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湿遍-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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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时间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戏在台上唱着,他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整个人仿佛在云端里般,飘飘浮浮的,一点不真切。直到在晚宴开始,她穿着一身西式洋群进来的那一刻,他才真正知道整整一天的恍惚原来只是想见她一面而已。哪怕是远远的,也心甘如饴了。
他亦随着厅里的众人站了起来欢迎赫连司令和夫人。她走在两人的后头,一条淡粉的裙子,领口边缀着长而精致的同色蕾丝,露出线条优雅又白皙光洁的脖子。头发微卷,带了与裙子同质地蕾丝小帽。脸上淡淡的笑着,妩媚而帅气。跟他记忆中的她原先的模样似乎半点也联系不起来。但那脸还是那脸,鼻子还是那鼻子,嘴还是那嘴,没有半点改变,依旧是如此的熟悉,可熟悉中却又是如此的陌生。
只见她的眸光似乎往他的方向扫了一下,又似乎没有。在这有与没有之间,他紧张的几乎都要窒息了。好象有一只手揪着他的心,拎起又放下,放下又拎起。连手心里也是湿湿的。
赫连靖风客气的请他先坐了下来:“段司令,请坐!”他也客套的道:“不敢,总司令先请。”两人坐下后,只见她仅挨着江净薇身边坐了下来,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仿佛他只是空气而已。只与他隔了短短的一段距离。很近,却又,很远!
其实一早就知道他会出现在这个场合,毕竟大哥做寿,身为全国第二把手的他不可能不出现的。他和蓝水婕亲腻的坐着,穿了一身笔挺的军服,被蓝水婕红底黑花的旗袍一衬,更显得气宇不凡。
但真的看到竟然心头还是会有一点点闷,仿佛还是不能释怀。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原本以为已经淡忘了,却还是有些淡淡的酸楚……………………不由自主的手伸到大嫂的手心里。只见大嫂了然似的转过头来,握了握她的手,眼里有鼓励的温柔。
是的,那么多的前尘往事,就算离开了那么些年,但存在的永远存在过往里,那是人生的一段经历,不可能一下子抹去的。曾经以为爱的很深很深,伤的很深很深,痛的很深很深,可过了很多年后,岁月会让你知道,那些也可以是很浅很浅的。至少她已经学会了不再会想起他了。
她浅笑跟大嫂点了点头,仿佛告诉大嫂,我很好。以后也会如此。是的,以后也会如此。
菜陆陆续续的上来,段天磊站了起来,向赫连靖风敬道:“总司令,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寿比南山高。”说罢,将酒一口干掉。赫连靖风连声道谢,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无论是北部还是南部的将领,都一一过来敬酒。他们这一桌甚是忙乱。敬了总司令,定然也要敬敬段副总司令。她的眼光偶尔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几眼,只见他竟然来者不拒,只要有人敬他,就爽快的一饮而尽。
酒宴后,照例安排的是舞会。优雅的音乐响起,赫连靖风似乎颇有兴致,拉着净薇的手,凑到她耳边耳边柔声道:“我们跳舞去吧。”净薇握着他的手,旁若无人的亲昵,让她的脸微微一红,娇羞地道:“你先坐会儿,方才喝了那么多的酒。”她素来不会喝,有人来敬酒的话,他向来将她的也一并喝了。赫连靖风一笑,道:“这么一点酒,不碍事!”净薇这才点了点头。心里知道若他们两个没有先领跳第一只舞的话,怕是没有人敢下舞池的。
一曲终了后,跳得人渐渐多了起来。赫连靖风搂着净薇回了座位,客套的笑着道:“段司令怎么不请夫人去跳舞呢?”段天磊笑了笑,起身拉起了身边的蓝水婕,相拥着进入了舞池。
就算不想承认,赫连靖风也觉得这两人外型上极般配,一个俊朗沉稳,一个妩媚婀娜。他慢慢的捏紧了拳头,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净薇身边的妹子,只见她正笑意盈盈的跟旁边方浩之的夫人说话,似乎并没有在意什么。他这才微微松了拳头,略略放心了些。看来这几年,靖琪的确成熟多了,至少可以坦然面对了。
段旭磊此人,现在在全国亦极为重要,若不是他易帜,他赫连靖风想一统全国,不知道还要过几年,也不知道要损多少兵折多少将,更不知道要连累多少的无辜百姓。
好在段旭磊毕竟还是有国家大义之人,查出大哥段旭仁是被A国暗杀后,也了解A国这些年来兵多武器装备强,对南北两地虎视眈眈,一直不停地想利用南北矛盾从中拿取好处,更甚的想不断扩张其领土。就在众将的反对声中力排众异,宣布要服从他的领导。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对局势的把握,心中又有大义,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要知道南部若是失去了A国支持,实在是无法与北地相抗衡的。但若是继续与A国保持合作,又如何对得起他大哥段旭仁的在天之灵呢?
每每欣赏他之余,只要想到他对靖琪所做的一切,又恨不得把他给除去了。这个想法在脑中闪过了无数次,却明白的知道是不可行的。段旭磊虽然服从了他的领导,但南部依旧在他的控制之下,他亦无权调动他的将领,除非经过他同意。
所以段旭磊每次一踏入北地,他还不得不派出最强大的保卫队伍来确保他的安全。若是他在北地有丝毫的损伤,难保他在南部的将领不揭竿而起。
靖琪与方夫人正说话间,坐在旁边的方浩之笑道邀请道:“靖琪小姐,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跳今天的第一只舞呢?”靖琪落落大方的笑道:“只要方夫人同意,我没有意见。”那方夫人的岁数与净薇相近,因位置坐的近,两人闲聊了一会,也算谈得来。此时听靖琪这么一说,亦笑道:“我怎么会有意见呢?难得靖琪小姐肯赏脸。”
方浩之很绅士的牵起她的手,优雅的邀请她进入了舞池。方浩之是大哥素来器重的将领之一,亦是大哥留洋学校的学弟,自回国加入军队后,一直颇受重用,这些年下来,如今也已经是北地数得上的几位军队将领之一了。否则这么盛大的寿宴,再怎么排,也轮不到他坐在主桌陪客的。
段旭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与方浩之下了舞池,西式的裙摆亦随她的脚步翩然舞动,仿佛是绿树丛的一只粉蝶,离他忽近又忽远的。近的时候,仿佛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她了。远的时候,又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蓝水婕顺着他的眼光,就看到了她。她冷笑了出来,心头忽然觉得说不出的痛快,凑近他耳边,轻声道:“既然这么想念她,为何不去请她跳舞呢?”段旭磊闻言,低下了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以示警告,又转过了头去。
蓝水婕心里亦冰冷到了极点,其实还没有嫁给他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心里有人了,而这个人就是她在府邸碰到过的她。当年南部一些将军夫人亦都知道此事。可当时自己年少气盛,觉得自己无论从相貌还是其他亦无半分输给她的。而他又如此俊挺能干,在整个南部无人能及的。
要知道当年两人才第一次见面,她就放在了心上。一开始他对两人的见面和约会都是可有可无的。就算在他身边,仿佛她也抓不住。连大哥都说了,跟段家联姻的心还是死了算了。
可后来段老夫人又三天两头打电话过来,请她去府邸,送她这个送她那个的,表明了很喜欢她。她知道段老夫人在段府的威望,千方百计的巴结讨好,终于得到了她老人家的默许。可他还是忽远忽近的,让她患得患失。
可是某一天,他跟她求婚了。她简直不能相信。在她家的大门口,请她下车的时候,他脱了军帽,定定的看着她道:“蓝小姐,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嫁给我呢?”一点也不像书上说的罗曼蒂克,没有鲜花,也没有戒指。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她穿了件无袖的旗袍,手臂有淡淡的凉意………他站在车门边上,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波澜不惊,表情也平静的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
可她却是欢喜无比的…………………她甚至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只觉得不可思议的狂喜。却忽略了他当时眼中的一抹伤痛…………………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现在反而能清晰的想起了,那当时眼中的那一丝不自然………………是伤痛或者说是无奈…………………那不是对她的,是对另外一个女人的。他这辈子再也永远得不到的一个女人…………………
如那个人在眼前还好,她也可以明正言顺的斗一斗。可那个人却是他这辈子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人。男人就是这样的,得不到的永远是最美的。她是输了,可是输的并不服气。
他是狠心的,这么多年以来,他连碰都不碰自己一下。南部多少女人羡慕她,锦衣玉食,富贵如云端的日子。可又有谁知道她孤枕难眠,寂寞冷清的日子………………………这里头的苦楚,除了父母姊妹,除了大嫂,谁人知道?刚开头几年,她以为她能等的,等他回头,因为她爱他……………………可等到某一天,她终于明白了,终然她有美貌,有学识,有谈吐,有一切一切的优点,可他不爱她,一切都是枉然的。明白过后,就有了深深的恨,为什么他不爱她,却还要娶她?为什么娶了她,却要让她守过这种日子呢?他要哀悼他失去的,何必找她垫脚呢?
现在好了,那个人出现了,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了。他却只是看得着,摸不着,跟她一样的痛苦。不,他根本连站也不能站在她身边,比她更痛苦!蓝水婕妖娆的笑了出来,有些报复后的得意,原来他也只不过是别人不要的。
她早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从花园他听到她的名字开始,他整个人就心思不定的。宴会开始见到她后,就更不对劲了,属下的敬酒一杯不拒,连拥着她跳舞时,脚步也是漂浮的。
车子回了别院,李介载从另一辆车子下来,替两人拉开了门。并搀扶着他下了车,向她微微行了一个礼道:“请夫人早点休息。”说罢,搀扶着段旭磊进入了房间。她与他的房间从来是分开的。他从未踏入她的房间半步,亦不允许她踏入他的。她脸色铁青的回了房间,用力将门摔上。吓得随身服侍的两个丫头面面相墟,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夫人的脾气向来都是阴晴不定的。
李介载扶着段旭磊踉踉跄跄的回到了房间,司令已经很久没有喝得这般醉过了。印象中是有喝的这么醉的时候,还不止一次两次,但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当时另一个段司令还在的时候,他在四座城池的协议上签字,靖琪小姐随赫连司令回北地的那日开始,他就天天喝醉……………………醉到了成亲前一晚,老夫人让人用冷水将他浇醒……………
李介载轻叹了一口,他知道是为了什么。扶着他躺靠在沙发上。转身吩咐伺候的丫头道:“去端盆热水,拧块热毛巾来!”
段旭磊伸手在军装的上口袋摸索了一下,取出了一个圆润的珠子,轻轻的捏在掌心里摩擦着,抬起熏而重的眼皮,朝李介载笑道:“介载,她回来了…………………你看到没有,她回来…………………”那笑容看在李介载眼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比哭还要难看。那珠子李介载自然认识,段旭磊素来带在身边,无论是办公或是其他时间,总时不时的拿出来看一下,有几次甚至看到他放在嘴边,轻吻数下。
段旭磊捏住了珠子的链子,将珠子提了起来,仿佛是孩子一般地笑着道:“这是她的珠子………………这些年了…………………我发现我身边除了这个,没有她任何一件东西…………………………”落寞的笑容让人看了有种不忍。好一会又道:“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