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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对你是离别,对我是等待(原名故影)-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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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下意识地转过了身——
    车已经停稳了。
    严可铭经到身边的时候郁宁闻到了浓郁的香水的气味,那并不是他离开家时带着的味道。冬夜里这样郁郁馥馥的香气异常分明,可不知怎得闻来莫名酸楚。在看见那个男人的面孔后,严可铭微微皱起了眉头,车灯和街灯把他的脸照得雪白,反衬得双眉楚楚如画,尽管语气里有一丝不赞许的意味,嘴边的笑意却慢慢地在夜色里荡漾开:“小贺,这么快就回来了?”
    贺臻扬起手来打了个招呼,笑意很浓,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对啊,比想象中要快一点。钱花光了,正好也想回来了……你的手怎么回事?”他终于发现异状,语气急转直下。
    “不小心摔了一跤。倒是你,既然要来,应该事先打个电话。”
    “手机半途就被偷了,玩到最后身上的钱还不够打车到你这儿,半程路是走过来的。好不容易走到了吧,又冷又累,想抽根烟再进你家的门,结果,被拦住了。”
    从两个人交谈的语气中郁宁已经确认他们之间非常熟悉,不然严可铭绝不会有放松至此。她想起早之前的戒备和冷淡,不由得难堪起来。贺臻说完之后,她察觉到严可铭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觉得还是应该解释一下前因后果。没想到就在她考虑措辞的短短几秒里,贺臻先接过了话端:“不过要我说啊,拦得好。她没见过我,看这么个叫花子样的野人坐在门口,要是听了我几句话就让我进去,你和小王不在,家里只有老人和女人,如果我是个坏人,就真的坏事了。”
    严可铭听完转过头来对郁宁说:“这就是给你留下一堆烂摊子的贺臻。”
    明明有了这句话,郁宁再看向他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还是有点不安,也许是他现在这个不修边幅的样子,也许是因为那双眼睛——还是太亮了,亮得让人心惊。但之前的紧张已然弥散,她的声音也舒展开来,颇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之前从没见过你。”
    贺臻笑了起来,先一步伸出手,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你做得很好,刚才吓着你了。哦,还没自我介绍呢,贺臻,之前在这里工作,现在嘛,无业。”
    握手的一刻郁宁感觉到他的手很暖,自己的却因为早些时候的紧张僵冷而潮湿。她立刻想撤回手,没想到贺臻多握了一两秒才松开手,这让郁宁的回答也有了一刻不自然的停顿:“……我叫郁宁。”
    隔得近了,郁宁能看清楚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实在是很好看,甚至连那乱蓬蓬的胡子也不再那么吓人。贺臻这时又说:“虽然我很乐意和郁宁多聊几句,但现在真的冷累饿得要命,严可铭,我都到你家门口了,怎么也要喂养收留一晚上吧?”
    这轻快而明朗的语气让严可铭又一次微笑了起来,说:“我还有几句话和郁宁说,你先进去吧。密码照旧。看看谁还醒着,要他们下厨房里找找还有什么可以吃的。”
    贺臻很快融入了夜色里,只能听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严可铭低头看了看肩膀又绷住的郁宁,静了一静才说:“今天谢谢你,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你一个年轻女孩子,不要和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多纠缠,直接走开再考虑报警。”
    严可铭虽然严格,但从来不曾严苛过,郁宁缓缓地放松了下来,也有了解释的余裕和力气:“我知道的。但是当时觉得他那么高,又一大把胡子,虽然声音听起来不坏,但万一……屋子里只有杨叔叔一个男人,我走的时候他还睡了……所以就自作主张了。冒冒失失的,把严先生你的朋友拦住了。对不起。”
    “用不着道歉。太晚了,等一下让小王送你回学校,明天晚一个小时过来。”
    他为她拉开车门,目送车子开动才进了家门。郁宁在车上怔怔看着严可铭的背影,一时间温暖的车厢里那股女香的气味浓郁到令人鼻酸难忍的地步,直到再怎么睁大双眼集中注意力都看不见他,郁宁猛地打了一个毫无征兆的喷嚏,这一次,连眼泪都出来了。
    第三章 不可思议。
    郁宁看着另一头的青年,依然觉得恍惚。
    大约是注视的目光过于专注,被盯着的人终于有所察觉,停下画笔,转过脸来一味微笑:“我脸上有虫子?”
    没有没有。郁宁内心无声地否定,嘴上却应答:“脸上沾到颜料了,左边。”
    “哦?”贺臻闻言随意支起左边肩膀蹭了蹭自己的脸。仓库间暖气并不足,但一直在动,倒是不冷,他只穿一件浅色的长袖衫,于是左边肩膀上立刻留下了一抹蓝色的痕迹。
    在那场啼笑皆非的初遇的第二天,郁宁还是按时到严家工作。这一次,她终于和贺臻有了一个“正常”的见面。在工作室的一角已经开始工作的他,和前一天深夜里那落魄潦倒的模样相比,反而让郁宁觉得一点也不真切了:乱蓬蓬的胡子消失了,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孔,天然卷的长发扎在脑后,露出格外动人的侧脸的线条,清晰而利落,迎着阳光,不比精美的大理石雕塑逊色。
    郁宁当时震惊得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惹得贺臻欢快地朝她眨眨眼睛,再一次自我介绍:“郁宁,是我,昨天吓到你的那个野人,贺臻。昨天晚上觉得你很高,原来只这么小这么瘦。”
    从那一天起,贺臻留下来和她一起为严可铭工作。他不仅接过了那个意大利剧团的舞美改良和移植,而且还有余力为手伤的严可铭去落实铁皮屋顶这边需要用到的道具,精力之充沛,效率之高,让郁宁简直佩服得是目瞪口呆。
    如果说在没有认识贺臻以前,严可铭在天平剧院那句“贺臻能做的她做不了”多多少少伤害了郁宁的话,一旦开始一同工作,她很快发现这句话只是个最平淡不过的陈述句。郁宁并不知道贺臻为什么离开,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愿意留下,但她很清楚的一点是,贺臻工作起来非常优秀——他可以连续工作七八个小时依然保持头脑清醒、双手稳定、状态高昂,而这其中的任何一点,都是现在的郁宁还做不到的。
    更不必提他性格也好,从早到晚都是笑脸对人,仿佛天底下没有什么值得忧愁和苦闷的事情。
    有一个这样的人活生生在眼前,有的时候连郁宁都不知道为什么严可铭会雇她。思来想去勉强找到个解释,反正贺臻这样的人都走了,谁还不是一样。
    贺臻回来之后,时间过得更快了。随着公演日期一天天逼近,郁宁去天平剧院的频率也高多了,有的时候是严可铭带他们两个过去合会道具组确认进度,但更多还是贺臻和郁宁两个人——意大利那边的道具已经运抵,距《玻璃动物园》首演只剩下一周,《热铁皮屋顶上的猫》也就是不到两周的事情,贺臻成天忙着和意大利过来的道具师沟通,郁宁则没日没夜地在剧院那宽敞高大的库房里为铁皮屋顶画大幕,但这一天晚上他大概是稍微得了点闲,也到了仓库,帮着郁宁一起画。
    在看见他肩膀上的颜料后,郁宁忍不住皱眉,说:“这下弄到衣服上了。”
    贺臻还是不介意地笑笑,反而轻快地吹了个悠长的口号:“这可是作画者的勋章。”
    郁宁被他这句话逗得也笑了起来,执笔的手抖了一抖,好在画的是大幕,算不上什么灾难性的错误。她暂时地放下笔,爬下梯子站远了再看一次,正要问贺臻的意见,他却先一步开了口:“你今晚吃了什么?”
    毕竟是自己画的,再小的纰漏还是刺眼,郁宁不太满意地皱起了眉,心不在焉地回话:“嗯?你说什么?”
    “你中饭又吃了什么?”
    这问题和她脑子里想的事情足有十万八千里远,郁宁的眼睛盯着画,脑子里转了半天,转不出个所以然来,早饭是吃过了的,中饭还有晚饭嘛……呃,她不记得了。
    于是她顺口答:“不记得了。”
    “你吃了东西没?”
    “……好像没有。”
    贺臻挑了挑眉头,稍微抬高了声音:“现在十点了,我得带你吃点东西去。今天不画了。”
    最后一句话猛地拉回郁宁的注意力来。她惊讶地扭过头:“我还没画完呢!再说,我是真的不饿啊。”
    可是贺臻已经敏捷地从另一架梯子上下来,冲她摇摇头:“这又不是一天能画完的。我第一次跟着严可铭画幕布,画了一个月。你得吃点东西,而且时间也不早了,你一个女孩子,也不能留在仓库里熬夜。”
    郁宁的视线在自己的画和贺臻的脸之间流连半天,还是想争取一下:“我也真的不害怕。小时候我还曾经在仓库里待过一整晚,灯都没有,我不怕。贺臻,你看这里,我刚才分神和你说话,没画好,总要把这里改好了再走吧?”说完生怕他不信似的,跑到画布前,踮起脚来指着刚才没画到位的那一小块格子。
    “挂出来之后,没人看得出来的。”
    “我看得出来。”郁宁执拗起来。
    听到这句话,贺臻的神色一时有些惊讶,但他很快地笑了起来:“我现在知道严可铭为什么雇你了,你们有些地方真像。我陪你修完这一点,然后你跟我去吃东西,这样总好了吧?熬夜是不合规矩的,过了午夜天平会拉闸。”
    他说得合情合理,郁宁看他的神色虽然和缓,却很坚持,想了想点点头:“那好,我先把这里画好。”
    于是两个人又多工作了一个小时才离开那间暂作画室的仓库,夜深了,经过排练室的时候却发现灯光并没有熄去,还有演员留在房间里排练。
    郁宁从门上的玻璃窗里瞄了几眼室内后,说:“你看,我们还不是最晚走的……咦,是邱俪云,她真能吃苦,难怪走红得着么快。”
    贺臻听她这样说,也跟着望了一眼,除了邱俪云,在场的其他人都不是剧团的演员,看起来倒更像是找了老师开小灶。他收回目光,答道:“没几天就要公演了,她第一次演话剧,肯定要多下点工夫。”
    “唉,真可惜,以前女主角是穆岚的,可她生病辞演了,换成了邱俪云,要是还是穆岚该有多好。”
    “也差不多,邱俪云自从出道,不是就被说像穆岚吗?”
    “也没那么像,而且我觉得她比穆岚还要好看……不过好看归好看,我还是更想看穆岚演戏。”
    “你喜欢穆岚?”
    “喜欢啊。”
    他们一边低声交谈,一边快步地朝着出口的方向走。郁宁坐了一个下午加晚上都没觉得饿,走了这短短一程,稍微活动开,这才感觉到饥饿和疲乏来,走到车子前面的时候,肚子忽然抗议似的咕叽一响,顿时让她悄悄热了脸,面对贺臻微笑的脸庞,话也不再那么流利了:“这下我饿了……”
    “是该饿了。想吃点什么?”
    “快一点,暖和一点就好。我不挑食。你拿主意。”
    贺臻忍俊不禁地又看了她一眼:“女孩子可以适当挑一点食。”
    他开车带郁宁来到一家夜间还在营业的面店,还没下车,已经能远远看见锅灶间腾起的白烟,在这样的夜晚真是诱人极了,就像一只只无形的手,殷切地勾住人的心肝肠胃,非要你赞美臣服。
    贺臻看来是常客,停好车子后领着郁宁熟门熟路挑了张靠窗的桌子,叫了两碗牛肉面后,才转头对郁宁解释:“只有牛肉浇头,要几个荷包蛋,吃葱的吗?”
    郁宁点点头:“都可以,鸡蛋就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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