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下留情-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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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紫宸很满意他这惊吓过度的表情,淡淡笑着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初十犹豫了下,见掌印先生颔首同意了,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在众多艳羡的目光中走过去。
掌印先生四十开外,广袖宽袍,纤瘦长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雅韵,读书人自命不凡不假,却也能弄得清楚这份清高能对谁使……先不提俸银的多寡,就是被汪相尊一声“先生”这体面谁不神往?更别提还有过几位封疆大吏的门生……
所以对这位汪相爷的命根子,自然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何况没什么逾越,等初十走近,便捋着胡子说道:“替老夫送送夫人……”
汪紫宸低低告退,与初十并肩往外走。
行了一段路,避过了其他人的耳音,初十垂着眼睑说:“其实,不必……”不是不知道她的意思,怕自己受欺负,想以这样的方式来告诫所有人:他是汪紫宸的人……对自己的身份初十一直都清楚,可不知为什么,此时就是觉得好丢脸。
汪紫宸滞住步子盯视过去,只见他的脸上浮现起一抹不自在,不由心中长长叹息……青春期的男孩子啊,敢不敢再别扭点?
再矫情下去怕是好心也会变成歹意了,汪紫宸微微仰了头,任那些阳光一缕缕映在脸颊,嘴角轻勾,淡淡哂语,“课业有没有涨进与是否挑灯夜读无关,总要听先生红嘴白牙说出来才做数,我总得知道花掉的银子值不值,是吧?”说罢不容他反应,径直远去,图留下一个单薄的身影在灿阳下呆立,久久。
话中是带情绪的,既然他更容易接受偏激的说法,那她配合一下又何妨?
好意被歪曲本就让紫宸心生崎岖,偏偏到小楼的路走得也不怎么顺畅。
马车刚进了皇城大街就慢了下来,夏霏挑了帘子望了下,冬霁也凑上前看了眼,两人四目相对就完成了交流,夏霏面上一凛,吩咐着让把式靠边停车。
汪紫宸没怎么在意,可瞧见夏霏面上的肃然让她的心也跟着一紧,但头都快探出去了也没发生有异常,不禁奇怪,“怎么了?”
夏霏坐过来,掀起帘子的一角,指着远远的一辆马车说道:“车里的人……似是在盯小楼的梢……”
汪紫宸很是迷糊,那车虽然看起来很是华丽,但也就是寻常的样式,而且停得离小楼还有段距离,怎么看也不应该是针对自家的,想着,不禁瞅向正轻咬着唇的冬霁,丫头则回了个很肯家的点头,“半个月以来奴婢至少见过这辆车三次,而且有次还看到从这车上下来的人在小楼门前张望……”
既然冬霁这么说,那应该就错不了……可汪紫宸始终想不通,怎么可能有人胆敢将心思动到自己头上,莫非……
念头才起,汪紫宸只觉得头皮发麻,忙又挑开帘子去确认,夏霏似是看出了主子的将信将疑,轻抬玉腕指向车辕,那是一小簇要很仔细才会注意到的璎珞,“那个位置挂是回避铃,官宦人家出门时告诫百姓避退,而且紫色……”
紫色是王侯所专享……朝庭上下有资格用的,怕是五根手指就数得过来……
这么说来……那是小皇帝?
噗得一下合上纱帘,汪紫宸扫兴地背靠车板,心里不住地嘀咕,黄历上一定写着今天不宜出门……
太阳已经到了头顶,想来王惟原早就等了多时,可又真怕一念成谶,遂让冬霁到小楼送个信儿,就说她在百味楼设宴款待。
不过隔了几条街,马儿跑了没两步就到了。
才上台阶,掌柜的就迎了出来,边抹着汗边躬着身子请罪,“不知道您要来,没能提前给您备下雅座……”
依夏霏的意思是把常用的包间清一清,汪紫宸却不以为意,天气热厅堂里反倒舒服些,于是让掌柜的在边角找架软屏围出块清静地方就行。
掌柜的几乎是感恩戴德地让伙计赶快去办,自己则是陪在紫宸身边侍候着。
汪紫宸瞧着四下里的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怎么不见八哥?”
掌柜的恭恭敬敬地回,“今儿天气好,东家去城外赏花了。”
嗬!好兴致……不知道为什么,汪紫宸脑中又想起很久前听来的一段闲话:百味楼东家夜采幽昙!
那边收拾完毕,掌柜的在前面引路,汪紫宸跟在后面,可才走过两张桌子,就听到一声“哗啦”的碎响,汪紫宸以为是自己的衣袖碰掉了食客的茶碗,刚想说句抱歉,不想临窗那边又摔了个盘子,接着就是几句牙碜的谩骂。
一时,所有视线都落在了那个穿着并不怎么讲究的人身上。
就算没经验,就算不清楚情况,汪紫宸还是一下就得出了结论……这人怕是个吃白食的。
不是她看不起人,实在是眼前的场景太过一目了然了,先不提他的衣衫如何破旧,头发如何打缕儿,就那满脸满手的油腻菜汤,桌上残席的狼籍,就不难猜这位怕是饿了不止一两顿了……
身上没钱跑来饭庄胡吃海塞还不打紧,居然还装硬,他不知道砸了杯碟要赔钱么?汪紫宸很有兴趣地倚着柱子停了脚步,准备好好看看这家伙要怎么收场。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此话一出,上下两层里的伙计们都有意无意地瞅向掌柜的,大有只要得令就一拥而上的意思。
掌柜的还没落干净的汗又蓄上了,一个劲地抹,可是不停的擦完又不停地冒。换在平时,这种场面经了不说有一百也得有八十,根本不算个事儿,可在大小姐面前不敢造次,万一惊了玉体,就是把他捅成筛子都赎不起这罪,遂规规矩矩地请示,“姑娘,您看……”
夏霏利用短短的时间将一楼散客和二楼雅座全都打量一番,听到掌柜的如此询问,忙贴到紫宸的耳边低语,“楼梯右转第二桌那是延王爷……”
“谁?”汪紫宸都有些慌乱了,阎王爷?那是会出没在白天的东西么?
“当今圣上的叔叔……”
汪紫宸抚着前心顺平了气息,还以为见了鬼……等等,王爷?难道是那位手握兵权的皇叔沈延汇?三平金刀定山河的疯骝子?那……
“你能在他的手下走几个回合?”汪紫宸扭脸问丫头。
夏霏脸微微潮红,嚅嚅,“怕是挺不过五招。”
对自家丫头紫宸是知道的,普通家丁的话对付三五十人都不成问题,这么说来这位王驾千岁真真是了不起啊,如此……
掌柜的抻长了脖子都没等来吩咐,思忖着是不是再请示回,却被主子毫无征兆的笑颜恍得有些发懵……空空张着嘴忘记要说什么了。
汪紫宸盯着那个还在跟伙计叫嚣的人,灿然莞尔,红唇轻启,“怎么办?上板儿打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上板打人
“什,什么?”掌柜的以为自己听错了,上板儿打人这么专业的名词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会知道?而且……掌柜的连吞了几口唾沫,眼睛不由放到店门前迎风招展的“天下太平”四个字的锦幔上。
当年买卖开张,天下绿林道的总首领徐适靑为报二爷曾经的救命之恩,亲自奉上这面彩锦,告诫天下绿林好汉,包括市面上的混混流氓:这家店动不得,路过都得绕着走!
也托了徐大爷的福,这么些来年生意一直做得顺风顺水,没人敢捣乱。
没料到十年不遇的事偏偏让大小姐给赶上了,掌柜的盯着跟那犯浑的黑大个心里这个恨啊!大小姐一年也不见得能登一次门,你说你早点或晚点,再不济吃完蔫溜走人不好么?跟这拍着胸脯子找什么不自在?
他不是看不出大小姐扫过来的不屑,说他怂也好不配做汪家买卖的当家也罢,他是真怕了,忧心眼前这个黑大个儿砸了场子还在其次,真若是大小姐在百味楼里有半点闪失,怕是汪相爷得把他剁碎了和成馅儿……晚饭见!
他就是个给人料理生意的帮工,往好听了说是百味楼的大掌柜,说不好听说就是汪家无数伙计中的一个。平日里有东家坐阵,也轮不到他出什么面,偶尔有人借劲儿耍酒疯,说上两句软硬兼施的话再将人架出去就是了,可今儿这位……一看就不是善茬儿,膀阔腰圆骠悍强壮,瞧那半敞的衣襟里盘踞的刺青,竟是条过肩龙,摆明了是混黑白两道的!这让掌柜的不停地挠头。
大小姐性子烈是天下皆知的事儿,见不得有人在眼皮子底下叫嚣这也无可厚非,但这位姑奶奶却不知道今天若应了这挑衅,怕是以后麻烦会接二连三的来,百味楼这块大肥肉,街面上的三教九流哪个不眼馋?自家先坏了徐大当家定的规矩,怕是这面旗帜再也唬吓不住那些想分一杯羹的匪徒了!
要怎么把话暗示出去还不能犯了大小姐的忌呢?掌柜的苦着脸不住给夏霏递眼神儿,可那丫头正忙着环视四周根本没接收到。
等了半天不见有动静,汪紫宸斜斜瞥去一眼,掌柜的立时一个激灵肃了肃身子,此刻纵使有千言万语也不敢再多吐半个字了,只得努力沉沉气息,作了个罗圈揖,扬声说道:“各位客倌,今日小店‘上板儿打人’,请您各位先行个方便,伙计会将您各位的酒菜一一记下,待我们解决完了重新给您上热的,这顿不管有多少,全算小店的。”
听说百味楼要“上板儿打人”都新鲜,从来都只听说别人家被人收保护费吃宝局的,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混混流氓们对“百味楼”三个字连提都不敢提,今儿竟有人不长眼地跑来踢场子,酒客们对吃到一半被请出去不但没一点不满,反而都兴冲冲地围在门口窗边,想等待会捞个好位置准备看热闹。
伙计们手脚很是麻利,没一时三刻,场子清了,门板上了,就连桌椅都被靠边码放,留出了好大一块空场……
那吃完饭没钱结帐的汉子见架势拉开了,摇头晃脑地走到中间,胸脯拍得嗵嗵响,“老子杜垠达吃遍了直隶的宝局,今儿倒要领教领教贵字号!”说罢从短靴中抽出把匕首,刺啦一下划开裤管,说话间就要往肉上剌。
汪紫宸一见心里暗叫了声不好,这个她可是懂,混混界拼的就是个狠字,要不凭什么让买卖家心甘情愿拿钱养活着?他那边切多少,掌柜的就得陪多少,要是露出半点怯意他就大咧咧吃你一辈子……汪紫宸扫了眼腿都开始打颤的掌柜的,心说不要说剌肉了,那边一见血这位一准儿就瘫地上了,没开始就输?那可不行……
“夏霏!”
“是!”
汪紫宸悠哉悠哉地找了张桌子坐下,就像说些无关痛痒的话一样,“仔细看着!大小伙计有一个算一个,将人撂倒的赏一两银子,打吐血的五两,断胳膊断腿的十两,闹出了人命姑娘我赏田赏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二三十个伙计手抄着各色物件当武器,一下将黑大个给围了起来。
杜垠达哪见过这场面?通常情况下都是先斗狠再挨打,今儿没按牌理出牌,他反倒是懵了,那边人呜哇怪叫着往这边涌,手中的匕首一抖,尖刃就划破了大腿上的皮,血一下呲出来,溅了站在身旁的掌柜的一脸,掌柜的也不知道是为了给伙计们让地方以防误伤了自己,还是被吓破了胆,竟是连连后退,若不是有桌椅挡着,怕是会钻出门缝。
汪紫宸端着杯,皱着鼻子冲一堆背影运气,一个个正在使劲的后背将进行中的暴力场面给围了个满满当当,连那杜垠达在不在里面都看不到