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 花语系列之三:错缘劫-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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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道:“这是借口,你一直,都以这样的借口来逃避……”
“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你是爱她的?”秀丽长叹一声:“连我,都感觉得到,你对她的爱,已经很深了……”
“没有,你误会了。”平川断然道:“是你,想得太多了。”
“在这个等待的故事里,书生会回来么?你希望他回来么?”秀丽轻声地,逼问过来。
“那只是一个故事。”平川固执而漠然地回答。
“难道,你心里,就没有假设过?如果,寒蕊能再坚持,坚持那么一下下,或者,结局,就不会是这样?”秀丽看着平川一脸的萧然,感到无比的痛心:“你在第一百天的失落,其实不是遗憾,是爱的苏醒啊,平川哥,你问问自己的心吧……”
问问自己的心?
我爱寒蕊吗?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心,忽然颤抖起来,战栗着,对自己说:不,我不爱她,我怎么可能爱上她,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我还讨厌她,她也痛恨我,我怎么可能爱上她?!我不过是答应了北良,好好照顾她,这是承诺,与爱无关。
他低沉着,一字一顿地回答:“我不爱她。”
秀丽愣愣地,苦笑一下,失望地说:“你是个懦夫……”
平川默然一合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才穿过回廊,还未到书房,迎面就碰上管家,低声说:“将军,有人找,说是从樟县来的……”平川脸色一变,匆匆地,就赶了出去。
平川一夜未归,天已经大亮了,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走。忙乎了一夜,幸好没出什么事,虽然累,但他还是觉得很欣慰,计划,应该是可以按既定时间进行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家,喝口热乎乎的粥。
他走近了家门,却感觉,有些不对。
大门拉开了一条缝,下人怎么会这么粗心?
他抬手,推开了门——
院子里乱成了一团,不知是谁,发现了进来的他,愕然着,停住了动作,大家,也都停了下来,平川看见母亲带着管家,僵硬着脸,匆匆从内院迎了出来。
“平川,你可回来了——”郭夫人想说什么,却一下梗住了,她苍白的脸泛着青,透出奇怪的慌乱。
平川沉默地,将眼光转向管家。
管家迟疑着,低声道:“少夫人……”
秀丽?平川闷声道:“她怎么了?”
管家用微微发抖的声音回答:“她悬梁自缢了——”
仿佛当头一棒,平川只听脑子里“嗡”的一响,就呆立当场。好半天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奔进内室,却只看见一席白布盖住的人形。
“秀丽,你怎么这么傻啊?”平川恸声道:“你为什么,不能等我回来?”
难道你以为,我离开家,是因为冷落你?不,我是有要紧的事啊,不然,我只去书房理理思绪,马上便会回来。不管我曾经的感情如何,我的确,是想跟你共度一生的呀!不管昨夜的对话如何,我都没有跟你见气,也断然不会因此而休掉你啊!不管你如何认定我对寒蕊的感情,哪怕是误会,我也没有想要责怪你呵!母亲的态度可以扭转,丈夫的责任我一定会承担,可是你,为什么,要走上绝路呢——
平川默默地蹲在地上,用双手痛苦地,抱住了头。
“将军……”管家轻轻地,递过来一个信封:“少夫人,有信给你……”
平川默默地伸手接了,感觉是异样的沉,打开一看,首先滑出来的,竟是龙凤玉佩,然后,是一张薄薄的信笺。
书生,终将为爱而归来。
那个故事,原来还有一个这样的结尾。秀丽那低低的话语,再次响起“你是个懦夫……”平川紧紧地攥着玉佩,任眼前一片迷蒙,泪光中,秀丽柔弱的身影,淡淡地显现出来。
平川哥,我走了,请原谅我不能再陪你,因为我相信,今后一定会有一个人,能永远地,陪在你身边。你无法选择母亲,却可以选择孝道,我无法选择生活,却可以选择死亡。这是一种没有希望的生活,却比寒蕊当年好上百倍,因为她是孤军奋战,而我,好歹还有你的呵护。我没有她那么坚强,能度过三个月的大限已属难得,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家里,我无法支撑下去。因为,没有你的爱,便没有希望,而我,已经太累。
你何苦,还要欺瞒自己?
你爱的,不是我啊。是那个,在第一百个夜晚没有再出现的书生……
平川重重地咬紧了牙关,一合眼,两行清泪,无声地滑下,滴落在信笺上,湿润了一大块,将那个“爱”字晕染得深深浅浅、斑驳一片。
寒蕊刚到御花园,妹妹怀珍就跑了过来,兴奋地说:“皇姐,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寒蕊奇怪地问,看怀珍的样子,好象捡了个宝。
怀珍说:“那个总是跟你过不去的大坏蛋,得报应了。”
“哪个坏蛋啊?”寒蕊莫名其妙。
“郭平川啊!”怀珍很是解气地说:“他们家出大事了!”
寒蕊的心倏地一沉,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怀珍怔怔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质疑道:“皇姐,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这么紧张呢?”
寒蕊眨眨眼,支吾道:“我,当然……高兴拉……但是,我总要先知道是什么事对不对?我要高兴,也要看是为什么事高兴的嘛——”
怀珍这才满意了,说:“昨晚上,他老婆上吊死了。”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寒蕊被震得懵了过去。
“皇姐!皇姐!”怀珍推搡着,让寒蕊缓过气来,她望着寒蕊煞白的脸说:“你怎么了?高兴也能高兴成这样……”
“……”寒蕊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这太让人意外了,秀丽怎么会自杀?昨天上午看到她的时候,还好好的,一下子,就没了?她既然有勇气去死,为什么就没有勇气活下去呢?就算郭夫人不好相处,可是平川对她很好啊……
她为什么要去死呢?
这叫平川以后怎么做人啊?
寒蕊忽然间,就感到浑身无力。秀丽怀孕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一半是高兴,一半不是滋味,是出于嫉妒,还是不甘心,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段也还算美满的婚姻,终究还是她指的,好歹也是个安慰。谁知接下来,秀丽就流产了,她其时已经有了些忐忑,莫不是真如润苏所说,指错了婚?郭夫人的霸道是出了名了,将秀丽这样一个怯弱的女子送过去,到底会是什么结局,不到最后,是容不得她放心的。但总归还有个平川,只要他护着秀丽,她也还稍稍安心。今天怀珍带来的消息,终于击溃了她最后一点希望,也毁灭了她最后的一丝信心。
从头到尾,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她都没有做过一件象样的事情。永远,似乎都注定了,她只能,一事无成。悔恨再一次遍布她的全身,如果说谁是秀丽命丧九泉的推手,她当属第一个。如果没有她的指婚,怎么会有这一连串的事情,秀丽,又如何会自尽?!
是我害死她的!
这句话反反复复地盘旋在寒蕊的脑海之中,她浑浑噩噩地,也不知怎么走回的明禧宫,直直地站在屋子中央,傻了一般。
润苏诧异地抬起头来,只听见寒蕊口中念念有词:“是我害死她的,我不该胡乱指婚……”
她忽然一下放声大哭起来:“母后,我又错了,我为什么老是要做错?我到底该怎么做,才不会错?!”
老天爷,这辈子,我是不是做不对一件事情?!我是不是,什么都不该去做——
“润苏,今天父皇叫你来,是有一件事,想同你说。”皇上缓缓地开了口。
润苏一动不动地听着。
“蒙古太子,那木措,你以前见过的,他一直对你念念不忘,这次,蒙古国提交了国书,想要由你来联姻,缔造两国世代友好。”皇上说着,握住了源妃的手:“父皇已经跟贵妃娘娘商量过了,觉得还是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父皇,我不喜欢那木措,我讨厌他。”润苏直言不讳。
源妃笑了笑:“润苏啊,你是公主,公主的感情,当以国家为重。
”
“请问父皇,我是中原最美丽的公主吗?”润苏冷冷地瞥了源妃一眼。
“当然。”皇上很是自得地晃了晃脑袋。
“请问父皇,蒙古,是我们的战败国吗?”润苏又问。
“当然。”皇上点点头:“在朕的手上,他们就没有赢过。”
润苏淡然一笑:“父皇,如果两个孩子因为一个玩具打架,输了的那个,能得到这个玩具吗?”
“当然不能。”皇上笑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源妃笑吟吟地插话进来:“为了表示友好,赢了的那个可以让出来啊。”
“既然赢了还要让,那当初又何必要打?”润苏直视着源妃。
源妃冷笑着回答:“不打,他又怎么知道是我们让他呢?不过是为了后面做铺垫。”
“为了表示诚心,就一让再让,直至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润苏望向父亲:“包括,您的皇位?!”
皇上脸上刺了一下,润苏的话,很是尖锐。
“大胆!”源妃怒道:“你太放肆了!”
润苏站起身来,傲然道:“叫我来商量?你们,分明,已经替我做了决定。想当年,那木措也提过这样的要求,皇后娘娘一口就拒绝了,蒙古碰了一鼻子灰,又能如何?若我们中原败了,父皇你派我去和亲,润苏责无旁贷,但如今,我们从没输过,为何还要做无谓的牺牲,何必卑躬屈膝,自甘下贱?!”
皇上猛地大声咳嗽了起来。
“你给我跪下!”源妃厉声吼道。
“我不跪!”润苏恨声道:“父皇,皇后娘娘曾经答应我,准许我终身不嫁,在宫里生活,她尸骨未寒,你就逼我远嫁蒙古。今日我发誓,你若一定强我远嫁,我将血祭边关,死,也要死在中原的土地上。当然,你还可以用别的办法,比如弄昏我,送过去,等我醒来,将不是中原的公主,我将用尽毕生的精力,与中原为敌,与你为敌!让你联姻的美梦,成为泡影!”
润苏言毕,一甩袖子,绝尘而去。
源妃从来没想到,看似柔弱的润苏也有强悍的一面,她决然之下的怨恨,猛烈而危险。就象一头濒临绝境的狼,血红的眼睛,呲着牙齿,发出出击前的,警告着对手,临死前的最后一搏,她将竭尽全力,必不会让对手好过。
恐惧一下子摄紧了源妃的心,此刻,她除了目瞪口呆,倒是没有时间去思考其他。
皇上又一轮剧烈的咳嗽让源妃回过神来,她一边殷切地替皇上轻拍着背部,一边思忖着,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润苏这里,我该怎么办?这个从未有过畏惧的女人,在润苏的愤怒中竟然感到了一丝害怕,也许,润苏的决然,是可以摧毁一切的,只要,你别把她逼到那个份上!
“源妃,你说怎么办?”皇上望着源妃,有气无力地说:“我们,再权衡一下……”
源妃低着头,说:“要不,我们,再想想吧……”
这时,公公进来禀告:“皇上,娘娘,润苏公主跪在殿前不走了。”
皇上抬起头来,哑声问:“她……”
“她说,今天若没有答复,她就不走了……”公公一边说着,一边偷眼望着源妃。
好厉害的润苏,先是话语相逼,再是行动相逼,她必然,已经考虑好了每一步动作,可是当初,我还以为,她只能乖乖就范呢……源妃没有吭声。
“你看,不嫁就不嫁呗,还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