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战鬼-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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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子已不能进食了。”跟着他白费力气的千夜,在他不死心地想再试时,悄声告诉他。
他忙看向一旁的小桌,“燕吹笛留给你的黄符呢?”
“我已吃光了。”她再次浇熄他那一点微小的希望。
“你等我回来。”
鬼门已关,六阴差也决定再次进攻后,在这日黄昏收到消息准备与六阴差回合的七曜,在临行前,对身子已经复元的千夜这般叮嘱。
“不要去。”拦在门边的千夜,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出这扇门。
“千夜。”不能廷误了时辰的七曜,头疼地想将她给拉开。
她用力挥开他的手,想让他认清现实。
“没有了舍利,你怎打得过我师父和师兄?”现下的他,不再是个有些术法的武将,这样的他,哪会是皇甫迟的对手?
这一点他早就想过了。“虽说投了舍利,我的确无法再拥有强大的法力,但我仍是有些术法,再不济,我仍可硬拼。”
“不要……”怎么想都认为他将有去无回的千夜,惶怕地躲进他的怀中。紧紧揪住他的衣衫。“不要去。”
知道她在怕些什么的七曜,此时,找不到半点能够安她心的借口,他自个儿也明白,他虽可在她面前把话说得圆满,但实际上他是半分胜算也没有,这一走,若要能再回来见她,必须很侥幸,很侥幸。
她慌急地在他胸前喃喃,“我们可以一块离开这里,忘掉阴阳之间的事、忘掉这一切,去找个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这是自欺欺人。”他一手掩上她的唇,缓缓地对她摇首。你明知不管怎么做,阴阳两异都会找到我们的,因此我非去不可。“怎么进、怎么躲?在人间,以她的身分,皇帝与皇甫迟都不会放弃追索她,而他若是临阵脱逃,想必阴界也不会放过他。
“七曜……”还想说些什么好让他打消念头的千夜,尚未说出口,他已将她接下来的话否决。
“我必须守信。”
她不解地蹙眉,“守信?”
“我曾对我的弟兄,还有他们的家人失信过,因此这一回,我绝不再失信。”失信的痛苦,他比谁都明了,所以他告诉自己,只要给了承诺,就绝不再破信。
“你还给过什么人承诺?”她怎么也想不出在人间他与哪些人还有牵连。
他缓缓遭出他来人间的另一个目的,“我对鬼后立誓,她授我术法,我便为她完成复仇的心愿。”
“鬼后希望你为她怎么复仇?”她错愕地张大了眼。问得有些颤抖。
“杀了那个害死暗响之人。”那日皇甫迟已自认是凶手。既然他都敢作敢当了,不杀他,岂不是大对不起他?
她的脸色一下子刷为雪白。
鬼后真正该恨之人,鬼后知道是谁吗?七曜他……又知道真正害死暗响的人是谁吗?他们该不会以为,动手杀了暗响的皇甫迟,就是元凶?皇甫迟是为谁那么做,他们明白吗?
不,看样子,他们只看见了浅见的外表,不知里头的个中原由,更不知祭坛下的来龙去脉,他们怎知,皇甫迟是为她而杀暗响,是她服食了暗响之心,那个小小的鬼子,是她害死的。
若由他们这般不明不白地杀了皇甫迟,好吗?不,不好,皇甫迟虽有错,虽做过许多众生难容之事,但皇甫迟大部分所做种种,是为人间。纵使出发点不对,可在皇甫迟身上,还是可以找到一心只为百姓着想的轩辕岳的影子,自另一个角度来看,皇甫迟不过是个为了人间而愿意背上恶名的忧民术土而已,假若由皇甫迟来为她顶罪,往后,她又该怎么面对她的自责?
她茫然地抚着两臂,“一定……要杀了那个害死暗响之人吗?”
“不这么做,我失信,不这么做,鬼后的心伤永远都不会抚平。”与她一样固执的七曜,信念与目的始终都没动摇过。“况且,那日那个和尚也说了,谁亏欠了谁,谁该给个交代的,便得给个交代。”
谁亏欠了谁?谁该给个交代?
这话,分明就是在对她说的。
“干夜?”觉得她面色有异,他不解地上前抬起她的下颔。
“那你曾说过的话呢?”她无奈地望进他的眼底,“你真想和我在一起吗?”一旦他守了信,真杀了害死暗响之人,那么他说过的一切,不都将化为空梦一场了吗?
“我当然想。”不知内情的他,还一迳地说着。“我杀不杀那个害死暗响之人,与你之事无关。”
有关,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但她知道,她心中的罪也知道,那长久以来压在她身上的内疚,更是在此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他回来人间,自那些部属家人的身上,摆脱了他的自责与歉疚,因此他可以放下一切,去完成他最后的一个承诺,但她却和他不同,笼罩在她身上的罪愆,从无离开过。
他说过,他们会找到法子让他俩都活下来的,可现在,这句话恐将成了个永不能实现的诺言。
如果说,他为替鬼后报仇恐将会死在皇甫迟手中,那么,只要她如他所言,给个交代,或许他会有活下去的机会。
她茫茫地启口,“我只想再问一次,你非去不可?”
“对。”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千夜双眸里的光彩渐渐地淡了,她尽力压下喉际的哽咽,半转过身施法唤出几名式神以护他的安危。
“他们会伴着你去。”
“千夜?”没想到她会一改拦阻的前态,七曜瞧不出是什么让她改变了心意。
“没事。”她款款一笑,“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给鬼后一个交代。”
在她的话落后,窗外的天色已然全暗,处处灯火,提醒着七曜不能再拖延下去,他朝她用力点点头,带着式神大步走向房门,在出了门口时,他回头望了她一眼,心头没来由地觉得不安。
不知为何,那笑,他总觉得像诀别。
那夜,两江沿岸焰火辉煌,两岸彻夜燃烧的火炬,将江水彩映得有若星火琉璃。
事前,百姓在皇甫迟的令下全都撤进京城,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分,在江心广阔的沙洲上,遍布术士与鬼差,都已撤去防守结界的阴阳双方,在江心中的大大小小沙洲上展开了另一回合的争战。
六阴差中剩余的四阴差,在另一片沙洲上联手合力对付皇甫迟,而七曜,因应允过千夜不杀术土,故而在战场上处处制肘。虽说与他对阵的轩辕岳已是手下留情了。但碍于皇甫迟也在战场上,不能做得太明显的轩辕岳,在别无选择之下,也只能动手伤他。
交手数回。七曜始终都以刀剑来往不施术法,心底大大起疑的轩辕岳,捡了个空档,将剑架在他的刀上止住双方的动作。
轩辕岳忍不住想催他,“你的术法呢?”不能再这样让下去了,否则,待会皇甫迟要是过来,可不会像他一样这般心软。
七曜回以一刀重击,算是他的回答,而厌倦了刀剑下见真章的轩辕岳,旋身施以一记金刚印,勉强想接下这记金刚印的七曜,在不敌之余,被千夜派来护他周全的式神,立刻出现在他身前代他受了这记要命的金刚印,并在转眼简化为黄符飘然坠地。
看见千夜所造的式神现身护他后,轩辕岳不敢相俏地瞪着地上的黄符。
按理,生辰已过的千夜,应当是死了,可她的式神仍在,这只代表……轩辕岳连忙扬首,就着闪烁的火炬细看着七曜的模样,屈指数算了一番,他怔然地望着义无反顾的七曜。
轩辕岳颤着声,“你……把舍利给了她?”那般珍贵的舍利,他竟拿去救千夜?他疯了吗?投有舍利的他,根本就不该出现在此地,他是想来送命不成?
他沉声应着,“我不能让她死,我要她活着。”
轩辕岳怔在他低沉回绕的话音中,不知不觉地,垂下了手中紧握的霄颐剑。
“岳儿!”在另一片沙洲上与四阴差交手的皇甫迟,在他呆站原地不动手时,朝他大声一喝。
“你走。”猛然清醒过来的轩辕岳,忙不迭地催促着七曜,趁现在快走!“
七曜转首看向远处的皇甫迟,“我不能。”
“你斗不过我师父的!”气急败坏的轩辕岳,在他挪动脚步过去为四阴差助阵时,急急追在他的身后。
懒得再和四阴差搅和的皇甫迟,在七曜还未过去那片沙上找他时,已迎风踏江而来,依恃着一点术法的七嚯,抬手破了一指,在大刀上书了血符,举刀竭尽全力地朝前一劈,霎时,江面有若惊雷乍响、水花轰然四起,江水遭他劈裂一分为二,可即使是这样,却依旧没伤到皇甫迟一分一毫。
在皇甫迟准备还击时,情急的轩辕岳才想把乙曜拉开,两眼一眯的皇甫迟,挪出一掌将他这个不分敌我的徒弟给震退了老远。挨了重重一掌的轩辕岳。呕着血,以剑抵地,跌跌撞撞的站起来。
“师父!”立过誓习法绝不为杀人的轩辕岳,不死心地想求“不行,他不是阴界之鬼,他是人,他还是千夜的……”
不想让他为难的七曜,熟稳地使出刀法,在皇甫迟一靠近时,立即迎了上去,赶在皇甫迟再次施法前企图以武见真章,功底也修到一个境界的皇甫迟,根本就不把他这点困兽之斗给看在眼底。
一掌夺来轩辕岳手中的霄颐剑后,皇甫迟手中之剑翻转出朵朵剑花,剑剑锁喉地对着七曜而去,与他拆了近百招的七曜,在皇甫迟剑法与术法并用的情况下。逐渐败下阵来,在一道直逼他喉际的剑气乍临时,总在他性命危急时出现护他的式神,又再次现身在他的面前代他一死。
皇甫迟顿楞了一番,使出金刚印将七曜逼退后,不敢置信环顾四下。而后,果然在一处小洲上,找着了一抹熟悉的白影。
赶来此地操控式神的千夜,心痛地看着这些不试出现在此处的人与鬼一会后,她决然地排出皇曹迟所授的八卦大阵,借着舍利强大的法力,将正在交手的术士与鬼差给硬生生地分隔开来,她摊开两掌往两旁使劲一推,大声一喝,硬是把纠缠的两造人马给拉离江中,分据在两岸一方。
不只是皇甫迟,就连七曜与轩辕岳也没想到,得了舍利的她,不仅是重新获得了生命,她竟还能出手镇压下两方,面她的法力。也是在场的众生中最强大的一个。
金戈骤止的江面上,静谧得无一声响。
“难道,阴与阳之间,真不能和平共处吗?”千夜无奈的问句,淡淡地在江面上传扬开来。“以仇制仇,以恨制恨,又能得到什么?”
不约而同的,皇甫迟与七嚯同时朝她大声斥喝。
“千夜,走开!”
她转首看向誓要完成诺言的七曜,“是我服食了鬼子之心,国师之所以杀暗响,是为我。”
七嚯愕然地张大了黑眸,“什么……”
“倘若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那么在今日。就由我亲手来结束这一切。”她先是看了甘愿为她顶罪,的皇甫迟一眼,再回过头来,对这时才知道事实的七曜释出永别的一笑。
“你想做什么?”她的笑意大凄清,冷汗争先恐后地自七曜的两际滑下。
“我欠鬼后的,现在,我还给她……”她边说边将两掌探向腹间,在七曜能阻止她前,施法取出维持她生命的舍利。
“不要——”心碎欲绝的七曜放声大喊,在她舍利一离腹后,八卦大阵也遭破时,不顾一切地胡她奔去。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轩辕岳,一手掩着受创的胸口定立在原地,而没想到她竟以一命来换和平的皇甫迟,也怔站在原处不发一语。
当涉过江水而来的七曜赶至她身边时,已经倒地不起的千夜,手中紧握着舍利,在他将她搂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