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雷小剑-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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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洪仰面一声浩叹,不但将剑入鞘,而且两手向背后一背,当真是要束手就缚。
那白衣姑娘却冷冷地说道:“你随我来啦!”说罢,缓缓转身,沿着小溪,往那下流头走去!
方洪此刻已然横了心,那管她是去到何处,便也放开脚步跟去,只奇怪她忽然莲步姗姗,竟是缓缓踏着月色,分花拂叶而行。
虽说如此,她缓步行来,亦较之常人,其快何止一倍,行了约有两盏热茶工夫,忽见面前现出了三五间茅屋,只是精致之极,翠绕花环,尚未行近,已是阵阵幽香扑鼻而来。
方洪心中一冷,心道:“我说啊,怎么剑魔近地直尺,竟没发现这个所在,适被水冲进狭谷,他亦未见追来,原来我竟是送入谷来,这本来才是他的居处?”
自己虽然未曾拜了门墙,但渊源有自,实应算是他门中之徒,而他竟这么冷酷决绝,这一进入门去,自是有死无生的了。
方洪抬眼,遥望东方天际,凄然说道:“娘啊,儿今生是救不得你了,但儿今天虽死,却替爷爷赎了罪。”
“对啊,我今天正可替爷爷赎罪,反正人生只有一死,为何不以这一死,替爷爷赎罪。”
当下又是一声长叹,道:“秦姑娘,且住。”
那白衣姑娘听他呼唤,便停下步来,而且慢慢转过身来。
方洪道:“适才在下告知姑娘的出身来历,尚未说完,趁未进屋之前,请容在下先说明白。”
方洪已盘算定了,心想我如一进屋去,那剑魔必然不饶过我,与其命丧他手中,还不如将她爹爹是命丧我爷爷剑下之事说出,那时她必要为她爹爹报仇,我便引颈而死,那时寒梅念在爷爷抚养之恩,也许将这仇恨一笔勾销。反正是一死,这么死在这位秦姑娘手中,岂非死得有价值了么?
那知他一言才出,忽听一声咿呀,前面那房门已打了开来。方洪心头一紧,心道:“我再不说出,可就来不及了。”忙道:“秦姑娘,你虽有父有母,可惜令尊被人杀死,你娘也为这原故,逃到穷风谷中,以致曝尸古洞。”
方洪一口气说至此,只想三言两语说完,那知那白衣姑娘并未听他的,早飘身到了门前。
门内,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九凝,带他进来。”
方洪一怔:怎么屋中不是剑魔,而是个老妇人的声音,这不是奇事么!
那白衣姑娘道:“是,奶奶。”随转过头来,说:“奶奶命你进去。”她话声语调虽然不变,但说话之时,可是垂手而立,显得恭恭敬敬。
方洪心中更是大奇,皆因这秦姑娘便对剑魔,也没像这般垂手而立,这不是奇怪么?而剑魔避仇在此,岂容人在他居处左近居住,尤其是这么一个好所在,他竟不鹊巢鸠占,倒像是为这老妇在外看守门户。
方洪奇诧得发楞,那秦姑娘已向他说道:“进来,进来见过奶奶。”
方洪心中好奇,倒想快些知道究竟,当下快步走近,离门尚有数步,忽见一个魁梧的身形已迎门而立,那秦姑娘站在她身边,竟矮了一个头。
方洪凝神一看,她身形虽然高大得异于常人,但苍苍白发,满脸皱纹堆叠,实又是个老妇,而且眇了一目,但她那独眼向方洪一扫,方洪登时觉出有一种慑人的威仪!不由心中又是一动,莫非这老妇竟是个非常人,那剑魔对她亦要惧怕三分?
心念一动,立即停下来。躬身一揖,道:“晚辈方洪,拜见奶奶。”
那老妇只微微颔首,道:“难得他送上门来,带他去吧。”
不料这老妇声音之冷,不但不在这秦姑娘之下,而且较之剑魔更厉!尤其是那句送上门来之言,竟似说他送上门来任人宰割一般。但现下方洪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他随同秦姑娘前来,原以为是剑魔,已抱定了必死之心,故尔毫不惧怕,反而一声朗笑,道:“方洪此来,原就没打算再出去,秦姑娘请罢!”便大踏步上前!
只因这一番,有分教:孽海无边,又见波澜;情天渺渺,偏多恩怨牵缠。
第七回:奔雷剑起惊雷起
话说方洪把心一横,道:“秦姑娘,请罢。”在他预料之中,今番有死无生,虽然他想到娘在天姥山中待他救援,便心如刀绞,但想到一死,或可令秦寒梅不再对爷爷镜湖老人记仇,登时又视死如归,而且,现下他能反抗么,外有剑魔,此间这老妇更不知武功何等高绝,而他,却连这白衣的秦姑娘,亦非敌手,反抗,不过徒取其辱。
只见那秦姑娘不走正门,却绕行屋侧,推开了侧门,方洪不由一怔:竟然是一间精舍,里面已掌了灯,只见屋中无华,不过木桌木椅,但却一尘不染,并有床褥。
方洪正发楞间,那秦姑娘已进了屋,翻箱倒柜,找出一件青布袍来,回头向方洪冷冷地凝视了一眼,说:“把湿衣换上,这屋就给你住。”
方洪大出意外,这可并不像歹意,只见那秦姑娘话一说罢,即掉头施施而去!
方洪便在心中惊疑之时,对她那轻身功夫,亦是又佩又奇,目光早落到她脚下!但见她只是轻移莲步,却以随风而逝,只一晃眼,身形早杳!
现下近在直尺,方洪也未看出她是怎么走的。不由呆呆望着门外月影,一声浩叹,自己练成了奔雷剑,即以为天下无敌,那知和她差得甚远不说,她这轻身功夫,自己更是望尘莫及。
忽然一阵夜风拂来,身上一冷,原来他自溪中爬出,衣衫已经湿透,在惊悸之余,紧跟着这秦姑娘,心神紧张,湿衣在身,竟然不觉,此刻心神稍定,被夜风一吹,这才觉出寒冷来。
方洪心道:“好,我便将湿衣换下,且看她们要对我怎的。”
当下掩了门,换了湿衣,穿上青袍,见那青袍又宽又大,显然是个极其魁梧的人所着。
那衣上发出一股霉气,像是收在箱中,已多年不用。方洪暗忖:“难道此间除了老妇之外,还有个男人。”
心念及此,不由心中一凛,今晚打从那剑魔起,所遇三人,没一个不冷得怕人,以自己和剑魔的渊源,他却无缘无故对自己下毒手,这秦姑娘可是与方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这老妇那句送上门来,还会是善意么?
方洪有如坠入五里雾中,百思不得其解,尤其那老妇竟像早知自己要来似的,是的,此刻的惊诧疑惑,倒多于恐惧。
半晌,方洪愣在屋中,竟未动弹,忽听一声咿呀,房门开了,那秦九凝又在门口现身,因是屋外黑暗,方洪首先便瞧见了她明亮的眸子,便因望到她那双眸,顿觉恐惧之心又减了多半。皆因她那双眸之中,已不见了冰冷的颜色,而是柔和的闪光。有着这般柔和的双眸,岂是对人要下毒手之兆。但他却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只见她手中托着个托盘进来,盘中有白饭,和一大碗菜,一声不响,放在桌上。怎的?她望了方洪一眼,忽然低下头,飞身出屋而去!
她始终这么虚飘飘,来也飘飘,去也飘飘,像个幽灵一般。
方洪目迎她来,又目送她去,亦是一声不响,可是他心中已千百转。这更不似恶意了,若她当真要我的性命,岂会送来饭食。
他已一日夜未进饭食,这半夜皆地惊怖之卞,倒不觉得,现下一见饭食,顿觉饿火如焚。立即狼吞虎咽般,将那一大碗饭吃了。
要知求生乃是一个人的本能,但能有一丝生机,没人会不要命的,但饿着肚子,岂能挣扎。
饭罢,心想:“我不如干脆歇息一会,且养足精神再说,倒要瞧她们将我怎的?”心里一横,放头便睡,直到午夜过后方洪才醒来,睁眼一看,屋中一团漆黑,那油灯不知何时灭了。
他一睁眼,登时想起现下是在个神奇莫测之处,不由自己跃起身来,走到窗下一看,原来是人,不用细看,已知是那秦九凝姑娘。
“她在花木之中作甚?莫非是在此监视我?”才在想,只见她从那吐艳的花朵之中,露出她那清丽如冷玉的面庞来,不过,她是在向他这里望,那西斜的冷月清辉,|奇…_…书^_^网|正照在她面上,方洪早直了眼,只觉她的美,竟更胜于秦寒梅,现在月下相望,直似月里嫦娥,岂只清逸出尘,宛若要随风飞去。
皆因清风过处,但见她白罗袂飘飘,秀发婆娑,更兼叶拂花摇,方洪看得出神,故尔有此感觉。
她凝眸望着方洪的窗户,瞬也不瞬,忽见她缓缓抬起臂来,轻抚面颊,半晌,像梦呓般说道:“我美么!我真美么?”
反反复复自问,竟是同一话语。方洪心里明白,是今晚他在溪边的一言,她仍存在心中,空谷幽兰,清秀原不自知,况月貌花容,也无镜自觉,便顾影而自怜,不过徒增幽怨,而今晚可不同了,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当面对她说的,说她美啊!
方洪顿时升起股冲动,想冲出屋去,去向她说:“你不但美!而且美比天仙。”
陡听微风飘然,窗外已站定一人,不是站立,而是倒立!
方洪大惊,原来竟是剑魔,突在窗外现身,只见他两手撑地,两脚齐胫皆断,半截小腿弯在空中,仰头向窗注视,双眸炯炯,竟像知方洪便在窗后一般。
陡见白影一晃,秦九凝突然抢到他身侧,低声急道:“师傅,你你……你怎么来啦,奶奶要是知道。”
剑魔阴森森,嘿嘿冷笑,道:“你这小贱人近来也变啦,只帮你奶奶,完全不把师傅我放在心上。”
只见秦九凝亦是冷冷地说道:“你传我剑术,奶奶传我轻身功夫,你们两人都是师傅,叫我帮谁啊?”
那秦九凝声音越说越高,此刻仅隔着一面窗户,方洪从破洞中看得明白,只见剑魔看似骷髅的面上,更见冷厉,道:“我知你这小贱人的用意,故意提高声音,好将你奶奶唤醒过来,嘿嘿,你当真以为我怕是了她么?这屋原是我住的,难道我倒来不得。”
剑魔一言未了,早听一人冷笑道:“你怕我则甚,九凝,你好大胆,竟敢与你师傅顶嘴!”
这话声才入耳,剑魔双眸中神光陡然暴射,霍地一掌向窗上劈来,但他却同时向后飞出!
这一掌早在方洪意料之中,他早作戒备,忽见剑魔面色有异,早将全身功劲连于两臂,剑魔一掌劈来,忙不迭两掌猛推,但脚下可不敢使劲,身形亦是往后暴退!
就在这刹那间,只听一声暴响,那窗户已木屑纷飞,但却是向外飞!
方洪一怔:自己的掌力和剑魔相比,相差何止数倍,怎会窗扉倒往外飞!心知有异,晃身回到窗前,只见剑魔已退出两丈,身边多了一人,直比剑魔高出半截身上去,原来竟是秦九凝称她奶奶的老妇。
顿时心下明白,必是在自己双推掌发出之后,她恰好赶到,将那剑魔狂劲的掌力卸去!
早听那老妇怒道:“你未得我允许进谷,已犯我禁例,竟还敢逞凶,发掌伤人!”那老妇手中拐杖一顿,方洪身在两丈之外,竟觉地下也为之当堂一震!
那剑魔现下虽离窗较远,但却在月光之下,而且现下窗房已毁,可一览无遗,只见剑魔强笑道:“当年我虽不听你的话,到江湖中行走,但我们总是夫妻,你何必如此决绝,我此来也并非违你禁例,当年师傅并不多收门徒,是怕被对方易于偷得剑招,届时难操胜券,现下这娃娃竟传了我们剑术,又未尽得神剑秘奥,更可恨功力这浅,竟敢在江湖中行走,若被对方掳去,对方那时知己知彼,我们岂不是已立于必败之地。你倒想想,该不该叫他活着。”
方洪早已倒抽了一口凉气,至此才明白剑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