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风月-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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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因果前后交待清楚,没有一丝欺瞒。封竞看他说话轻巧不迫,垂睫顺目一派从容。说起来叶还君与封行水关系匪浅,此刻交待起事情来却都是“贵宫封大护法”如何如何,竟没有一丝攀亲交故的意思。封竞心道这人与大哥关系应该甚好,怎的面上话里却如此冷漠疏淡?这人的心思情绪真如大哥一般令人猜摸不透,他心疑不定,不禁又多多打量了叶还君几眼,嘴里扯着一些细枝末节翻来覆去的试探,好像多问几遍就能揪出什么漏洞来似的,叶还君倒极是配合,封竞问几遍便答几遍,耐性无二,不厌其烦。
话说得多了,叶还君竟有些气喘,扶着榻又慢慢坐了,头脑眩昏之感一阵一阵,腹间丹田也是一片空乏无力,他没有想到自己会伤得这般重。封竞见他身弱气虚的难受模样,冷声高傲道:“你的这些解释我会传给花宫主。”一顿,又道:“至于你的伤,没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劝你别乱走,按时服药,暂时别想着回红叶山庄了,因为那儿现在是一片废墟了。”
他说着转身便出了门,不过片刻,却又见他蹬蹬地跑回来。叶还君抬头,站起身来问:“还有话要问?”封竞见他一脸沉肃静色,忽觉自己方才跑回来的样子有失体统,封行水以前总是说教他:别动不动就用跑的!有失风度,有失大方之家!封竞自翻个白眼,心道我在想些什么事呢!怎么见到这人总让他想起大哥呢!明明两人差那么多。他拳手咳了几咳,故做冷傲,语气却略有尴尬道:“没有……我只是忘记问你,那个……你叫什么名来着?”
叶还君一抿唇,似是忍笑道:“姓叶,名还君。”
封竞越发尴尬,感觉便是幼时做了可笑的事被封行水逮个正着的时候,一张脸都有些微红了。“你若想笑,就不必忍着!”他轻喝一句,转身就走。
“你叫阿宝么?”叶还君突然问。
封竞一顿,整张脸都有些扭曲了:封行水什么时候把这么丢脸的小名告知了外人!他真恨不得挖个地缝钻了才好,半晌,清了清嗓子,咬牙道:“你可以叫我封竞,可以尊我封司,就算叫小竞也行!就是别叫我阿宝!”说完走了几步,直出了院门,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对了,记得更衣沐浴,大宫主随时会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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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宁 。。。
三日后花一色书房议事,止剑一护三司四文八武悉数到齐。换作以前,这种议会封竞是不到场的,两年前封行水执掌止剑宫时更是如此,因为其兄是封行水,在止剑宫里,他似乎总能得到特许,议会不到场,那便是其中之一。
乖乖坐椅子上听两个时辰的对话对十七岁的封竞来说简直痛苦磨人,他宁愿爽快捱上两刀也不愿踏入议事房一步。
但今天,他却适时在议事房入了座,听侍者说,花宫主重任了一人为临时大护法,而那人竟然不是纪焉,而是从止剑宫分阁调过来的一名为贾驷道的阁主。封竟并不关心贾驷道是何人,止剑三十二个分阁主他能记得名字的不超过五个,他只是在想那纪焉对大护法之位觊觎多年,如今天时人和的境况下花宫主仍不让其如愿,看来以后也是不可能如愿了,花宫主真是英明得很哪,就不知纪焉那龟儿子气成什么样了,他一想到此不禁幸灾乐祸,好似出了一口恶气般神清气爽,对那位不曾谋面的贾驷道凭白就多了几分好感,不去看看简直按捺不住了。
于是封竞就这样坐在贾驷道的斜对面,眼含笑意地看了贾驷道近一个时辰,上边的花一色在说什么他一丁儿也没听见,旁边的纪焉时不时地回花一色几句话,坐下来时与封竟四目相对,见那封竞眼含笑意地看着自己,心中一团闷火不禁腾腾就冒到了胸口。
“行水这两年的手记我已过目,这两年江湖似乎死了不少人,青云馆的馆主柳云生,九华堡的大堡主陆云海,二堡主陆云千,天章古楼楼主成明风,还有点峰城主、江东白林的教主……”花一色纤白的手指点过手卷上的一行行楷字,声音渐没,指尖翻过一页,垂目又看了一页,须臾,抬头道:“不说青云馆,白林教,就说九华堡,开雨门,这两派与止剑宫素来交好,这换了主门人,众人都知换成了什么人,止剑宫可有派人吊唁走动?”
一言相问,竟无人回答,花一色眼光落在贾驷道身上,贾驷道面有难色,拱手道:“属下这刚从西南分阁调过来,这帮派走动的事纪护法应当知晓。”他话音一落,才听纪焉道:“这两年宫内事无巨细封行水皆是一手操办,几乎不假手与人,封行水不信任属下,更不喜属下插手。是以属下不知。”
他一言却有着几分赌气的味道了,花一色听在耳里心中不喜,却也不说什么。封竞闻言却是心中暗骂:你不知事只因为你从不关心宫中事务,这两年你关心的只是怎么把封行水扫下大护法之位而已!却说什么封行水“一手操办”,“不信任人”,你这分明是抓着机会在损人!他不敢将这些话在花一色面前说出来,只拱手道:“宫主身中岁罗印这两年,天下庄趁机不停挑衅来犯,大哥忙着应对天下庄,又要为宫主四处求解药,宫主交待的左手剑之事也不曾怠慢,他一人□乏术,几乎没有时间去关心别派,更别说走动联络了。”
“本宫重掌止剑宫,隔日应登门拜访,江湖若大,独宫难立。帮派如人,多年不走,旧情必褪,难时寡助。”花一色一言即尽,眼看众人,众人触目连道所言极是,一旁贾驷道见花一色眼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知其意,一拱手,道了句废话:“属下谨记教诲。”
花一色心中暗叹了口气,她这一言一眼原是想听众人见议,此时却如一石入泥不得一点回应。贾驷道年逾四十,本想他老年持重会有些不同意见建议,可在这议事书房一个多时辰坐下来,基本上都只是在附和道是,全没有一点新意见解,虽是临时代位,不免还是让人失望,与之前精明潇洒的封行水一比,更是云泥之别。再看看这一屋的人,贾驷道中庸无用,纪焉斤两太轻,四文资质太浅,八武心境过浮,至于封竞……几不用想。
花一色瞧着这一屋子的人,不禁皱了眉:这止剑宫除了自己,还有一个可称心大用的人吗?突然就想到了叶还君,朝封竞抬了一眼,轻描淡写地问:“你带回来的那人如何了?”
封竞一愣,道:“那人名为叶还君,三日前已醒,不过身体还需多月调养,一时半会儿是好不得了。”
“带他过来。”花一色皱着眉道。
封竞顿了一顿,吩咐门外侍者去唤人。几步回屋,花一色已又在说别的事了。“行水的手记上说一月前他在市集意外寻得一位使左手剑的人,名为王隐,欲交其为友,将其纳止剑宫所用,却不想“弄巧成拙”,令其对止剑宫心怀敌意。”花一色执着封行水的记事手卷,食指点在最后一页,抬眼又看了众人:“记到这里也未说此事如何,看来至今此事未了,这手卷只记了个大概,这王隐是何人,又如何弄巧成拙了?”
花一色一言即出心道该不是又无人知晓吧,却听封竞上来道:“这还不是纪护法做得好事。”他上前一步,口齿清晰,语气轻快,缓缓道来:“是这样。一月前纪护法听说大哥寻得左手剑之人,欣喜不已,为了抢功……哦,不是,是为了替大哥分忧,就主动提出接手此事。次日,纪护法派其手下青龙白虎两人去请王隐,道明止剑宫的心意,结果在王隐所在客栈一楼,两人“顺手”调戏了一位病美人,却不料那病美人是王隐之妻。”封竞说到这笑看了纪护法一眼,“王隐爱妻甚深,要杀两人雪辱,害得大哥亲自登门道歉,王隐誓斩青龙白虎两人,不肯做一点退步。大哥向来对自家弟子爱护有加,加上纪护法护下心切,自然不肯交出那两人性命了。此事便如此拖了几天,半月前,纪护法又登门,欲用强制下王隐,王隐被制,却是宁死不肯入止剑宫,于是我们的纪大护法就以其女为要挟,几乎说出了“你不入止剑宫我便杀了你女儿”这样的话,后来被及时赶到的大哥制止……”
“他那日丧妻失心,不可理喻,众人诚心邀他,他却将心中激愤全撒在众人身上!”纪焉忙不迭解释。花一色皱眉打断他,问:“后来,人呢?”
“王隐现下看见止剑宫人便要杀,大哥不想轻惹其怒,就一直派人暗中盯着,至今未有动作。”封竞答道。
“那就继续劝说,随便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这人为止剑宫所用。”花一色道。
“如何劝?”纪焉脱口而出。
花一色闻言,半晌不语。须臾,一手轻扔了手卷,松松歪了身子坐于椅子,连锦带绣的肩头斜斜沉着,支头抬眼打量起一屋子的人。“如果这种事还需本宫来操心,你们这一屋子人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她问完一句再无言语,眼神深隧黑冷地慢慢扫视,直瞧得一屋子的人心中惶惶泛寒,纪焉微低着头,直恨一时嘴快说错了话,心中正兀自揣测,却见花一色一挥牡丹宽袖,轻懒道:“都退吧。”
众人得言一恍,齐齐拱手告退,书房片刻清旷。不时,一侍者入屋,躬首轻声说话,那调音竟有些支吾颤抖:“回宫主,那叶公子说……他说……他身体不适,恕不来见……”侍者说完身低首不敢一动,好似一动便会惹来涛天怒海,须臾,却听一冷声道:“退下吧。”
侍者如获大赦,忙不迭躬身退去。
次日黄昏之分,叶还君迷昏之中皱了皱眉,好像人刚睡醒之时,喉间不自觉闷哼了一声,身体一动,却听一阵水声。叶还君一惊,意识一荡一回睁了眼,忽得惊觉自己正在沐浴。他坐在满水的浴池里,几丈之外白帘垂落,屏风帷幕重重。
方才是怎么回事,好似自己洗到一半睡了过去?叶还君动了动身子,倚在池边按了按眼角,自从上次醒来之后他就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对劲,整日有气无力,食不下咽,动不动就会睡过去,却也睡不多久,通常半柱香时间就醒了过来,还有那屋里不知何人点起的熏香,那味道怎样都闻不够似的,脑子也昏沉着没个清醒的时候,整个人就像被人换了血一样莫明其妙。起初以为是自己大病初醒,身体异常些没有什么奇怪,可都过去近四天了,怎么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呢。
叶还君没有心情再洗下去,他径直起了身,捞过一旁屏风上的中衣穿了,又拿了一旁的软巾慢慢擦着头发出了浴房。走至主厢,却发现自己放于榻上的外衣不见了,他神思一恍以为自己又记错了,却听得门个走进来两个小婢躬身道:“公子醒了?”说着一人上前伸手递来一叠衣装,道:“公子更衣吧。”
那衣物叠好了被小婢托着,暗紫华服,那料子颜色看上去颇为雅贵沉肃,却不是自己的雪青外衣。叶还君皱眉问:“我的外衣呢?”那两婢抬眼瞧他,却不回答,只将手中衣物上前递了递,小声道:“这是止剑宫护法应该穿的衣服。”
叶还君没听明白,两个婢见他无有动作,便欲上前来替他更衣,那婢女的手触到他的腰,叶还君却惊醒似的反应过来,他甩推开那婢子的素手,道:“将我的外衣拿来。”他轩眉微皱,语气已有些不耐。那两婢子相对一眼,道了声是,低眉顺目地退了下去。
叶还君回坐于榻,支首揉额。不时又一人进得屋来,却是哑医。他的年龄颇大,手脚不便,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