂落下来,暗香轻浅浮动,一片绚烂到极致的海。
屏架尽头,有人正在修剪一盆兰草,露出侧影清峭的线条,无声而宁静。君羽关上门,悄然走到他背后,谢混放下手中的花剪,略一回头问:“忆之睡了吗?”
“睡了。”君羽揉着酸困的肩膀,“没想到这小东西这么累人,早知道就不要他了。”
谢混不经意地笑了笑 :“那我们把他送走可好?”
“送到哪里去?”
谢混揽过她的腰,放缓了声音道:“现如今已经有人知道我们的下落,这里也住不成了。晦儿今天来信,说想接忆之回建康,他毕竟还小,需要一个安稳的地方,而不是跟着我们四处漂泊。”
君羽低头想了很久,微微叹道:“是啊,他毕竟是谢家的孩子,总有一天会认祖归宗的。”
谢混看出她难过,双臂紧了紧,附在她耳边半开玩笑道:“你若是舍不得,我们就再要一个?”
君羽立刻呼吸一窒,吓得连连摇头:“你饶了我吧,生孩子哪有那么容易。”
谢混笑意更浓,抬手勾起她的下颚,温柔扶摸着说:“别当真,就算你真愿意,我还不忍心让你受罪呢。等送走了忆之,我们就去西域,去看一看天山那边的风光。”
君羽“啊”了一声,捂住脸道:“新疆?听说刚去那里的人都要被太阳晒脱三层皮的,我可不去。”
“真的不去?”
“不去!!”
“好,等我走了你可莫要后悔。”谢混继续威逼利诱。看着他唇边淡薄的笑,君羽觉得这家伙实在可恶,更可恶的是,她舍弃不了这个可恶的家伙。
思忖片刻,君羽还是退让一步,认输道:“那好,一起去。”明明是无奈的口气,可是却含着满满的幸福。
一生还这样漫长,有人得不到的仍是得不到,留不住的亦是会失去。在这样一个乱世里,志向高远的武帝死了,英略盖世的桓玄死了,冷静精干的司马元显死了,凶残嗜血的孙恩死了,委曲求全的王神爱……也死了。他们每一个人未必没有挣扎反抗,可是终于还是不能免于殊途同归,屈服给一样的命运。
世事变迁,人生有谁可从头预料?既是如此,为什么不允许他们简简单单的相爱,平平淡淡的活着?未来的碧海蓝天,大漠黄沙,未尝不是一个新的起点。
窗外渐渐明了,君羽看一眼冉冉红透的天空,轻声说:“只有你在身边……天涯海角我都会去。”
谢混淡淡笑着,低头吻了她的手心,温热的唇缓缓厮磨,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
为了未来的相聚。
END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一下,我为数不多的喜剧。。。。。难得难得,话说这俩父母也够狠的,为了自己Happy,连BB都不要了,但愿他们不要翻过天山,直进地中海。。。
小小谢是个伏笔,以后会单写他的故事.
预告:王练之番外 桓玄番外,有兴趣的筒子继续看。
番外以及其他废话
王练之番外
那年盛夏七月,天热的感觉不到一丝的凉风。医院里人来人往,担架车飞驰推过,一不小心卡在楼梯拐角,两只钢轮悬在半空中,引得一阵凄厉的尖叫。
“侬搞什么?有电梯不坐非要走楼梯?十三点伐!”
主任医师插着腰,守在走廊门口,训起人来眉飞色舞,还要配合他经典的兰花指。新来的护士一阵恶寒,小声嘟囔了句:“娘娘腔。”
“侬说什么?”主任耳朵尖,喷火般的眼神扫向她,护士立刻闭上嘴,很识趣地走开了。躲到无人的地方,她才狠狠踹了一下玻璃门,顺便揉了揉踢痛的脚趾。
“唐轩,你又违反规定哦。”玻璃门后出现了一张甜美圆脸,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唐轩低头看了一眼双脚,从兜里掏出指甲油,无所谓地耸耸肩:“管他呢,谁规定不许穿高跟鞋。这可是LV的新款,港版正牌货!”
圆脸女孩从她手里夺过指甲油,一笔一笔认真画着说:“唉,你知不知道咱们院里来了个新医生,那模样帅得,惊天地泣鬼神。”
唐轩不屑地一撇嘴角,吹着指上的亮油:“你发烧了,还是肥皂剧看多了?哪个科室的,别是刚毕业的实习生。”
“喏,天台上的那个。”圆脸女孩努努嘴,顺势看过去,对面四层的天台上,有个年轻人背靠着栏杆,手里笼住打火机,微微蹙眉点烟。很随意的姿势,两根细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卷,带出些意兴阑珊的意态。
唐轩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他吸的是Seven Stars,草腥味重些,日本烟品中的佼佼者。她从没见过有人把点燃的烟蒂,在指间像银币一样玩弄,然后用拇指和食指碾灭,望着烟灰落下去。她忍不住看的入迷,却有点心有余悸,好象这样的男子是毒药,颓废中掺杂着一点坏,直到他无意间抬头,才看清那张烟气缭绕的脸,轮廓精致,可以称得上清秀而无害的。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圆脸女孩伸手在她眼前晃一晃,故意嘲笑说,“你看他那样子,像是个实习生吗?”
唐轩不耐烦,拨开她的手:“凌翩翩,你很罗嗦哎,直接说他叫什么名字就完了。”
凌翩翩收敛了笑容,这回倒认真起来:“名字很怪,好象叫王什么之,总之变态的很。”
唐轩又望了一眼天台,那个人即使抽烟,脊背也挺的笔直,在雾影中就像闷热的风,纹丝不动。
“哎,美人如花隔云端。”凌翩翩旁敲侧击地叹了句,“听说他住单身公寓,怎样,你敢不敢表白?”
唐轩转身靠在栏杆上,似乎再没勇气回头。“太糗了吧,女追男的游戏一点都不新鲜,怎么说也等他自动上钩啊。”
“别装了,你就说敢不敢?我打赌这样的极品绝对是抢手货。”凌翩翩的声音依然甜美,只是望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惬意。唐轩最受不了这种无良的玩笑,伸手戳了一下她唇角的小痣:“你嘴好毒,表白就表白,又不是没尝过拒绝的滋味。”
凌翩翩听完就掐她,唐轩默契地躲开,两人笑的前仰后合。这时身后的玻璃门豁然打开,“砰”一声撞到水泥墙角,从里面冲出个人影。变态主任站到天台上喊:“小王,马上到心脏科来,五分钟以内准备手术。”
男子舌尖微挑,吐出一口烟圈,顺手按在栏杆上掐灭。唐轩和凌翩翩正看的入神,忽听耳边一声狮子吼:“侬愣着干吗,还不准备麻醉剂,一群寿头!”
“噢。”两人互相张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扮了个鬼脸。
走廊里的地板被踩得面目全非,印满大大小小的脚印,还保留了一串血迹,滴滴答答曼延到手术室里。门是半透明的,可以看见整个手术过程。
唐轩推着器械车进去,里面已经准备就绪,窄小的手术台边围了一周人,除了麻醉师和两个副手外,那个新医生竟然是主刀师。要知道这家医院是出了名的作风严谨,三十岁以下绝不允许主刀,而这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居然到了首席医师的地位。
她凑上前去,偷偷地、委琐地看了一眼他的胸牌,幸好只是年轻,不是实习生……
“麻烦你,把化验单拿来。”新医生回过头来,慢慢摘下口罩。唐轩顿觉一阵眩晕,这样近距离的观察,白袍大褂太耀眼了,瞬间瓦解了她镇定以久的抵抗力。
凌翩翩趁机凑过来,咬着耳朵小声说:“看清楚了没,叫王练之。”
王练之?好诡异的名字,现在怎么会有人叫这个?
她盯着医生修长光润的手指翻动着五花八门的化验单,不由暗自感叹:这样美貌的尤物啊,绝对是看一看少一看,时间稍纵即逝,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四只环绕灯悬在头顶,照得手术室里无影遁形。台上铺着半旧的床单,因为太紧急,床单上还残留着心脏穿刺的血迹。这次的病人是个年轻女孩,刚从车祸现场救回来,一直昏迷不醒,满脸都是血污。身体弯成虾米状,蜷缩在手术台中央,麻醉师用手在脊柱上揉按着,寻找最佳的麻醉点。
“可以了,准备消毒。”推完麻醉针,新医生戴上橡胶手套,看了一眼旁边的托盘。凌翩翩立刻领会,将手术刀递过去,一面用酒精棉球在病人心口画圈。
冰凉的酒精让女孩渐渐有了知觉,她不舒服地翻了个身,露出小半边脸。唐轩清晰地觉察到,新医生蹙起眉头,手指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她惊讶地转头,发现他浓密的睫毛下,居然凝聚了一层细小的汗珠。
“王……医生,是不是太热了,我去开空调。”
“不用,我们继续。”王练之屏住呼吸,重新握紧纤薄的小刀,毫不犹豫划了下去。手术进行的很慢,幸好病人只是心脏局部出血,不是膜瓣的问题。两个半小时以后,暂时已经脱离危险,关掉镁光灯,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主任医师守在门口,见王练之出来,立刻心花怒放地迎上去。“小王啊,侬真是厉害,比他们几个小赤佬强多了,下次医院分红少不了你喽。”
“麻烦你让一下,我要去洗手。”王练之摘掉口罩,不理会他的殷勤谄媚,径直朝换衣间走去。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啦喷出来,他将染血的双手放到水下,反复揉搓着,脑海中却在回忆刚才那一幕。
不,一定是看错了。他在心里不停说服自己,那个女孩只是长得像君羽而已,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人,这世上也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可是那样的容颜,足以击中他最虚弱的灵魂,贯穿胸腔中那道长年不能愈合的伤疤。
他把身子贴在墙上,靠着灰白的墙壁,陷入一片混沌中。仿佛又退回到两年前,那天他站在槐树底下,想着冯熙的话:“我明白你难过,他们咫尺天涯,又何尝不难过。放手吧,就当放他们一条生路。”
于是他就真的放手了,成全了他们的碧海蓝天,也成全了自己的尊严。如果没有那枚玉佩,没有那鬼使神差地一按,他如今还在晋朝,余下的生命里孤独为邻吧?
那天穿过黑暗隧道,初来到这个陌生世界,没有烛火,好久才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他走到窗户边,看着上面嵌着透明平滑的东西,有些像西域的琉璃。窗外流光溢彩,夜空都被渲染成一片辉煌。
王练之站在这一片辉煌中,俯瞰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几乎被恐惧淹没。再也回不去了,他离开了最喜欢的人,终究没有机会看着她老去,就像庞大的云影缓缓流散,世界都已经沧海桑田。
起初,他什么都不会,凭借多年的书法底子,卖字帖谋生,画廊老板惊异他为什么能把《兰亭序》临摹到已假乱真的地步。后来他走到大街上,被某些星探拉去试镜,要他当签约艺人。王练之选择继续做医生,因为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价值。
然而这里不再满足保守的中医,很多以前不可能的事情,比如开膛破腹、锯颅开顶,拿着刀子切开活生生的人……他开始习惯这些解剖的场面,甚至有些迷恋,那些血肉下的搏动的心脏,就像揭开了一张张面具,看见下面最真实的跳动。
经人介绍,他去了一所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